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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Part 80 琴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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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长太郎坐在钢琴前,有些局促地微微挪动着姿势角度。
商业广场里有不少艺术区域,包括琴行之类的地方。他在休息日时来这里逛了两次,通过亲身体验和各处地图的线路标记,基本熟悉了这些地方。
以钢琴为主售乐器、同时卖各种授权翻刻唱片的琴行,面积宽阔,巧妙地用反射和隔音的墙壁,按照特定的形状建造。
不仅划分出琴行内的各个分区,而且可以在特定的不同区域内变化播放的室内音乐。不但不会使音乐声互相干扰,还能微妙地将各自的幻觉般的旋律余韵叠在一起。
凤长太郎在钢琴区域里走了两圈,主音色是钢琴的背景音乐时刻飘扬在耳边,并不噪耳,使他感觉到异样的平静。
但从刚才开始,当他坐在钢琴前的时候,本性有点羞涩的心情,就又开始稍微紧张起来。
他拿起自己搜寻打印的乐谱,架在钢琴谱架上,眯起眼睛认真看着。
这是一架付费试弹的三角钢琴,琴身像黑冰一样华丽光滑,音色好极了。是非卖品,但试弹一下也可以满足热爱琴音的心情。
凤长太郎翻了翻乐谱,将纸缝按下,用力折好,让它不会自己被吹翻页。
“迹部前辈喜欢的曲子……”他心想。
最近是迹部景吾的生日,虽然华丽的他当然早就料到了些什么,以冰帝众人为主体的少年们的秘密庆生工作,还是悄悄地忙碌着。
凤长太郎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无论送什么昂贵的礼物,单从金钱价值来看,迹部景吾都是见怪不怪的。只有心意是难以复制、最为重要的。
他搓搓手。他有一点钢琴基础,但是流畅地弹完一首看似简单、旋律却很深邃的曲子,还是要多加练习。
为了不露馅儿,凤长太郎集合近期所有的短暂假日,跑到这家琴行来,用付费试弹的钢琴练习。这件事只有宍户亮知道,他还帮忙搜集钢琴谱来着。
“不知道迹部前辈会不会喜欢。”凤长太郎当时正帮着宍户亮准备彩带,是装饰生日派对现场用的。他有些不太自信地挠挠头。
“迹部的性格,大家都很了解。表面上再华丽昂贵的东西,对他来说也只是小意思。长太郎的这份心情,才是最宝贵的啊。”宍户亮开朗地说。
“虽然如此……”此刻,凤长太郎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出神,连忙摇摇头,拍拍脸颊,让自己回神。
付费试弹时间有限,要抓紧练习。
凤长太郎盯着乐谱,不时看向正在被弹动的琴键。觉得弹错了,又连忙再次望向乐谱。在这样的认真练习中,钢琴版的《阿兰胡埃斯协奏曲》的主题旋律渐渐成形。
他按完最后的旋律,舒了口气,双手离开琴键,互相轻揉着指尖,眼神还停留在乐谱上。
“真好听啊。”尽管弹得还不够熟练,但旋律差不多能够完整弹出。凤长太郎回味着那种乐声,忍不住赞叹原曲。
他将乐谱整理了一下,正在那里折按纸缝,眼神随意地向四周看看。
他的手忽然一顿,微微前探身体凝紧目光,“诶……?”
一个幽柔高秀的身影正侧对着这边,在装饰墙柱的音隐约遮掩下,正在那边的唱片区看着什么。
凤长太郎觉得有点窘迫,挪了挪身体,将乐谱小心地放在谱架上。
“只要不是迹部前辈本人就好。别人的话,可以拜托保密嘛。”他总是会第一时间冒出纯真的想法。
他再次练习起来,中间看乐谱的频率少了些,比刚才更熟练了。
“这里……”凤长太郎正专心研究着指法。他不是专业钢琴手,跨琴键的弹法显得有点笨拙,但为了跟上旋律的节奏,他得想办法快速地把手指跨过去。
“嗯——”他抿嘴发出可可爱爱的沉吟声,试了几次,感觉都会在按下跨琴键的那个白键时,就小小地卡顿那么一下,显出慌张的音色。
他看看时间,试弹时间也快到了,“那……完整地再练一次吧。”
钢琴版的《阿兰胡埃斯协奏曲》与交响乐版本主旋律一致,质感却增添了悲伤柔美的感觉。凤长太郎不太懂钢琴,对音乐却很会欣赏。
他弹到中间那段富有感情的旋律时,心微微上提,含住一口感叹的呼吸,随着旋律流畅地弹出,缓缓呼出这口气。
尽管那个让他头疼的跨琴键的指法,这次还是卡顿了一下,不过整体旋律还是顺利地弹完了。
“我算是差不多把谱子背下来了吧?”凤长太郎松了口气,拿起乐谱来,摸着下巴仔细看,“无论是读书,还是网球相关知识,我都能记得更快。看来,音乐真是很深奥的东西呢……”
他余光一闪,从乐谱上抬起头来,忽然有点哽住,“唔……”
草薙明月正站在那里,并没有直面他,而是侧身在试弹钢琴旁边的收藏展示架边,微微躬身看着玻璃橱窗里的复刻原版乐谱。
