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蕴》池妤思故渊

2、第二章

　　没等江蕴想出结果，青黛便和紫苏匆匆进了沉香苑大门。
　　“小姐，外面有官兵拿着太后手谕准备搜府，说是……”青黛看了院中三名男子一眼，犹豫片刻，接着道，“有要物失窃，奉命捉拿贼人。”
　　“这院中血腥味如此明显，待官兵一进来，便会发觉院中有人……”青黛在路上已经同紫苏说明了刚才在曲水流觞处发生的事情，紫苏虽不解自家小姐如此行事的目的，但也只能配合小姐给他们打掩护。
　　显然，那男人受了如此严重的伤，此时根本无法离开，但是如紫苏所言，在院中确实是毫无藏身之处。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男人进里屋藏着，然后等官兵来了后她再从中周旋，尽量让他们放下疑心。
　　江蕴此时已完全冷静下来，虽然她不像姐姐那般聪慧，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从通身气派来看，这男子绝对不是什么贼人，至于那偷窃要物，大概率是圣人的安排，这人是不救也得救了。
　　“你们如果愿意相信我，可以把他挪到里屋的屏风后，然后找地方躲起来，剩下的事让我来处理。”
　　那两名黑衣人明显不愿相信她，但是男人已经陷入昏迷，再无法轻易移动，江蕴所说的是目前唯一的解决方法。
　　两人对视一眼，只好将男子扛进了里屋。
　　“紫苏，你最善于调香，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掩去院中的血腥味？”江蕴安置好了受伤男子，又同紫苏说道。
　　“有。小姐放心交给奴婢吧。”
　　“青黛，你同我进去。一会儿如有人来，你便说我弄脏了衣服正在更衣。”
　　“是。”
　　青黛守在外间，里屋里便只剩下了江蕴和受伤男子。
　　看着地上躺着的男人，江蕴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
　　手感可真好！
　　“等你醒了，好好想想该怎么报答本姑娘吧。嗯……金银珠宝什么的，宣平侯府也不差，要不你去找皇上给我封个郡主什么的当当。”江蕴自言自语着，不过她也没正想着要个封赏，这番话也不过是逞口舌之快而已。
　　“胃口还挺大。”地上的男人睁开眼，看着面前手还没收回去的小姑娘，幽幽道。
　　江蕴一时吓得眼睛都不知道眨了：“你，你不是晕过去了吗？”
　　“闭目养神罢了。”宋锦珩看着江蕴吓得不轻的样子，倒觉得有几分好笑。
　　不过她既然能猜出来是那位安排，倒也有几分聪明。若是她真能掩护他离开，让那位寻个理由给她封个郡主也未尝不可。
　　江蕴羞得转过身去，不敢再看男人一眼。
　　啊啊啊啊啊太丢人了！此时江蕴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人家动手动脚，觊觎郡主之位，还被人抓了个正着。呜呜呜她还想着能因为救了他一命给人家留个好印象，现在他肯定觉得她是一个贪图名利的小人了。
　　江蕴正羞愤难当之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她便也顾不上自己的郡主封赏了，连忙叫青黛扯上了里屋的纱帘。也躲在了屏风后面。
　　而此时的院中，官兵们已经搜完沉香苑中其他屋子，正要进正屋搜查，紫苏却拦在一行人前，不让他们进正屋。
　　“姑娘，我们也是奉太后懿旨，请您不要让我们难做。”任凭紫苏如何说，领头那位也不肯退让一步，
　　江蕴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紫苏那个死脑筋把人家惹怒了，于是让青黛把门打开。
　　“越拦反而越惹人怀疑，看他们的样子是不进来搜一下不罢休了。”他们说是奉太后懿旨，那便是太后的人了，有太后为他们撑腰，想来是不会把他们区区侯府放在眼中的。
　　青黛打开了正屋的门，赔着笑道：“各位官爷们，我家小姐正在更衣，一时半会儿不太方便出来，可否通融一下？”
　　领头那位却根本不听，手一挥，后面的士兵便鱼贯而入，然后淡淡的客套一句：“不好意思，冒犯了。”
　　青黛：“……”
　　士兵们分工搜着江蕴的屋子，其中一位正抬手欲掀帘子进来搜查，江蕴忙探出头，将身子用屏风遮挡严实然后出声说：“这位小兄弟，我正在更衣，可以别进来吗。”
　　见那位士兵犹豫了一下，江蕴心下一喜，忙补充：“我一介弱女子，又怎么会包庇贼人呢？你也知道这世道对女子而言有多么艰难，你今日若是进来了，明日说不定便传出去我宣平侯嫡次女被男子看了光，我今后又该如何自处……”似乎是觉得感情渲染不到位，江蕴又低头装作哀凄模样呜咽了两声，还落了几滴泪。
