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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我们一群爷们在这里取乐,你一个内宅的姑娘怎么来了?柳玉人?你是哪家的姑娘?”宁王将身子正了正,做出一副正经王爷的样子来,可是仍旧藏不住骨子里的轻浮气。

      “民女是礼部齐侍郎的侄女,家父是一名货商,因我母亲没了,所以被送到外祖母跟前教养,所以如今就住在这府上。今日是我大姐姐定亲,我也托福可以出来走动玩乐一时,方才走到那廊子下,听到王爷和众人在打双陆,觉得十分有意思,所以便多听了一会子。”柳玉人行为神情都恪守着女子的礼仪,规规矩矩的回话。其实,若是在外面遇上这样的轻浮浪荡之辈,柳玉人早就妙言惠语的编排起来了,只是如今在府中,顶着的是齐府的脸面,少不得规矩些。

      “你说,你要与我对一局?”宁王的正经摸样撑不过一句话,转而玩味地看着柳玉人。

      “是。”柳玉人点点头。

      宁王觉得自己打双陆的技术无人能敌,只以为柳玉人是不知天高地厚自找苦吃,于是便放声大笑,周围的一众人见状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么大一个院子的爷们,没一个人能玩过我的,你一个小姑娘还是趁早家去吧,没得一会儿输了哭鼻子。”宁王见柳玉人只是站在原地,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被人取笑了也没有羞臊之状,更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变本加厉的继续打趣说道,“既然如此,你又是我尧兄未来新妇的妹妹,少不得纵你这一回,我和你玩,让你一局,让你赢一回可好?”

      “不用你让!”柳玉人有些恼火,脱口而出的话里有些愠怒,于是又缓和着补了一句,“宁王殿下不必让我,我说了与您对一局,就是正经对一局,赢便是赢,输便是输,若是让起来,赢了也没意思,输了,更没意思。”

      “好!好一个有骨气的小娘子,我便与你正经对一局。”说罢,宁王又使坏心眼窃笑着问到,“不过,按照原先说的,赢了我是有彩头的,如今咱们这局彩头照样也是要有的,你认是不认?”

      众人听见宁王这样说都低声笑了起来,爷们要这彩头是想要一亲那歌姬的芳泽,柳玉人一个姑娘家要这彩头做什么,她若是输了便没什么,若是真赢了得了那歌姬也是笑话一场。柳玉人听到这些笑声不怀好意,心中猜想这彩头必是有诈,而这宁王巴巴的要自己认下这彩头,想必也是在挖坑使诈捉弄自己。难怪齐玲珑言辞间如此厌恶这宁王,果真是一个风流浪荡又轻浮狡诈的腌臜无礼俗人。

      柳玉人想了想,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说到:“彩头是要认的,但,要改一改,宁王殿下,依是不依?”

      “依!想要什么金玉玩物并稀奇玩意,只要我能寻到,只要你能赢我,都与了你。”宁王大手一挥,一副豪爽模样。

      “倒也不必如此费劲,先前的彩头是这歌姬的一首曲子,仙音妙乐我也听了不少,这曲子我也是不稀奇的,若是我赢了,只要宁王殿下的一首曲子便可。”柳玉人语出惊人,却面色平静。

      让宁王殿下为她唱曲,这是有心戏耍,众人都惊住了,只当她是急了。这话若是在别的王公贵族面前说出来必是要受严惩的,不过宁王是与人嬉笑惯了的,虽说不至于因此发怒惩治柳玉人,可是想必也不会真的给柳玉人一介平民唱曲听,就是以此为赌注也是有失身份的。众人都在想宁王该如何回答之时,却没想到宁王自己却一口答应了下来,毫无为难之色,甚至面露愉悦之情。

      说定之后,柳玉人和宁王分立桌案两旁,小厮布上双陆,两人聚精会神的对上了,众人更是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匿在一旁的齐稚儿心系柳玉人但又不便贸贸然出去,便站到回廊边上的栏杆山,伸长了脖子往人堆里望。

      斜风阵阵,云流光收,天也渐渐暗了下来,似有微雨要来的先兆。

      这一局双陆是棋逢对手,打的惊险回环,众人看的也是屏气凝神,最后竟然是柳玉人略胜一筹。

      “这,竟然是,柳姑娘胜了……”

      柳玉人面带微笑,朝着宁王略福了福,说到:“玉人不才,略胜一筹。”

