《青青子衿》木鱼丸

10、10

　　高考那天叶芸特地请了一天假送柳芙考试，柳芙不禁狐疑，叶芸又不怎么管她，为什么这段时间跟打了鸡血一样。
　　柳芙清点好必要的证件后就上车，她和陈玉清在同一个考点。
　　窗外阳光越过窗台窥探着考生密密麻麻的卷子，吊顶的风扇轻轻转着，它和窗外的微风在轻轻吹着考生额上细密的汗珠。
　　当结束的钟声响起，人群涌出，有人抱着家长一顿猛哭，有人则是和挚友相拥后喜极而泣，只有陈玉清在人群中牵起柳芙的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人海。

　　“妈。”陈玉清唤道，柳芙抬头望去。

　　一个女人站在车旁，笑着和陈玉清挥手，大概是保养得好，脸上几乎看不到几条皱纹，穿着当季最流行的印花雪纺裙。
　　陈圆笑起来就像一个脸上稍微有些下垂的大学生。
　　眼瞧见陈圆向他们走去，柳芙慌忙从陈玉清手中抽离。

　　“你就是我们阿清的同学吗？你叫什么名字呀？”陈圆笑靥迎迎问道。
　　“我叫柳芙，芙是芙蓉的芙。”
　　陈圆听完眼睛一亮更加欣喜了：“你就是柳家的小闺女啊？”
　　虽然柳芙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高兴，但也还是点了点头。

　　“哎哟，人如其名看起来真的像朵纯白的莲花呢。”陈圆伸手去握住柳芙问双手问：“阿姨之前就很喜欢你嘞！从小就乖，你后来和妈妈去哪啦？”
　　“去了温市。”

　　见陈圆欲再开口，陈玉清打断了她：“再夸，她就上天了。”
　　陈圆刺了他一眼。
　　“哪有。”柳芙嘟囔。
　　“走了，让我妈送你回去。”陈玉清笑道。
　　柳芙摆手：“不用啦，我妈一会儿来接我。”
　　“去哪？”陈玉清问，眼里是担忧。
　　“奶奶家”柳芙做个鬼脸，转头对陈圆笑道：“阿姨，我晚点去找阿清玩，你们先回去吧。”
　　起先，陈玉清是说什么都要留在这陪柳芙等车，最后还是被陈圆拖进副驾驶。走时，陈玉清一脸不悦，柳芙觉得可爱又好笑。

　　“芙芙！”脆铃般的动听声音传入柳芙耳朵里。
　　她刚一转身，怀里便撞进一个沉甸甸的身子，她看了眼走在后面的白尹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宋听听。
　　宋听听将下巴抵在她肩上，一滴水落在她白色的短袖上。
　　宋听听抽泣道：“芙芙，我终于见到你了。”
　　“怎么哭了？”柳芙不问还好，一问宋听听就收不住，泪水像崩塌的雪堆一样不停得往外涌。
　　见宋听听哭得梨花带雨，她把宋听听在怀里圈了圈安慰道：“不哭不哭，怎么了？你说，我听着。”

　　宋听听打小就爱哭，一哭起来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再加上宋听听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全家上下都宠着她，哭起来不听话的习惯愈来愈深。
　　宋父无奈叹息，想着要是先天改不掉就用后天的力量改掉，随后就把希望托付在了名字上，祈愿宋听听以后能改掉这坏习惯。

　　宋听听不说，柳芙就一直抱着她直到宋听听把柳芙的肩膀哭湿一片，宋听听才抬起头来抽泣道：“我以为你走了之后就不会回来了。”
　　当宋听听走出人群就看见站在路边的柳芙的身影别提多高兴了，抓住白尹就是暴冲。
　　“怎么会呢？我们是好朋友我会来找你们的。”柳芙笑道。
　　“因为你走了以后就没跟我们联系，我们也不知道你去哪了。”
　　柳芙失笑，第一次感受到被重视是陈玉清然后是宋听听和白尹，她的心重重地跳了下。此刻她觉得有两个柳芙——
　　一个是幼年被非人斥责的弱小柳芙。
　　另一个是现在被人惦记的新生柳芙。

　　还未从宋听听的梨花带雨中抽离出来，一个温暖的怀抱环住了她。
　　“我也想你。”白尹淡淡说道。
　　一切都来得很突然，柳芙的眼泪也是。她只能娇嗔道：“讨厌你们骗我眼泪。”

