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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扰乱 ...

  •   大厅飘来悠扬雅致的古典乐,左右的乐队都统一身着黑色西服套装,男左女右佩戴紫色鸢尾花,小提琴迷人的音符穿梭流淌在每个角落。
      “汝珍小姐,”外面的声音太过纷乱,阿巧只好伏在五小姐耳侧念道:“这是...给您的生辰贺卡。”汝珍本来纠结于挑选项链,只是随便瞥了一眼,但那张简单的蓝白贺卡,在不起眼的地方却被划出一个熟悉的小字。汝珍说不出什么感受,她只是突然没了搭配首饰的心情,呆呆地从阿巧手里接过,下意识捋了捋额头卷曲的发丝。
      “谁送来的?”
      阿巧也没看见送的人,她诚恳地摇摇头。
      汝珍彻底陷入沉默,她的脉搏在蕾丝薄纱下隐隐跳动。

      “小姐才16岁啊!”“比咱们还要小呢。”总有一群女佣抑制不住躁动的心,凑在一起闲聊。“你们知道被二少爷叫走的那个?”
      “叫什么?”“是那个脸蛋还不错的?”“狐媚子得了!”
      正巧月瑾从这边路过,东侃西侃的人们也只抬眼扫视一下,怕是老婆子们来抓人了,之后继续挨个发表她们的“见解”。
      月瑾其实没什么应做的,她现今是二少爷屋里的人,谁又敢给她派活儿。可越是这样小白花的心越慌,这让她觉得自己在这儿格外是个另类,格外扎眼,也格外惹人闲话和讨厌。她在各处有人的地方都转了几圈,总是没看见她唯一当做朋友的宝岚。
      “你在找人吗?”温和的嗓音,自然有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月瑾怯生生地回道:“三少爷您安好。”
      金钰生今日将额前发都尽数梳了上去,露出他最迷人的眉眼,他站在阁楼的光线下方,一身合体剪裁的米色软缎西服,墨绿宝玉戒指在指间发出莹润的光华。他从来都是笑盈盈的,像个邻家的好哥哥。
      月瑾并没回应他的问话,金钰生也是不急不恼,他的眼神很友好地落在这位女佣的脸庞,瞧见她忽地咬紧了苍白嘴唇,笑意更甚。
      看来他的二哥还是很不会爱护女人。
      “你是新来不久的罢。”三少爷离她更近了一点。
      月瑾记起好像曾听过宝岚说,在这偌大的公馆中,三少爷是个数一数二的好人。况且少爷屈尊降贵跟自己一个女佣搭话,不好好回复的确有失礼节。月瑾主动抬起了头,“回三少爷,月瑾是上个月初入公馆,回话做事多有不合规矩的地方,烦请少爷教导。”
      金钰生闻声温雅一笑,出乎意料地说了句:“你很好。”
      月瑾不太懂,懵懂地看过去,只见三少爷背后逐渐走近一个熟悉的身影。
      宝岚手上动作不停,双眼正走神,那头吴妈走进屋子就闻到一股浓厚甚至呛人的药草味道。这屋子弄得都是白色烟雾,跟要起火一般。
      “宝岚,你个小蹄子!”听见吴婆子一贯的尖声吠叫,宝岚才回过魂来。不过是装病的一场戏,西医也诊断,中医也熬药,她本来想着,要是自己这次毒死了金泽生,是不是就能完全解脱了。
      不可避免被收拾了一顿,宝岚略微揉了揉掐得快出血的手臂。最让人头疼的还是要去伺候金泽生,没病的人喝的又是什么药,好心的宝岚也替他觉得生而可笑。
      上楼梯时,宝岚专注地端着药罐,三少爷跟他身后的婉姨娘两人正在一言一语谈笑,缓缓往下走去。金钰生还是笑颜,对着她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婉姨娘左不过是那副极致优雅曼妙的模样,对旁的一切视若无睹。她的出身在公馆几位姨娘中是首位,甚至仅次于正统的宋夫人,自然周身围绕一股高傲气派。
      但说来唯一不同的,她却愿意跟三少爷有些来往,宝岚也会尊重她几分。