　　那士兵一下便涨红了脸，似乎是已经玷污了女子名声般不好意思，结巴道：“那……那姑娘继……继续吧。”然后便跟着其余人离开了。
　　宋锦珩在江蕴身后，看着她精湛的演技，目瞪口呆。
　　等确认人都走了之后，江蕴才松了一口气。忙让人把他抬出去。
　　宋锦珩在院中调了下内息，再加上金疮药起了效果，已经可以自行离开了。
　　走之前，他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递给江蕴：“我叫宋锦珩。这回欠了你个人情，你拿着这个，想好要什么了去漱玉馆找我。”说完便同那两人一道离开了，余留江蕴愣在原地。
　　宋锦珩……传说中那个体弱多病的沂临王世子？
　　沂临王是大周唯一的一位异姓王，颇受皇帝宠信，只是如今的沂临王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沂临王世子却从小体弱多病缠绵病榻，鲜少有人见过。不过坊间有传闻说他仙人玉姿，受上天宠爱，故无法久存于世。
　　刚才那人，仙人玉姿倒是称得上，但是他身旁黑衣人给他上药的时候，明明一身肌肉，到底哪里和“体弱多病”四个字沾了边？
　　没等江蕴从“那人是沂临王世子”的震惊中走出来，她便被紫苏推着去了前院。
　　一路上紫苏又不停的唠叨着：“快快快，马上大小姐的及笄礼便开始了，再拖便要迟到了。我说小姐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冲动之下做这种危险的事了，刚才奴婢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江蕴知道紫苏的担心并无错，自知理亏，也不敢出声反驳。她当时只是一时冲动，回想起来也是有些后怕的。
　　不过让这么好看的男子欠了她个人情，倒也不亏！
　　等江蕴一行人到了前院，及笄礼已经开始了。人群中江母正在给江芙束发，江芙低着头，露出柔和的侧脸。待束发完了，便有人在旁边唱：“礼成——”待江芙向宣平侯和宣平侯夫人行了跪拜礼后，这及笄礼便算结束了。此时众人便纷纷送上贺礼。
　　江蕴在旁边看着，有一份贺礼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只湖水绿飘花手镯，水头估摸着已经到了冰种，很是漂亮。
　　江蕴伸手想拿过来看一眼，手背却被江芙拍了下。
　　看到江蕴不解，江芙身边的贴身丫鬟雨竹笑着解释道：“这个呀，可是恪湘王世子命人送来的呢。”
　　“雨竹！”江芙看着雨竹和江蕴主仆三人揶揄的眼神，娇嗔道。
　　“噢～原来是这样～”江蕴故意把尾音拖长，打趣着江芙。
　　“叫你编排我！”江芙作势要去打她，江蕴立马提起裙子转身就跑。结果却撞到了一个怀里。
　　江蕴抬起头一看，原来是江老夫人，忙行礼请安：“祖母万安。”
　　江老夫人伸手将她扶起来，摸了摸江蕴的头，慈爱道：“多大人了还冒冒失失的。”
　　江蕴吐了吐舌头，便同江芙一道和江老夫人一起入了座。
　　虽说是宴会，但是此时天寒地冻，倒也没有什么好玩的，食物上桌时也早已冷了，江蕴还没吃完，便和江母告了假，匆匆离了席。
　　而此时的宫中，宋锦珩将在丞相家偷来的名单交给皇上。
　　江蕴可能也想不到，她口中的通身气派判断人也并不准，这位“身娇体弱”的世子确确实实的当了一回“贼人”。
　　看完那份名单，季桉冷笑两声，将面前的奏折扫到了地上：“好啊，好一个太后，好一个袁相，他们袁家真是好得很啊！”
　　“皇上息怒。”宋锦珩行了个礼，不过却并不害怕天子之怒，反倒劝道，“当务之急不是惩罚袁相，而是如何安顿江南的疫民难民，如何让他们吃饱肚子，如何治疗疫病，如何控制疫情，不让其继续蔓延。朝廷在地方已经失去了公信力，若再不采取行动，恐怕会引起地方暴动。”
　　十月初江南发生了水灾，不仅淹了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还带来了疫病，而朝廷发下去赈灾的银子三分之二都被袁家或者袁相一派的大臣给吞了去，如今的江南可谓是民不聊生。
　　而那名单上记着的，便是贪污公款的那些蛀虫，让季桉生气的是，这些蛀虫几乎在朝中占了三分之一！
　　季桉深吸一口气，他的好父皇可真是留下了好大一个烂摊子给他。
　　先帝专宠袁贵妃多年，若不是她一直无子，他坐着的这个帝位恐怕也要被那袁家夺了去。
　　可就算最后是他登上了这个位置，先帝一道圣旨让他尊袁氏为太后，让他的位置变得格外尴尬。
　　他倒是宁愿将这个位置拱手让人，这样的话也不必在他袁家手底下处理这腐败的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