　　你想我时我们的双向奔赴最有意义。

　　“我们回家吧！”宋听听挽起柳芙和白尹的手。

　　“你们先走吧，我妈妈等一下来接我，我怕她找不到我。”
　　“行吧，我们晚上见哦芙芙。”
　　柳芙点头。

　　半晌后，叶芸缓缓将车停在柳芙面前，她按下喇叭示意柳芙上车。
　　柳芙面无表情的坐在她身侧的副驾驶，明明是母女高考后见面却一句话说不出。

　　叶芸打量她片刻问：“你又哭了？你最近怎么这么爱哭小时候都不这样。”
　　“你小时候管过我吗？”柳芙反问。
　　失理的叶芸只能怒道：“我欠你的？”
　　“那我不知道。”
　　母女高考后见得第一面就这样不愉快的结束，一路无言。柳芙看着窗外，外面一瞬闪过的景色就像她儿时的记忆只一瞬便离开了，柳芙不想回忆起那些事，一点都不。

　　车停在巷口，柳芙上次回来还是跟陈玉清去他家的那次。
　　“一会进去记得跟你奶奶问好，记住没？”
　　“嗯。”
　　“有点礼貌。”
　　“那她……”
　　话未说完被叶芸打断：“不管她以前干嘛，她是你奶奶！”
　　“……”

　　推开大院的门，没有野草狂生老太太打理的还挺好，时不时会有蝴蝶飞过。曾经的泥块墙壁如今也变成了坚固的水泥墙。
　　老太太坐在里间的门槛上，房里放着腔调婉转的越剧。
　　“妈！”叶芸笑意嫣然喊道。
　　“诶！”屋里的越剧随着话音落下，老太太一步一迈出来。
　　看见柳芙眼里也有些不自然。

　　“奶奶。”
　　“嗯。小芸啊，好久没回来了！”说着便要迈出门槛。
　　叶芸摆手：“您回去坐着。”
　　周翠萍看着也有八十好几了，脸上也已爬满皱纹，下垂的赘肉都在证明时间的流逝。
　　叶芸连忙跑向周翠萍，将手伸给她扶着。
　　柳芙则默默跟在后面。

　　屋里的摆设也没有什么大变化，沙发正对着电视，沙发面前放着茶几，电视旁边放着柳芙小时候的书桌算不上大，但足以放下日常用品。
　　柳芙和周翠萍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周翠萍抬眼看了看柳芙又垂眸看向地板。
　　叶芸倒是亲切的很，又端茶又倒水还在周翠萍床头放了几张百元大钞，客厅的一角放了叶芸带来的保健品。

　　“小芸呐，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吗？”周翠萍见叶芸忙活这忙活那的，总觉得有些事。
　　叶芸的嘴角抽搐一下，吞吐道：“我这次回来是想跟您说件事——
　　“就是我在南市的工作单位有了喜欢的对象，我们相互吸引着。他带着和前妻的一个儿子，我们的情况相似，我想一辈子不能一直为明洋守寡……”
　　周翠萍摆手示意她别说了，只是问：“你想跟他结婚吗？”

　　柳芙瞳孔扩大，转头直盯着叶芸眼里充满着不可思议，曾经发誓生生世世和柳明洋在一起的叶芸如今要二婚，柳芙好像还没有从中反应过来。
　　柳明洋还没牺牲之前，他们总是黏在一起，直到柳芙出生后也是这样永远跟新婚夫妇一样甜蜜。
　　“对。”

　　离开柳家后，柳芙扯了一下叶芸的衣袖：“你真的不爱爸爸了吗？”
　　“柳芙，我不会和你一样永远沉溺在一段已经逝去的爱里。”叶芸低头道。

　　“你为什么要跟他结婚？”

　　“他给予了我没有的，我们互补。”

　　“因为他有儿子吗？”柳芙问出了她心里最想听到的，但也是最不想听到的。她怕和她心里的答案一样。
　　“这是一点。”
　　叶芸的回答在柳芙的心上给了一记重击。
　　“儿子很重要吗？”

　　“你明知故问。”
　　……
　　“你自己跟他过去吧。”柳芙转身跑开。

　　夕阳挂在天际，飞鸟从头顶掠过，少女向着落日的方向越跑越远，影子也愈来愈长。
　　叶芸也自顾自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