      廊下的齐稚儿听到说柳玉人胜了,高兴的从廊下越过芭蕉树跳了出来,嘴里还嚷着:“胜了,玉人姐姐胜了。”齐稚儿跑到柳玉人旁边,仰头看着她说到:“玉人姐姐原来你的双陆打的这样厉害,得空也教教我可好,这样以后我就不用把钱都输给小丫头们了。”

      柳玉人笑着摸了摸齐稚儿的头,点头以示答应。齐稚儿又看向对面的宁王,说到:“这一局是我们赢了,你说的彩头,可不能反悔啊。”

      众人因柳玉人赢了,心里都在愁着此事怎么了结,谁想齐稚儿这样大张旗鼓的说出来,不是分明要让宁王下不来台吗,众人都有些忐忑的看向宁王。只见宁王也不恼,反倒是理了理衣冠,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走向柳玉人。

      宁王站在柳玉人面前,低头弯腰慢慢靠近她,幽深的双目死死的抓住柳玉人,像是要将她看进心里去一般。只见宁王越凑越近,柳玉人有些紧张的捏紧了双手,微微朝后仰着头,眼神四处躲闪。

      “我输了,这首曲子我会好好准备,玉人姑娘,等着曲子送上门来时,你可,一定,不能拒绝啊。”宁王轻声说完这几句话,仍旧看着柳玉人露出微笑来。

      柳玉人对上宁王的目光,两人又隔得这样近,她清晰的看见这人的五官模样,分明和那少年游侠长得一样,一样好看的眉眼,一样丘壑起伏的棱角,加之这样明媚的笑颜,柳玉人顿时有些恍惚了,整个人的心神瞬间被推回了三年前。

      越国昌荣十七年,南疆边界被犯军突袭,硝烟四起一片狼藉。那南疆士兵个个长得高大魁梧凶神恶煞,皆手持九尺大茅,身披兽毛铠甲,入境之后便四处流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时间临近南疆的城镇乡村像是被黑云笼罩,惊雷响了三日不绝,百姓携家出逃却少有人幸存。那时候,柳玉人跟着柳山青和齐仁惠一路行商正好在南疆一处小城中休憩,犯军入城的时候柳山青不在客栈里,齐仁惠收拾好重要物件便带着柳玉人和丫头婆子们出门找寻,可是这个时候犯军已经在城里烧杀起来了,她们边寻边躲,最后被逃亡的人群冲散,齐仁惠死死拉住柳玉人,才没让两人分开。

      眼看着城中的南疆士兵越来越多,齐仁惠和柳玉人无处可去,只能躲在一处偏巷中的杂物堆中,可惜还是被士兵发现,抢夺推搡间齐仁惠撞到了墙边的石阶上,顿时血流不止昏死过去了。这些士兵见柳玉人生的极为好看,便起心将她掠回去,于是便生拉硬拽的将柳玉人带走。柳玉人因母亲重伤悲痛欲绝,如今被几个蛮子驾起来更是惊惶失措,哭喊呼救声嘶力竭,几乎就要死去。

      就在这时,一声烈马嘶鸣远远传来,一个青衣简装的少年游侠踏马拔弓,数支羽箭齐发,支支命中蛮子,柳玉人才得以脱困。少年下马疾奔而来,柳玉人脱力倒下,晕在少年的怀中。昏暗的光线描摹出少年的轮廓,朦胧中用力的寻看,柳玉人便将这一刻永远记在了心里。

      天空密云翻滚,惊了三日的雷,终于将这场雨迎了下来,密集的雨珠砸落,少年的臂膀成为一处安稳的屏障,柳玉人觉得十分安心。这一场憋闷的许久的雨露,也终于择披万物,将南疆边境冲洗一净

      一丝冰凉的微雨洒在柳玉人的脸上,将她从往日的回忆中唤醒,此时她的面前空无一人,宁王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下雨了,散了吧,避雨去。”围在院子里的人们见下雨了,都一哄而散了。

      齐稚儿用手遮住额头,生怕今日大姐姐给自己贴的花钿被雨淋花了,“玉人姐姐,下雨了,我们去避避雨吧,玉人姐姐,玉人姐姐?”