      “丰泉。”被人围起侃侃而谈的男人被打断,却一脸欢快。
      “你让我好等。”炙热的目光从她光洁的胸口一扫而过,忽然涌上些淡淡失落。“汝珍,你不喜欢我送的项链吗?”他一向对自己的审美骄傲,一向有话直说。
      “当然很漂亮。但今天我得戴上父亲的礼物。”汝珍用最简单的话安慰他。她今天果真像是一颗世人罕见的夜明珠,耀眼而夺目。
      赵丰泉其实也有想到原由,只不过这话由金汝珍口中说出,就像沾染了芳香,足以让他抛却了那些少年特有的胡思乱想。
      “我来为你戴上好不好?”按理说,这样能为身份盖章的行为,以往的赵丰泉是不屑于做的。也许是今天众星捧月的汝珍太过完美,害的他就快以为自己未婚妻会像月亮女神一般,过了今夜就会翩翩飞走。
      汝珍也不作回答,只是走近,手掌抵住他的右肩,赵丰泉配合着微微弯腰,耳边温热的气息令人眩晕。“丰泉,今日便会公布,我们二人都不要紧张。”汝珍的声音故意压得低低的,黄鹂鸟一样的悦耳。
      他没忍住轻吻在可人儿的眼角,汝珍没责怪,反身退下羞涩一笑,提起裙摆,又脚步轻盈地消失在这里。
      金泽生迷迷糊糊之中,仿佛听见主君喊他的乳名,那是不同于现在的慈父的呼唤,他睡得很不踏实,周身热气腾烧,甚至浑身酸麻。他在黑暗的树林中每摸索着走一步都是战战兢兢,汗流浃背,但想到父亲就在前方等待着他,又怎能不坚定。
      宝岚刚开始收拾散落的书报,她的裙摆都浸透了药草浓香,稍微一出汗四周都是这味道。金泽生的药被她随意丢在床头,很显然,她现在没什么心思管理这位“病人”。
      “父亲——”四少爷的嗓音沙哑,但能听出梦话里带着急切与满足。他这样小声重复着,足足念了有十多遍。
      宝岚即便再保持冷漠,也凑了过去。
      “少爷,您醒了吗?”她佯装问着,心里早知道答案。
      金泽生其实长得漂亮,比起他那位痛恨的一胎胞妹,有过之而不及。宝岚盯着他缓慢蠕动的嘴唇,想起自己那天差点丧命于箭靶的经历,她脱掉鞋子,屈膝爬上了床。

      宋太太派人去了竹屋那边请来宾。金炫生作为东道主自然跟着过去。宋太太拉住亲儿的手,自从前一年的变动,母子两人有点莫名的疏离,宋太太她不愿承认,只认为是儿子大了,需成家立业的缘故。
      “炫生,”她终于眼角带笑开了口:“今日宴席上主君会为你引荐一人。”她有些不放心的拍了拍爱子的肩章,“主君的话,你还是要记到心里去。”
      知晓姆妈交代的意思,金炫生抚过她手背以表慰藉。
      竹屋里宾客早已齐聚,金炫生一进门,就有无数双手等着迎接。他永远都是那个众人仰望的天之骄子,这似乎是无法改变,也不能更改。穿梭在人们千篇一律的夸赞仰慕中,他只觉寂寞,如同大漠干涸濒死的鱼,四周都是幻境。
      等月瑾真的找到宝岚的时候,她脸庞红热,身上覆盖着一片浓厚的药汤味儿。
      “我需要告假了,你替我向吴妈讲一声。”她眼神有点涣散,走起路来也摇摇晃晃。
      月瑾担心地想去搀扶她,宝岚却摆摆手。她只是交代了一句,就毫不留情地离开了。月瑾知道她或许讨厌自己这样跟随,她只需要足够的休息才对。掩饰了自己的失落,小白花连忙答应下来,本希望她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叫.......可以自己的处境,二少爷定不会再让她这样随意乱跑了。她清亮的眼眸瞬时被大朵的泪珠淹没,目送宝岚的身影消失在下一个走廊拐角。
      若是直接去找二少爷呢?月瑾握紧了双手,往反方向走去。

      宝岚的身体已经被病气入侵了,她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小铺子上陷入沉睡,最好是这一觉睡到天荒地老。

      “不要.......”

