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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选择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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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谢砚提出接送后,温简便再没有开自己的车出门。
晚上偶尔加班,也会提前通知谢砚,让他别在单位楼下干等,可以去咖啡店休息,也可以随处逛逛。
天黑得晚,坐在车上时还是亮的。温简靠在副驾翻阅资料,原本还随口和谢砚聊天,谈着谈着就没声音了。
谢砚用余光看她,后者已经沉浸在文件的字里行间,用指尖点着字一行行读过去。
好忙。上了班都会这么忙吗。
他与温简年龄的差距无法弥合,只能眼睁睁看她每天抱着电脑回家加班,熬到深夜给他回复,却除了陪伴什么也做不了。
谢莫确定过两天回国,到底还是想趁此机会见温简一眼,已经兴致勃勃开始问他温简的喜好,以便到时候准备充分。
他还没告诉她这事,不希望在温简自顾不暇时火上浇油,让她再费心力。
额头咚地一声撞在车窗上,瞌睡瞬间被疼醒。温简揉着额头起身,合上纸页道歉:“对不起,谢少爷。”
“又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她好像什么事都想往自己身上揽,即使不是她能控制的结果,也全都算在自己头上。
明明自己都累的不行,还逞强。
“等过两天放假,我们出去玩好不好?”撒娇似的碰他袖口,温简眨眼睛,“按你的心意来。”
Alpha很少示弱,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可怜巴巴凑过来贴贴。谢砚心头的不满在棕栗色的眸子里烟消云散,望着前面的道路,抬手用力按了按温简脑袋。
“你说的。”
温简捂撞到的地方往后缩:“痛。”
过了红绿灯转弯就到温宅,温简邀请谢砚去家里喝茶。虽然到过这许多次,但真正进门却是没有过。谢砚跟着她往客厅走,却撞见陈叔拎着垃圾袋似乎要出门,眼睛上下在两人之间扫过,笑着把人往里迎:“小姐回来啦。”
“嗯。”温简点头,“陈叔,这是谢砚。”
要是知道家里有人,就不这么莽撞直接来了。谢砚不太好意思地向对面人点头,端起一副对外交流的高冷脸,随温简叫“陈叔。”
十几年都没见自家小姐带Omega回家,今朝有戏。陈叔笑得见牙不见眼,问他:“谢少爷今天回留在这儿吃饭的吧,我去买菜,有什么想吃的?”
“我就——”
“留下来吧。”温简扯他衣袖,“陈叔手艺很好。”
也不是吃不惯的问题,只是突然拜访也没带回礼,显得不礼貌。谢砚在主仆两人期盼的视线里纠结,停顿时间太长,最后还是点了头。
“谢少爷有什么忌口?胡萝卜吃吗?我们家小姐挑食,不爱吃胡萝卜,葱姜蒜也一概不吃。”
“都行。”谢砚看温简。后者的注意力突然转移到门口花瓶上,饶有兴致看上边红红紫紫的涂鸦。
“不喜欢吃甜的,不喜欢吃葱姜蒜和胡萝卜?”谢砚压低声问她。
温简摸花瓶上突起的纹路,金边描绘叶沿,显得精致又昂贵:“嗯。”
“也不喜欢吃抹茶?”
摸到叶柄的手停下,转头:“你怎么知道?”
“我们第一次去Forest吃饭,随餐送的冷饮你没动。”谢砚说,“抹茶味的。”
怎么什么边边角角的细节都记着?明明当时他们还不熟。温简轻轻咬了下牙:“好吧,我承认我很挑食。”
遇到自己不喜欢的味道或是不好看的卖相,不管怎样都无法说服自己吃掉,最终归宿都是撇在一旁被当做厨余垃圾清理干净。
“别问这个问题了。”温简挣开被谢砚攥着的手往厨房走,沿路把包和资料放到沙发上,“坐吧,给你泡壶茉莉花茶。”
客厅风格简约,以白色调为主,只在靠近阳台的墙上挂了幅半人高的油画。用色瑰丽绚烂,在米白色墙上突兀地不搭调。
“上面是旧约中描绘的天使,下面是恶魔,很早前画的了,也没其他地方放,就挂在这。”温简端着茶具过来,看见谢砚望着的方向,用开水冲泡杯子。
“谢少爷送的画都放在楼上,实在太多,所以暂时避光保存了。”
谢砚不在乎他送出去礼物的命运,也差不多忘记那些画里都描绘了什么,只爱屋及乌,认为温简的画比它们都强上百倍,要是放在宋子训画廊里,至少能当压轴展品。
“很漂亮。”谢砚真心夸赞,“虽然我不懂艺术,但很漂亮。”
温简笑了下,不置可否给他沏茶。
等陈叔回家做好饭的功夫,今天要交的工作收尾。餐桌上四菜一汤,没有胡萝卜也没有其他让菜显得难以下咽的东西。养生陈叔洗完碗照旧出去散步,留两位小年轻在家看电影。