      柳玉人忆起旧日的伤心事便有些陷进去了,所以仍旧在原地怔怔地,似乎是没有听见齐稚儿的话,不得已齐稚儿只能自己先跑到檐下去了。柳玉人独自站在院子里,仰头迎着微雨而去,似乎是这样的雨气能够让她找到和三年前获救时相似的感觉。

      这时候,齐平章来到后院,见到柳玉人独立院中淋雨,且神情有异,也是心生疑惑。雨势越发厚密,齐稚儿着急起来,见到齐平章出现,如同获救一般连珠炮似地喊道:“大哥哥,你快去把玉人姐姐拉进来啊,这雨越来越大了,我叫她,可是她好像听不见我说话。”

      这难道是青天白日的魇住了不成,齐平章顾不得其他,就着低矮的芭蕉树折了一柄宽大的芭蕉叶,然后冲向雨中顶在自己和柳玉人的头上,这时候有小丫头来到廊下把齐稚儿带走去换衣裳。

      “妹妹?妹妹?”齐平章将芭蕉叶朝柳玉人那侧歪了歪,可是仍旧抵不住这斜风细雨的,“怎么站在雨里头发呆呢,我们去廊子下避一避吧,虽说已经立春了,可是三月里的寒气仍旧浸人,不说染上风寒,就是被风扑着也是要闹几日的,妹妹?你可听见我说的了?”

      柳玉人没怎么听清楚这一大串话,只是猛地一抬头看见齐平章在自己身边,柔眉顺眼,却全是担心忧怯,想必是被自己这番模样吓住了吧,柳玉人在心里这样猜想,“是了,风雨竟然这样大了,平章哥哥,我们回去吧。”

      齐平章将柳玉人送回了水云别院,虽说柳玉人再三说过自己没事,他却是仍旧不放心的,正好有前院的小厮来寻他,说是老爷叫他去见外客,齐平章这才走了。

      明肌见到自家小姐这样湿漉漉的回来,也是吓了一大跳,赶紧拿出毯子给柳玉人裹上,见她手脚冰凉,想去端了火盆来却发现冷炭熄灶,才想起立春过后这府里都不再日日拢了火盆,如今想要便是要现去生火,明肌急得六神无主,直接抱起自家小姐的手哈气揉搓起来。

      这时候还是晚妆稳重,吩咐了小丫头们去烧热水、拢火盆、关窗户,自己则是上前来服侍柳玉人把湿了的衣裳脱下来,又抱了厚厚的被子来给她披上。

      “小姐,不是说去前厅看大小姐的未来郎婿吗,怎么淋成这样回来了。”明肌问到。

      “一不小心晃了神,没注意。”柳玉人豁然笑着回答。

      “这是得晃多大的神,莫不是这位郎君生的太过好看,将小姐的神魂都牵走了不成?”明肌见柳玉人还笑得出来,便有意玩笑嗔怪她。

      “胡说什么?这等玩笑也是开得的?”柳玉人生怕别人听去了这话误会,赶紧止住。

      “是是是,我错了,我知道,小姐心中只有那个少年游侠,任凭哪里来的郎君都不能比,对吧!”

      “明肌,你最近胆子是越发大了是吧,常常拿这事来编排我。”柳玉人见一旁的晚妆面露困惑之色,便解释到:“都是些小时候的事情,你别听明肌这丫头胡说。”

      这个时候有小丫头送了炭火过来,明肌才止住了话头,等到小丫头一走,她立刻又续上,“怎么是我胡说,而且,晚妆姐姐也不是外人,我们日日在一处,早晚也是要知道的。”然后,又快人快语的将这少年游侠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羞得柳玉人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又想到方才的遭遇,更是不知道如何自处。

      好容易等到明肌说完了,柳玉人顿了顿,还是说了出口:“我见到他了。”

      “啊?”明肌没明白。

      “我今日见到了一个人,他长得和三年前的那个游侠一模一样,可是我觉得他不是他。”柳玉人说起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为难,因为她心里根本就不确定,虽然宁王的行事风度和少年游侠大相径庭,可是冥冥之中有些感觉又让柳玉人觉得很似曾相识。

      “那人是谁,小姐你问了吗?怎么又不是呢?”明肌显得比柳玉人还着急。

      “是,宁王。”柳玉人回答。

      “宁王?”这下轮到晚妆惊诧起来了,晚妆是齐府里的家生子,从小就在京城里长大,所以也和齐玲珑一般知晓宁王的不堪事迹名声。一听到说小姐的心心念念的人是宁王,也觉得十分的不可能,又说了好些平日听到的和宁王有关的荒唐事迹,可是三个人说来说去都不能笃定,如此都为难了起来。

      这时候,柳玉人突然一阵热气涌上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双颊立刻泛起红潮,想是受了寒了,又经热火烤有些受不住。谁料想,这里气还未顺完,外头又有婆子来传话,说是要开宴了,老太太正遣人寻表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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