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心上》元气小娘

5、第 5 章

　　“都这样，哪里还去得，找个人去回话，就说病了。”明肌就要起身朝着外面去，被柳玉人给拦下了。

　　“不行，今日是大姐姐的好日子，我怎么能不去呢，别人知道的体谅我体弱，不知道的说不定还在背后怎么骂我轻狂呢，何况我哪里就那么娇弱了呢，快些拿了衣裳来给我换上吧。”柳玉人说着就从床上走了下来。

　　众人拗不过她，只能规规矩矩的忙碌起来。晚妆开了柜子，将近日新做的衣裳都拿了出来，柳玉人挑了一件岩玉同色缂丝裁的褂子换上，又让明肌帮自己将头发稍微拢了拢，只嵌上两只青玉的篦子，并一朵素净的绒花，就这么装扮好了，看起来得体又不张扬，恰好是今日这样的场合应该有的样子，虽说只是些穿戴间的小事情，却处处能够看出柳玉人的行事分寸和胸中成算。

　　齐府的园子里有一处人造的水流景观，又修了两座亭子架在上面，颇有南方园林的秀雅意味，加上今日微雨朦胧，更添了些幽静的意蕴。齐德裕和曹夫人商议了，将宴席挪到这亭子里来，喝酒听雨也是别有一番雅韵，而且这两座亭子之间自有一些松竹景观隔着，男客女眷分坐两处，就连屏风也省去了。

　　虽说齐府本家人不多，但今日来的近亲客也不少。齐侍郎的几个表兄表侄子虽说不是什么高官富商的人家，但有着老太爷那一层的亲，所以也时常走动着。另外就是曹夫人的母家并王老夫人母家的一众亲戚，平日常有宴请往来，今日自然也少不得来了。张家那边除了一个母亲，别的人都是张尧的同僚好友。零零总总的算起来，女眷这里置了两三桌，男客那里是足有四五桌的数量。

　　柳玉人虽然名份上说来是表亲，但如今也算是齐府自家里头的人，因此也随着王老夫人坐了主桌。因为王老夫人偏疼柳玉人，所以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倒让齐德裕、齐玲珑等人随在自己后面，柳玉人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却又推脱不得老太太的好意。曹夫人和张尧母亲向来熟络交好，所以两人便挨着坐下了，接着就是方姨娘和万姨娘两个人。按理说官宦人家的宴席上是没有姨娘的位置的，不过齐府中的人相处和气，而且今日也是内亲家宴，所以姨娘们也得以一起乐一乐。

　　今日这宴席上的菜品十分丰富，热菜上了十二道，凉菜上了四道，另有汤羹两道，层层叠叠琳琅满目，不过食材上是精心布置过的，所以看起来并不觉得豪奢铺排，这都是齐德裕、齐玲珑并曹夫人细细商议后定下来的，为的是要适合今日的场面，也别让人觉得齐府是那等酒肉门户。

　　柳玉人因为受了寒并没有什么胃口，正在可惜要错过今日这一桌的美食时，来了一行丫头送上每人一盅黄芪并虫草花吊的鸡汤。老太太疑惑桌上已经有了体例上的汤羹，怎么又巴巴的炖了这样精细的小盅，何况方才开席就先饮汤，并没有这样的惯例，怎得今日安排的这样奇怪。

　　齐德裕带着明朗的笑容，从容大方的解释到：“老太太，这都是平章的细致和万姨娘的辛苦。今日早些时候变了天，初春的微雨也带了不少的寒气，平章见大家都穿的春衣短衫，恐怕会着凉，所以去吩咐厨房添些驱寒气暖身子的菜，正巧被我和万姨娘碰上了，所以姨娘便亲自做了这道鸡汤。说是先喝上这么一盅，又是驱寒又是开胃。”

　　柳玉人揭开小盅，药材和鸡肉混合成的浓香扑鼻而来，就这么热热的喝了几大口下去，竟然觉得后背有些微微的热汗，果然生津暖胃，人也精神了不少，进而饭食也能多进一些了。柳玉人心中对这位表兄和万姨娘又生了不少好感，真真是细致的心肠，又难得热诚的体贴。柳玉人不知道的是齐平章这些心思全是为了她，方才从水云别院离开后齐平章便一直挂念着被雨淋着的柳玉人，所以先去厨房吩咐了一番，再打算去见老爷和外客。正好碰上热心肠的万姨娘，便用现成焖过的鸡肉做了这道汤，也是齐平章说的要用小盅炖，若是柳玉人不来宴席，也可以直接送过去。只是今日这么一些心思，也只有齐德裕和万姨娘知道罢了。

