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无解 ...
-
温时绥说完后又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情绪的余韵还在体内翻涌,来回震荡着他脆弱的躯壳。
这么赤裸裸的把自己剖开给别人看,坦露伤疤,倾诉旧事,他是第一次,后知后觉的有些后悔。
他开始想象江熠此时此刻的表情,是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走开,还是怜悯似的安慰几句,最后再落个渐渐疏远的下场。
这都不是温时绥想要的
他还是搞砸了,不禁觉得懊恼极了。
周遭很静,连风声也没了,两个人的身影被微弱的灯光拉得很长,投在地上。
在温时绥看不到的地方,江熠目光很沉,像是陷入了某种思考,安慰的话卡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往事都有自己的重量,时间解不开,风吹不散,三言两语间又怎么释怀。
何况他凭什么替温时绥去原谅,说到底听故事的都是局外人,看见的只是满地狼籍,滋味只有局中人自己知道。谁也无法真正做到设身处地。
不过是从笼子里看到了另一个同类,以为自己是救人的那个,殊不知天地间你我皆是困兽,己心则是囚笼。
他无能为力,刚燃起的微末希望全被现实浇灭了,只余下一地灰烬。
温时绥沉默了很久,还是不敢抬头看江熠的反应,只是转过了身,轻声道:“太晚了,回去吧。”
江熠目光落在他单薄孤独的背影上,看着人一点点走进黑暗里,也跟了上去。
临近二楼的时候江熠顿了脚步。
“晚安。”
温时绥点了点头:“嗯。”一直攥拳的手渐渐松开,这才发现手掌已经麻了。
后来的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他们会一起去陪读楼吃午饭和晚饭,晚自习下课也一起回家,温时绥有不懂的题目会问,江熠也会耐心解答。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上课打盹,办事丢三落四,和徐正阳等一帮人插科打诨,看上去没有受任何影响。
一切看起来正常无比,但江熠能察觉到温时绥在刻意避着他,他不会说破,温时绥需要时间静一静。
本以为会无比尴尬的关系却异常舒服,不得不说江熠真的是一个很会把握分寸的人,不会干任何让别人不舒服的事情。
温时绥就像被暖乎乎的棉花围在一起,温暖又安心,他本来就心思敏感,对方是在照顾他的感受他不是看不出来。
他们还是那样,什么都没有变。所有的心事都像埋藏在了那天夜里,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言。
似乎只要不去提及,就会渐渐淡忘。
但他们不知道,表面的平静就像堪堪维持平衡的天平,稍稍起点风,就会被打破。
周五那天早上温时绥踩点到了班上,进门就发现一向来得最早的江熠竟然不在。他人还没坐下就小声问徐正阳:“老徐,江熠呢?”
“竞赛集训去了,你不知道?”
“他没和你说这事啊?”
温时绥愣了一瞬,回想了片刻,江熠确实没有和他提过这事。他从兜里拿了手机出来,也没管那么多,直接打字问人。
“你去集训了?”
那边秒回。
“嗯。”
“多久?”
“一个月左右,高考前回。”
“OK”
座位旁边空了个人的感觉还是明显不一样的,比如上课打盹都没个人挡着,下午太阳大的时候也没了那块人形遮光板,害得温大爷这几天睡眠质量都直线下降。
也没人管着自己骂自己了,明明该高兴,但是看着面前摊开的习题,温时绥既做不进去又玩不起来,干什么都不得劲。
糖果补给也严重不够。
这天温时绥上着数学课,突然嘴馋,就像往常一样伸手去隔壁座位的桌肚里摸糖,结果摸了个空。
这才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好几天了,不适应的感觉现在才渐渐出现。
温时绥抱着头在课桌上躺下,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正在讲解卷子的最后一道题,一个题目就讲了一节课,到后半节课大家注意力涣散,已经没什么人听了。
望着右边空掉的位置,温时绥不禁想到,如果江熠坐在这儿,肯定右手握着笔写写停停,抬着头目光专注的听讲吧,肯定还要提醒他别打瞌睡认真听课。
一想到他那正经样,温时绥就忍不住带了点笑意。
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去想现在江熠在干嘛,是在做题还是培训,他们那边一定很忙吧。
温时绥从桌肚里翻出了手机,点开那个几天没理的聊天框,动手打了一行字,删删减减了好半天,瞅了一会又觉得这样不对。
下意识的动作永远比脑子更快,到了真正想说的什么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词穷了。
他最后还是把字一个一个删掉了,正打算关手机听课的时候聊天框突然弹出了一条信息。
“?”
温时绥吓了一跳,不禁打字反问:“你们集训这么闲?”
“刚好下了课。”
“哦。”
不论如何,无关痛痒的聊上几句还是略微抚平了温时绥烦躁的情绪,有来有回的感觉确实很好。
他承认自己是在害怕,甚至是恐惧,恐惧江熠的疏远,恐惧江熠的冷漠,他不想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见厌恶的情绪,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保持距离。
现实就是这样,习惯了举步维艰的人在面对自己无法应对的变数时,最先想到的永远是维持现状。
愚蠢又稳妥。
以换取来之不易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