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此生最美的风景》玖遥

6、Chapter 6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谁是谁的风景。
　　阳光照射着的海边，碧蓝的海水反射着流动的波影，让人回想起生命里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忧伤的、幸福的回忆藏在白色的云朵里，仰望时就会重新温习。
　　不远处有小孩子拿着红色的小桶从我们面前跑过，大声叫嚣着夸赞自己挖螃蟹的技术高超，恨不得全世界都跪下对他俯首称臣。
　　我站在巨大的岩石上，任凭碧绿的苔藓黏在光裸的脚底，湿湿潮潮的触感让人觉得很舒服。林杨在身边握住我的手。十指紧扣。
　　我又一次看到和杜尚别一样干净澄澈的天空，呼吸到和杜尚别一样清新凛冽的空气。只是不在干燥缺水的内陆国，不在硝烟弥漫的阿富汗边境，不在冰山融化雪水浇灌农田的落后城市。眼前蓝色海浪让人情不自禁地融入其中。
　　我问林杨，后不后悔放弃在北京的一切，在这里生活。
　　抬头只看见他眼里的坚决。
　　2001年9月，我误会了一个爱着我的男人，跑到阿富汗的邻国塔吉克斯坦的首都杜尚别，因为他曾经送一首诗给我，里面有“尚别”这两个字。
　　2001年12月，我见到像孩子一样的中俄混血儿，他的蓝色的眼眸和天空一样纯净。我伤害了他，用他报复了我爱的男人。
　　2001年12月，一个我伤害过的男人，在阿富汗硝烟滚滚的天空下、在具有强大摧毁性的榴弹下，用自己的身体作屏障罩着我，保护我免于受伤。
　　卡西洛夫，在我心里，始终会留有你的痕迹，提醒着我的罪恶。
　　用生命交换的永恒的纯真的眼眸，不曾犹豫过的奋不顾身。我想，他是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正如偏远的杜尚别，从来不曾真正接近过我的生活。真正的我的生活，就是从医院醒来后听见林杨告诉我，那天的女人是有预谋地把他骗上床照了照片，打算诈骗他和他母亲的钱；只是他东拼西凑付了五百万以后，仍然不能留住母亲的位置；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封闭照片的意思。真正的我的生活，是醒来后陪着林杨在这种不知所措的生活中过了许久，帮他恢复自信，恢复正常的状态，然后和他结婚。真正的我的生活，是和林杨从北京那个尘埃之城抽开身来，一起搬到这个海滨城市，开始新的计划新的蓝图。
　　而杜尚别和卡西洛夫，那是一场真真切切的梦，却永远地存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尚未别离终须别，别离辗转为相聚。
　　这是林杨曾经用杜尚别写下的句子，离别、辗转、相聚，无不围绕着那座遥远的城。哪知道，我真的走了一遭。看着杜尚别河温润质朴地穿越过大半个城市，看着混合着各种风格的建筑密密麻麻伫立在杜尚别的大街小巷，看着卡西洛夫和所有的杜尚别人一样，诚实、质朴、勇敢、热忱。那是我是见过最美的风景。
　　卡西洛夫的骨灰被我散在这和他一样纯净的海水中。我记得他一直想看到远离内陆的大海，一直想知道它是什么模样。而今他定会感受到那深入眼底的蔚蓝。
　　北纬38.5°，东经68.8°。像一个天使，轻轻地来、又静静地走出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