　　席间大家都看起来十分的和气热络，加上这张尧的母亲又爱说话，和王老夫人曹夫人将两家上下并大小事情都说了个遍。一会儿子说起家里的姑娘们，张尧的母亲称赞完了齐德裕又拉着齐玲珑问了许多话，或许是柳玉人和齐稚儿看起来年岁小些，所以便只略略说了两句逗趣的话，左不过也是些慈善的夸赞。

　　今日这菜食里，柳玉人偏爱一道莲藕山药滑丸和一道香煎的春日茼蒿，丸子约莫用了三四个，绿绿的茼蒿捡了小半碗，没多时柳玉人便已觉得有七八分饱了。她用茶水清了清口，见几位长辈正聊的热络，自己得闲下来便去看亭子外面的景致。柳玉人透过密密的几丛鹅毛竹看过去，隐隐约约能见到男客们围坐吃酒的样子，但是看不真切。想是那宁王定然也在席间吧，不知怎得柳玉人竟然想起了宁王，自己又开始嗔怪自己胡思乱想，于是便在心中骂了几句，想必这样的时候正是对了宁王这等酒肉之徒的脾胃，一群爷们喝酒调笑应当最是让他欢喜受用。

　　这时候那边亭子里突然嘈杂起来，未几时像是有人推搡拉扯的声音传来，还有东西掉进流水中的闷响，这些动静也引起了这边女眷们的注意，都齐齐地朝着那边亭子看过去，朦朦胧胧的竹影透过去只看见乱哄哄的一片人。王老夫人和曹夫人身边管事的大丫鬟怜栖和飞鸢都退了出去探看，没一会儿怜栖回来悄悄地附在老太太地耳边说起来外面的事由，柳玉人和老太太挨得近，所以也将怜栖的话听的清楚。

　　“说是宁王多吃了些酒，玩笑着要敬咱们大小姐的酒，被尧将军给拦住了，一群爷们拉扯起来，不小心把酒盏掉进了水里，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太太放心，咱们大哥儿已经处理妥当了。”

　　这时候男客那边已经静下来了，女眷们也就无甚多话，照旧玩乐自己的。可这事在柳玉人心里却还没有过去，她心中想着果然自己没估量错，宁王这样平日里在酒色场里调笑惯了的人，今日酒席上定时要闹一闹才肯罢休的，可是竟然还想攀扯上大姐姐，真的是太过轻浮孟浪了，天家子弟竟然教养成了这样，也实在是一桩可悲之事。

　　午后，爷们都去了后院赌钱玩乐，女眷们则是转去了前厅院子里，今日请了几个说书的人来给大家解闷，柳玉人细看了看呈上来的书目，都是些三侠五义并薛家将之类的故事，她平日里最不爱看的就是这些，于是便推说要睡觉回了水云别院去。

　　下午没了雨水，又微微洒了些日光，明晃晃的照着人，便容易催生出困倦的意思来，故柳玉人回了院子后也想真的小憩一会子，却没想这一睡竟然大半日就过去了。醒来后觉得头有点发晕，想来还是早上淋了雨的缘故，晚妆想去请大夫来，柳玉人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大碍，仍就这么着赴宴去了，晚妆只得让明肌带上披风和手炉备用，好在这一晚上柳玉人并未有大碍。

　　这一日宴请过去，柳玉人陪着王老夫人送完客人，自己也就回去水云别院。结果，刚到院子门口就有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追上她们，明肌举了灯笼照起来看，这小丫头是红脸喘着粗气慌得不行。

　　“你这是怎么了，这样跑来，没个体统的样子。”明肌责问。

　　“我是烟月楼里的，请姑娘救命！今日晚宴回去之后，姨娘和二小姐不知怎得就拌了嘴，后来竟就闹起来了，两人就这么关在屋子里谁不敢去劝，我们都慌了。今日是大小姐的好日子，不敢去扰了她们，更是不敢让前面院子的老太太和太太知道，可若是继续闹下去少不得要惊动了，想起平日里姑娘和我们小姐要好，只能来请姑娘想想法子。”小丫头哀求着。