凤长太郎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那个……草薙君。”
草薙明月直起身子,侧头颔首致意。
“你都听到啦?”凤长太郎笑道,“也许不太熟练的琴声,反而更容易引起人的注意呢。”
“信步闲逛,转过墙柱的时候发现了凤君。”草薙明月微笑道,“不,弹得蛮好的。”
“真的吗?”凤长太郎一心想着练好这个曲子,听到有人肯定,马上高兴起来。
“我想,凤君是在这个跨度较大的指法上头痛。”草薙明月走过来,微微倾身,自如俊美的身姿,就那么轻靠在三角钢琴边沿。
他微微垂眼,示意了一下凤长太郎手里的乐谱,“你会在那里乱一下节奏,然后在下一段旋律中稍微加快速度,来赶上左手的旋律。”
“你都听出来了。”凤长太郎慨然地呼出一口气,撑起侧脸,轻轻前俯身体,手肘搭在钢琴上沿,“草薙君对音乐也了解很多呢。”
“大家对音乐都很会欣赏的,这是人共通的审美。”草薙明月轻耸肩膀,潇洒甚至带着些冷冷俏皮的姿态,令凤长太郎也轻松下来。
“那我……”凤长太郎合上乐谱,一面站起身,一面组织着语言。
“你可以试试这样。”草薙明月一臂轻搭在钢琴边沿,倾过身体,右手探到琴键上,用一个指缝稍许张宽、指尖按动顺序稍有不同的指法,弹出一段短短的旋律。
“诶?”凤长太郎不自觉地坐回去,看着那只手型秀瘦有力的手指动作,“这是我卡顿的旋律……”
“是的。”草薙明月说道,“如果凤君先动这个手指,而不是试图直接用最近的手指跨过去……”
他这样说着,凤长太郎靠近过来倾听,看草薙明月又掩饰了两遍。
“原来如此……!”凤长太郎眼睛一亮,一手将乐谱抱在胸前,“难怪我总是会落后一个节拍。”
他站起身,看着草薙明月的脸,笑道,“草薙君,原来你会弹钢琴呀。”
“会一点。”草薙明月露出幽柔的笑容。
凤长太郎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他连忙用眼神致意,接起电话。
“长太郎!我在购物广场这里等你。一进去就能看到零食促销!快。”宍户亮的声音健气明亮,凤长太郎听了这声音,肉眼可见地周身散发出快活的光辉。
“这就来,宍户前辈!”凤长太郎连忙答应,一面走下三角钢琴琴台的小阶梯。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加快脚步,侧头挥手,“不好意思,草薙君……”
草薙明月轻靠在钢琴边,颔首道别。不知为何,那种高秀静谧的姿容,只要看过,就像冷冽的月影一样,总是映在心田上,凤长太郎这么想着。
凤长太郎走后,草薙明月回头看看这架钢琴。品相完美无缺,音质也很好。
他向试探着走过来询问的店员颔首致意,也购买了短暂的试弹时间。
他坐下来,漆黑的眼睛里藏着静海似的,静静凝望片刻,抬手按下琴键。
《月光奏鸣曲》的柔缓乐声飘扬出来。似乎没有感情力道的变化,轻重音却在指尖微妙地变幻响起,左右手旋律交融配合,仿佛月照海面般的幻景,在这乐声中幻觉浮现。
甚至有点恐怖的、那冷冷深情的钢琴乐声……
草薙明月面色静柔,熟练地弹着琴键。当他的左手敲下重音时,更凸显出右手的旋律柔美流畅,反而以并非重重按下的音色力度,体现出仿佛含着冷酷的悠扬琴音。
他就这样左右手悠然弹动,眼神从琴键上缓缓抬起,投入虚空中。
近乎残忍似的、那样静谧秀俊的神色……
草薙明月的琴声没有分毫卡顿和慌乱的地方,像月光下的水和风,幽美地流淌着。
当他一曲终了时,听到奇怪的、频率缓慢的鼓掌声时,他的神情与姿容也分毫没有动摇,仍是那样坐在钢琴前。
只有漆黑的眼珠静静一转,从眼角透出一缕无言的视线,望向掌声传来的方向。
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男人正靠在墙柱上,面向这边,缓缓鼓掌。
草薙明月看着他。那个男人仿佛感觉到那能使人沉溺的漆黑目光,鼓掌的手微微停住,然后缓缓放下双手。
男人沉吟片刻,走到钢琴旁。他踏上那几节小小的琴台阶梯时,就像在攀登什么缺少氧气、能让人昏厥过去的山峰一样。
他以这种心情接近草薙明月。他靠在钢琴边,抬眼望向少年,又缓慢地垂下眼帘,如同慢放合眼沉睡的动作。
草薙明月缓移目光,看着保养极好的、光泽温润的黑白琴键。
“你弹得很好。”男人似乎长久没有开口说话,忽然发声,声带里有种沉寂的沙哑感觉,他不得不轻咳两声。
“谢谢夸奖。”草薙明月淡然说道。
听到那种冷冽磁性的声音,垂着眼皮的男人轻抖一下,抬眼望过去。
他的眼神又落到钢琴上。也许是眼睫阴影的缘故,他的眼神变得格外深沉,像是在欣赏自己那曼妙的、完全展露自己的爱人。
草薙明月感觉到了什么。少年像是倾听风中一闪而过的某种暗语似的,些许侧过脸,注视着这个男人。
诡异又短暂的沉默。
草薙明月淡淡开口道,“你要弹首曲子吗?”
“……”男人沉吟地转动视线,看着少年漆黑的眼睛。
“如果你愿意把你付费的时间让给我。”他忽然笑了,“我没有一分多余的钱,去买这种昂贵钢琴的试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