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此生最美的风景》玖遥

5、Chapter 5

　　清晨醒来，看见的就是卡西洛夫睡得天真无邪地躺在我身边，睫毛又长又卷。我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有后悔。林杨，现在我们扯平了。
　　突然觉得对不起卡西洛夫，这样子利用他，让他成为我报复林杨的工具。
　　早晨的太阳逐渐清晰而刺目，仿佛要温暖冰封千年的岩层，慢慢显露出深邃的悲哀。窗外是杜尚别湛蓝的天空，不含杂质的蓝色，仿佛卡西洛夫清澈的眼眸。
　　然而我的心里依旧不能忘记那黄沙漫天的北京的天空，那些黑的漂浮的灰尘已经沉淀在了我的生命里，尘埃落定。林杨在远方的天空下对着我说：纪亚，如果你喜欢，去哪里都好。
　　那是我生命里第一个告诉我塔吉克斯坦的首都是杜尚别的男人，第一个告诉我杜尚别是星期一的意思的男人，第一个把杜尚别这三个字写成诗送给我的男人。
　　有过那么多的回忆和温存。
　　卡西洛夫从沉睡中醒过来，我等着他穿好衣服，告诉他，今天我们要去阿富汗边境。
　　自己像薄情的嫖客，说出这样的话，比早上醒来给妓女钞票更加伤人。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一瞬间的诧异，一瞬间的气愤，剩下一瞬间的哀伤。
　　利用一个孩子的同情和单纯的我的罪恶。
　　卡西洛夫静静地穿衣服，静静地收拾打理，然后我们和等在门口的陈何一起走出宾馆。
　　租来的迷彩色越野带着我们从市区往边境驶去，索莫尼广场周围除了几所办公楼以外看不见亮色，几十年前留下的建筑褴褛不堪，为了防震的它们最高也不过十二三层，粗糙的建筑混合着苏俄的粗犷与阿拉伯的精巧，和北京的高楼林立秩序井然有天壤之别。
　　那些生活在北京那样的城市里的人，尽管多么向往平静安和的乡村时光，渴望度过温暖安静的岁月，骨子里却不能忽略离开城市、离开竞争感和快速的节奏，自己会无法生存的事实。
　　我就是这样的人，尽管北京和林杨都一度背叛过我，然而他们的恶劣的行径已经如同毒品一样深入到了我的生活中。
　　当刀疤已经深深地生长在了你的心脏上面，你所能做的就只有随着它一起跳动，至死方休。
　　车里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陈何像是觉得尴尬，便自顾自地找些话题。我坐在前座听着，时不时地插一两句。
　　他说起春天的杜尚别，那是一番我永远不能体会的景象：山上积蓄的雪水流下来汇入到杜尚别河里，灌溉着城市和农田，道路被高大的白杨红枫覆盖，地上栽满各式各样的玫瑰，热情的小贩会自豪的说；我们杜尚别是玫瑰的城市。这个温润的城市和他的人民一样友善，谦和，礼貌。因而才会有卡西洛夫这样的孩子。
　　车子渐渐开往和阿富汗交界的地方，即使是越野在沙漠上也不好行走，眼看已经靠近硝烟留下的痕迹，我们三人从车上下来步行。
　　正午的沙漠又干又热，体内的水分霎时间就被骄阳烤炙得消失殆尽。陈何走在我后面，前面是卡西洛夫。我们小心翼翼地朝着边境走去，空气里甚至能闻见刚刚弥漫开的火药味。
　　不远处突然有一颗榴弹爆炸，周围爆发出橙红色的团形的火焰云，熊熊燃烧直通天际。
　　第一次我觉得，生命岌岌可危。
　　我不敢停住，就一直快步地走，直到和卡西洛夫并排挨着。他高大的身躯让我感到些许的安定。我抓着他的胳臂，特别紧，这样我就不会走失。
　　陈何在后面吼着什么，可是离太远我没有听清。卡西洛夫的神情和我的一样茫然。紧接着，巨大的声响蔓延开来，炽热的火焰翻涌。陈何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我身上，然后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