　　柳玉人听完之后心中也疑惑，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白天看着都还好好的，于是便也急急的跟着小丫头走了。想到是关起门来说的事情，于是就连明肌也没有带，自己一个人去了。到了烟月楼，还没走上山石就听见屋子里面的吵嚷声，并杯盏杂碎的声响。

　　“这么闹，还得了！”柳玉人见状觉得不好，闹得实在有些严重，临近的院子想必已经听到响动了，一定要想法子将此事遮掩过去，否则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看，于是柳玉人将方才去找她的小丫头叫到身前来，“你去叫了你们院子里得力的妈妈守在门口，若有有人来问话，就说是我今日多吃了些酒，在房里同二姑娘玩闹，叫她们不必担心。”

　　小丫头听完立刻去找人，柳玉人便自己上了楼。

　　柳玉人敲了敲门，“二姐姐，二姐姐？是我，玉人，还不开门吗？”

　　略等了一会儿，是方姨娘来开了门，柳玉人见其形容有些气愤未消，于是便陪笑着见了礼，谁知这方姨娘急急的拉了柳玉人进去，就像得了救命草一般说到：“姑娘，你来的正好，劝劝你二姐姐吧，我是说不动了。”

　　齐玲珑此时本坐在梳妆镜面前背对着两人，听见这话立刻转过身来，“你不必去攀扯她，谁来说也没用。”

　　柳玉人走到齐玲珑的身边劝解道：“好姐姐，你先别恼，究竟是何事，你说与我听，我们再细细分说，这黑天里头吵嚷过了也不好，今日众人折腾了一日，要再惊动了前面院子里的人，恐怕老太太要劳了神，舅舅舅母也是不喜的，咱们关起门来将事情说开了，岂不好？”

　　“就是，姑娘我来说吧，原是夫人和今日来的张亲家想要在你二姐姐和宁王殿下之间做个亲，趁着今日大姑娘下定的好日子，顺便两家相看，那张亲家对你二姐姐也是十分满意，回来我和她说了这事，结果就和我闹起来了。你说说，这门亲有什么不好的，别人要攀还攀不上呢？”

　　柳玉人听完这缘由心里也是一惊，怎么会让齐玲珑和宁王做亲呢，且不说齐玲珑的性子容不容的下宁王的荒唐，她这样心气的人嫁给宁王岂不是被磋磨了吗？不过这缘由一出来，此前许多事情便就能够解释了，那天春日梨花树下齐德裕说的曹夫人安排相看齐玲珑的事情，想必指的就是今日了，也难怪今日那张家母亲拉着齐玲珑问了好多话，竟然是为了给宁王相看。

　　“谁要攀谁去，一个风流纨绔浪荡子，谁稀罕？若说平日里的闲话是别人编排的，那你且看他今日在宴席上的做派，哪里像一个天家子弟，就是寻常的官宦人家的爷们也不会如此出格。”齐玲珑气鼓鼓的分辨，但是因听了柳玉人的劝，所以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

　　“宁王是爱玩了些没错，可并不是那种坏心肠的孩子，何况张亲家也说了那宁王小时候是宫里最聪慧用功的孩子，只是先太子没了之后才变了些模样，若能找个体贴的人时时劝诫，定能变好的。如今东宫空悬，若是宁王争气些，未必没有好的前程，你也能托带着有福。姑娘，咱们庶出的人家，若是有这样的造化，那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齐玲珑见方姨娘越说越离谱，竟然还生出些痴心妄想的念头来，顿时怒气复来，站起身来冲着她就嚷，“姨娘别做梦了，这样的造化我是没有的，今日我是关起门来和你说话，你也趁早去回了太太，日后若是再提起，也是不依两个字，也别怪我在众人面前不给姨娘脸！”

　　“你！你！”方姨娘也气着了，抬手上来就要打，柳玉人赶紧上去抱紧拦住，“好姨娘，今日都在气头上，想必再说也无益，您先去歇着，二姐姐这边我陪着，好不好，咱们都先冷静些，姨娘的心我懂，可是二姐姐的心也求姨娘体谅，都先让一让吧。”

　　方姨娘这才恨恨的罢袖而去，柳玉人转过身去看见齐玲珑已经眼中含泪，无力的瘫坐在凳子上，她心里也是十分的不好受，拿了帕子给齐玲珑擦脸，又紧紧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柳玉人在心中愤然骂着宁王，究竟是什么冤孽，哪时欠下的债，这样的混账怎么就非要牵扯上她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