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于蓝》原初拾

50、第 50 章

　　周世伟的性格很开朗，大大咧咧，本性不坏。但常常想一出是一出，跟大部分青少年一样，对新事物充满了新鲜和好奇，可时间一过，就失去了热情。
　　这一点，倒是跟林曼琪罗菲她们很像。
　　其实我对他还是有点期待，所以才提议周末让他跟他爸爸工作一天。有些苦头不吃吃看，就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没有处在那种环境，体会不到真正的绝望。

　　下午补课，他们三个人没有参加，却又增加了两个学生，都是班级前十名之内。两个人进了群，也跟随着大部队开始每天汇报学习情况。
　　人一多，大家互相就有比较。我担心他们有别的心思，故意藏着捏着，在群里有所保留，就强调了几遍，要对自己对群里的伙伴负责，真诚至上。
　　良性的竞争能增加大家学习的动力，在这一点上，我极为鼓励。我打算每周出几道典型的题目，测试学习的程度，也方便找出问题。
　　周末放出题目，允许他们在群里议论，分享着自己的思路。我拿着手机看着，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陶蓝也挺关心群里的大家，有些时候会私下问我有没有遇到什么难题。
　　我已经养成了一遇事，就去找王致意解惑，或者跟陶蓝商量的习惯。他主动问，我也乐得说了自己的担忧。
　　还是林曼琪他们几个。

　　陶蓝给我发消息：王老师让你慢慢来，你就不要着急。
　　我回道：林曼琪罗菲两个就每天在群里报几个背诵的单词，周世伟就没在群里冒泡，这样下去可不行。
　　陶蓝：能背诵单词和课文，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周世伟，你觉得他会跟上大家的步伐吗？
　　我肯定：会的。周世伟虽然嘴上说不怕吃苦，但真正吃了苦，就会明白，没有人会喜欢那种感受，除非是迫不得已。周世伟没到那个地步，他还有选择的机会。而且，他爸爸也会劝他的。
　　陶蓝：我也这样认为，所以，还是那句话，慢慢来吧。

　　比起打字，我跟喜欢当面跟陶蓝聊天，我就会看到他说话时的表情，皱眉也好，面无表情也好，开心的样子，为难的样子，都很让人安心。
　　我已经不需要对他说谢谢和麻烦了，作为朋友，相处如鱼得水，我也很满足了。

　　我问他：这周我要出一张模拟卷，不去王老师家了，你还要去吗？
　　陶蓝：我要去，王卫国那边给了我一个消息，他们可能会来看王老师。
　　我惊喜道：真的吗？太好了。
　　陶蓝：不太确定，因为是他老婆说的，万一王卫国改变了主意，也没办法。
　　我说：你是不是没告诉王老师？
　　陶蓝：没有，等确定了再说吧。
　　我感叹：如果他们家里人能见面，冰释前嫌的话，最好啦。
　　陶蓝回复了一个笑脸。

　　**
　　高考倒计时的日子，总是过得紧张又匆忙。
　　周世伟拖了一周才去跟他爸爸尝试工作，周一找到我，面容憔悴。我猜想是他家人对他说了什么，他有了觉悟。
　　周世伟说：“我爸爸工作实在是太辛苦，我跟着他一天几乎把镇上都走遍了，还要遭受客户的白眼，挺不值当的。”

　　他的爸爸是送外卖的，石道镇不大，所以他哪儿都跑。周世伟原以为开个电瓶车，走哪儿送哪儿，可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
　　他们在饭点赶时间，匆忙地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如果时间晚了，还要被客户责骂，他们也只能受着。
　　社会看似无情，实则哪一行都不容易，苦衷无法与人说，只能自己咽下去。

　　我问周世伟：“现在呢，你有什么想法？”
　　周世伟斩钉截铁：“当老板，让别人给我干活。”
　　我失笑：“那怎么样才能当老板？”
　　周世伟：“要先给别人打工，攒了钱，就可以当老板。餐饮店的老板，快递代理点的老板都行。”

　　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我说：“当老板的确需要钱，但钱从哪儿来，你以为给别人打工，一个月几千几千的攒，能很快攒到吗？”

　　周世伟的家庭条件不算好，虽然温饱没有问题，但如果将来结婚娶媳妇，父母可能东拼西凑能凑个首付，还是在这个不算繁荣的镇上，如果去了省会城市，买房根本不可能。所以也没有余钱给他做老板，他得自己打拼。
　　周世伟有些心虚了：“我努力工作，一定能挣到钱……吧。”
　　我问：“你爸妈是怎么给你提意见的？”
　　周世伟：“他们双手赞成，说我有志向，一定能成功。”
　　“……”我问他：“你父母同意你高中毕业后就出来工作？”
　　周世伟：“他们尊重我的意见，说男孩子就是要勇敢，多去外面闯闯。”

　　我明白周世伟乐观的性格是从哪儿来的了，他父母就是这样，这一点我还挺欣赏。不过，太过放任，不教给他正确的理念，以后会走很多弯路。
　　“你还是想高中毕业就工作？”
　　“早点挣钱就能攒钱啊。”
　　“……”我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说，“你觉得你拿着高中学历，做什么能挣钱？”
　　“销售？”
　　“什么公司的销售？”
　　“……我不知道。”
　　“其实你的性格挺适合做销售，但要选择一个好公司。好一点的公司会有门槛，就是学历。试想一下，有两个求职者，一个高中毕业生，一个本科生，公司会选择哪一个？”

　　“难道公司不是看能力吗？”
　　“对，小公司看能力，大公司看文凭。可就算是小公司，人事在不知道你们的能力时，首先看的就是简历。要是你有过成功的经历，或许人家会考虑你，如果没有，那选的就会是另一位了。周世伟，我相信如果进入社会，你会变得有能力，但也有个过程。”
　　周世伟困惑着看着我，显然并不能完全理解我的话。

　　我说：“你的目的是想挣钱对吧，第一步，不是立刻就出去闯荡，是应该打好基础，充实自己后，再跨出这一步。也就是说，要上大学，你可以学经济，学市场管理，这些都是你必须具备的基础。”
　　周世伟：“可是上大学要花钱，还没办法挣钱。”
　　我笑说：“你还真是掉钱眼子里去了，不过，上大学也不是不能挣钱，你要是有心，总会有各种法子。大学是给你一个缓冲的时间，等到真正进入社会，你就会发现，时间刚刚好，你拿了文凭，又学了知识，要是你有能力，说不定在大学就已经闯出天地了。上大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周世伟走了神，盯着路过的学生看，又望着天花板，想了很久，才说：“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像赵欣然那样，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不能干其他事了？”
　　“学习的时间是很短暂的，一个人要活七八十岁，学习才十几年，剩下的几十年，你想做什么，都没人拦你了。而且，到了那个时候，你自己也有了判断能力，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又说，“至少努力到高考吧，还有两个多月时间，等你上了大学，我就管不到你了。”
　　周世伟点头：“我明白了，谢谢许老师。”

　　或许他不算真的明白，但至少，他肯思考未来，那就还有救。
　　我如释重负般，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