      “你在等我。”
      “要说实话,”
      “汝珍。”

      这两个字让宝岚警觉地停住了脚步。

      能称呼汝珍小姐本命的,公馆里也没几个人,何况这声音——
      宝岚拖着发软的脚步,屏住了自己颤抖的呼吸声。
      在那间狭小的洒扫杂货间,透过廊顶泛红的灯光,昏暗处的男女发出衣料的相贴摩/擦声,宝岚耳边传来悠悠的钢琴曲,夹杂着大厅夫人太太间热闹的问候交谈,包括那些肌肤/相/亲的甜腻,红光大面积晕在鹅黄色的花纹壁纸上,折射在她轻微放大的瞳孔,宝岚已经走不动一步,她知道自己撞见的会是要命的事,只能听天由命。
      “嗯... ...”汝珍小姐终于可以从窒息的亲吻中脱离一刻,她的头埋在那个男人的胸前,踮着脚微微喘气。
      宝岚在她偏头的那一刻躲闪不及,那个只有半边脸露在光线下的男人唇线清晰,透过那一小片反光的窗玻璃似有思索,下一秒他将汝珍小姐抵在门上,宝岚知道这歹人已经看见自己,她顶着发热的头脑等待疾风暴雨降临。
      “歹人”缓缓弯下腰背,在玻璃最透亮处露出他完整的脸,他再次吻住怀里如宝如珠的五小姐,抬手拨开她的柔亮的发丝,仿佛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暴露。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像是一种致命提醒般,用那只空闲的手伸出特意跟宝岚打了个招呼。
      宝岚身体更加虚弱了,她额头的汗水滚落到眉骨、眼际、流到下巴,浑身如火烧那样干渴,她忘记了这是什么场合,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她和那本应再也见不到的人对视着,红色快要吞噬神志时,清早三叔的话仍回响在脑海中——
      “阿信,他不属于这。”
      “阿信。”
      宝岚迅速回想起从前的一切,他们如何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逃出来,如何相依生存,如何互相依偎,如何分道扬镳,最后,他连一封信都没留下,就这样离去了。
      顺理成章,他在回忆里逐渐变得模糊了,宝岚也越来越习惯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日子。她只是知道,卫从信这人,更适合一人独自往上爬。
      后来,她和三叔再聊起他的不辞而别时,两个人都不再忌讳了。
      宝岚应该是理解他的吗?但他说要一起离开时,宝岚只当他是开玩笑,或许,那时他眼底的淡漠就是那时候恢复的。
      “四少爷那儿怎么没人守着?”廊上由远传来吴妈气急败坏地喊叫。宝岚终于恢复了点气力,她敏捷地踮脚跑过,如一只受惊的野猫。
      “从信,”汝珍从甜蜜的亲/吻中抽离,她有着千金小姐摆脱不了的端重,“你该走了。我会安排好。”她的命令永远如此直白。
      卫从信闻了闻她的发香,最后烙下一吻。
      “汝珍,我这次,是专门赶回来祝福你的。”
      他笑意宴宴,那个青葱的少年已经成长为真正的男人,眼角眉梢都是自如的惬意。
      如今的汝珍需要仰头看着他,她终究还是满怀欢喜的,即便从他嘴里听到的话均是如此残忍。

      “我还是你唯一的情人吗?”他换了语气,很认真地问道。
      汝珍整理被翻乱的上衣,她的胸口不住地上下浮动,这刺耳的语句,让她脸颊不禁发烫,回望过去,卫从信却释然地笑了。
      “我知道,你要有新的生活了。”
      她听见,却眼眶发酸。
      走廊有杂乱的脚步声,他们待的地方虽说隐蔽但也可能被发觉。汝珍咬紧了下唇,黑曜石般的眼睛盯住他的视线。
      “再帮我一件事罢。”

      阿巧找不到小姐人影,又不敢随意走动怕小姐一旦回来没人伺候。
      期间菁姨娘跟赵家少爷都来寻过,阿巧只说五小姐去洗手间了。说谎毕竟还是心虚,正在阿巧坐立难安时,汝珍小姐终于回来了,只不过她之前空荡的胸前多了一条双层淡水粉珍珠项链,衬得人比花娇。
      “小姐?”阿巧不敢多问什么,眼神却止不住地瞥向她的脖颈。
      汝珍又回归成为一只优雅的白天鹅,她无言摘下手套。
      “帮我补点口红。”她吩咐着,指尖慢慢游走在珍珠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扰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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