柜子里有还没开封的新影碟,讲剧作家与演员的爱情故事。房间里灯全拉暗,只剩荧幕幽蓝的光线。谢砚的侧脸被走马的剧情映亮,划出新月似的五彩银白。
温简偏头看他,心尖突然就软下来,像被毛茸茸的小动物抱住,带着蒲公英绒毛在表层游来荡去,痒嘶嘶的。
很乖,也有点好欺负的样子。
曲起腿蜷到沙发上,跪坐起身用双手扶住谢砚肩膀。Omega离开剧情不明所以看她,玻璃珠似的眼睛盛着流转的水光。
属于Alpha的部分完全融化在那平静的水里,温简挪开妨碍动作的落枕俯身吻他,蜻蜓点水掠过眉心和鼻梁,最后落在唇角。
谢砚在她身下发僵,环住腰的手心滚烫,手腕冰凉。
温简的亲吻其实很甜,比她不喜欢的抹茶布丁甜,也比那天下午茶的黑森林蛋糕更甜,带着十足珍视的珍视意味,又因为她特有的气质而更有让人心安的说服力。
信息素交缠,昏暗空气像熬在湿漉漉的牛奶粥里,起初软烂而粘稠,又被朗姆酒微醺的气势荡开,留下一片混沌的清明。
“温小姐,温简。”
克制的吞咽由谢砚唇齿泄出,他喉结上下滚动,下意识想反抗Alpha信息素的气味,又怕伤着温简,只好用胳膊抵住她作乱的手。
百分之八十的匹配度足矣让人在第一眼对对方产生好感,遑论他们之间的百分之九十。
天注定,不喜欢也得喜欢,害怕也得接受。
更何况喜欢,喜欢的要命。
所以温简给他就要,思索什么现在、当下、未来。
这是约定,是信任,是他心甘情愿赋予,与她无关却又有关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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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碟的音乐声里,Omega眼角烫的不成样子。温简的嘴唇在距离腺体零点零一厘米的位置停下,沉默地把额头抵在他颈窝,俯身环抱谢砚肩头。
她亲吻了她的月亮。月亮却哭了。
虽逞强装得无事发生,空气里潮漉漉的气息还是出卖了被投影仪灯光掩盖的一切。
谢砚心里有难以跨越的门槛,自树立起就坚不可摧,不让别人,特别是Alpha踏入。
她早该知道的,却还是做了这会让他不舒服的事。
这样和那些谢砚厌恶的Alpha又有什么区别。
楼下大门打开,陈叔把钥匙挂在房门上的声音打破两人油纸般一捅就碎的沉默。他不来打扰两人世界,灯光自一楼楼梯口顺扶手蔓延而上,停在两人坐着的沙发脚。
温简挪动双腿,试图从谢砚身上爬下来坐回自己座位。图谋不轨后的第一反应照例道歉,后者却勾过她后颈,在她额头亲了又亲。
心怀愧疚的Alpha窝在突然主动起来的Omega怀里不知所措,只好抬眼攥紧他衣角。
是喜欢吗,还是就这么原谅了她的鲁莽?
可谢砚终究什么都没说,只在电影结束后提着车钥匙离开。
时钟走到十一点,台灯洒在桌上,照出正下方一片圆形,除此之外一切都掩在阴影里。温简洗完澡,头发半干蜷在房间桌前翻看沈岚提供的历届设计案例。翻几页,脑海里便闪过几次谢砚。
离他走已经过去三个小时。
做了这样的事,明天早上他还会送她去公司吗?
会不会这段关系就此完结,只差姗姗来迟的宣判?
她不能就这么放手。
她要了解谢砚,完完全全弄清到底发生过什么,才能心甘情愿将选择权交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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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还没停进车库,横梗在绿化带与围栏间,楼上谢砚已经踹开房门,一边粗鲁地将胶布从后颈撕下扔进手边垃圾桶,一边在桌肚的抽屉中翻找他想要找的东西。
抑制贴已经没了用处,贴着也只是徒增难受。
而注射型抑制剂能直接与血液发生反应,于此刻是更能和缓的良药。
终于摸到木料上塑料质的圆柱,谢砚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他却并没有因此更轻松些,褪起衣袖将抑制剂尽数打进血管,仰面躺倒在床上。
药液如洪水猛兽在血液中发挥作用,使头脑混乱,身体像发烧般沉浮。
一直伺机而动的旧日记忆趁势潜进脑海,模糊分不清真假现实。
直到天花板顶灯上的花纹旋成一团,摇摇欲坠,如影随形的黑影在朦胧中掐住他脖子。
即使知道是在梦里,却还是逃不开溺水般的窒息感。就这样陷入黑暗。
梦中有纠缠的梦魇,有无意义的空镜,还有温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