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妖》元夕夜灯

12、第十二章

　　（月光树影印在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窗上，一只小翠鸟披着月光飞过来，落在了窗棂上，它转过来，抬头看了一会儿月亮，然后转身飞进了被子里，它在被子里钻了两下，被子罩着的小鸟形状变成了一个腰肢纤细的女孩。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黑暗中摸出来，对着窗里烧了一只支迷香，然后趁着月色跑向了另一个房间。

　　白山的卧房没有熄灯，乌朵站在他窗前时，他正坐在桌旁，盯着桌上的油灯火焰发呆。

　　乌朵看着昏暗的火光在白山的脸上跳跃，他真的很像下凡的神仙，不，白山比神仙要圣洁地多，乌朵心里知道真正的的神仙是什么德行，自私鬼罢了，那些神仙根本不会管凡人的死活，白山不一样，白山自己都没发现，他其实有一颗真正的医者之心。

　　“聊聊吧”乌朵正看得入迷，被白山突然的发声下了一跳，乌朵想要越过眼前的这张扇花窗，想和白山面对面坐着，想看清楚白山说话的时候，鲜红好看的嘴唇，想近距离看他轻轻滚动的喉结，乌朵想好好看看眼前这个人，他找了八年，才好不容易找了回来。

　　“你别动，我们就这样聊。”白山制止了乌朵翻窗的动作。乌朵有些失望，但他们终于能说上话了。

　　说是要聊聊，可是两人谁也没先开口，乌朵知道，白山无非是想知道云轻背后的故事，可他不想一开口就提别人，为什么白山和他之间能说的话，只能是那个还没完全掌握自己能力的废神呢？乌朵有好多话想跟白山说，可是白山只是想透过他来了解云轻。

　　还是乌朵先开的口“你跟我走吧，你被那个自私的神给骗了，你不过是她的玩物罢了，神不会真的对人用心的，她只是把你当个消遣，你再这样下去，只会越陷越深”

　　白山皱眉，乌朵的话让他很不悦，他语气生硬地告诉乌朵“她是我的小鸟儿，不是你口中的什么自私的神，我们之间的事情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这矢口猖言”

　　乌朵看着白山，八年的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面前的铜制油灯，过了这八年，已经变色发暗，白山却像他头上的玉簪一样，在时间的冲刷下越发显得成色好。

　　乌朵心里酸涩，感觉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于是搬来一个树桩，靠在窗边坐下，树桩的高度能让他肩膀以上都越过窗台，乌朵调整了一个不那么难受的坐姿靠着窗框，白山抬眼就能看见他。

　　乌朵把脑袋抵在窗框上，抬眼瞄白山，他正端起一杯茶，轻轻地抿，乌朵觉得白山真的是一个很美好的人，那个云轻不是什么妖，她是神，就像今族的鹿神，可鹿神跑了，抛下她的人民，抛下那个一心一意爱的她的爱人，她任由今族的土地枯竭，跑了。云轻，她现在还没有掌握所有的能力，情感稚嫩地像个孩童，但是她总有一天，会逐渐变得和鹿神一样强大，等拥有了那样蓬勃的力量，她就会变的。乌朵不想看着美好的白山，变成神侣，那种可怕的，被操控的被抛弃的命运，不应该降临在美好的白山身上。

　　“追着她跑，你会失去一切的。”“你凭什么这么笃定”白山想着乌朵再多说一句这样的话，他就直接熄灯睡觉了，没必要继续跟乌朵进行这种没有意义的谈话。

　　乌朵现在觉得白山已经鬼迷心窍了，他觉得白山看起来就是个坚信自己会赢的赌徒。

　　“你不是想知道我说的神是什么意思吗，我把鹿神的故事告诉你。”

　　“鹿神是我今族供奉的真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指尖轻点间，便可起死人肉白骨。”

　　如果不知道小鸟儿的存在，乌朵的这番描述，更像是神话故事，而不是现实。

　　白山问到“有这样的奇神，为什么我们从来不曾听闻”乌朵嗤笑了一声，反问白山“如果你稀族有这一奇神，她可在瞬间使夏日落雪，使暴雨转阳，可平地起风，可掐灭疫病，可使百姓安居，可使将士不伤，你们会让我今族知道吗？”

　　白山了然，又问到“你们唤它鹿神，传说中鹿寿千岁，满五百岁则其色白，她原身可是白鹿？”

　　乌朵摇摇头“不是，她原身是一只，梅花鹿，化为人，则顶一头灿烂的橘色卷发”

　　“原来如此，云轻有一头漂亮的翠色秀发”白山想着云轻的样子，脸上不自觉得地挂上了笑意，云轻的翠发，真的很漂亮。

　　白山这幅样子，看得乌朵心里直抽得难受，他多么希望白山这么甜蜜的笑容，是给自己的。

　　乌朵撇开视线继续说“鹿神身边，有一男子，原是山里的猎户，鹿神出现时，他就跟在鹿神身边。”

　　“他是鹿神的神侣？”

　　“是”

　　白山问到“你刚刚说鹿神出现的时候，鹿神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出现的？”

　　“我们不知道鹿神具体是怎么出现的，大概和鸟妖一样，这点，或许你比我们清楚。

　　但鹿神出现的时候，正是我们今族被疫病折磨地几乎覆灭的那年。当时猎户牵着一发色瞳色都像夕阳一样的女子从树林里走出来，那女子挥手，便从山上引了一条山泉，水流一路自空中飘来，流到今族的井里，她用树叶做碗，让族人饮了那水，就这样治愈了疫病，那之后，她就成了我今族的鹿神。”

　　白山眼神不善地看向乌朵“今族的神，是鹿神，你是今族的祭司，而且你对你们的鹿神有这么大的意见，如果只是因为云轻和鹿神血脉相似，你就跪她，说不通吧？你为什么跪云轻？”

　　乌朵苦笑到“不是我要跪她的，我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白山问“你们祭司一族……”乌朵打断了他的提问“其实，我们祭司也不算是一脉相传的。”

　　乌朵挠挠头，对白山说“我想想怎么说”……“例如帝王家，都是一脉相承的，一条血脉，但祭司不是，确也有过祖孙几代都是祭司的，可多数时候，祭司出现得，很随机。”

　　“那你呢？你属于哪一种？”

　　“我的曾祖，和我曾祖的曾祖，都曾是祭司。”乌朵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白山“其实这些年，祭司的能力越来越弱，据说最初的祭司，能够与鹿神通感”

　　白山打了个哈欠，有些迷糊地问到“通感？”

　　“可见鹿神所见，感鹿神所感。”乌朵悄悄抽回了窗角塞着的迷香，对白山说“我说过，你不该为了那鸟妖，把自己拘在这山中，你的医术是高，但是，你也不过年近而立，又在这山里呆了这许久”乌朵将迷香燃着的一头在掌心捻了捻，燃着的烟丝在他掌中断裂熄灭。乌朵垂着眼轻笑到“没闻出来吧？”

　　白山已经睡了过去，乌朵翻过窗户，走到他身后，帮他撩起了靠近烛火的发丝，放在手中轻轻捻着，像是说给白山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知道为什么，我偶尔会觉得，能与你通感……你醒了以后肯定很生气，对不起啊，但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