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如你》禾心水

7、啊！你是吸血鬼的食物！

　　汤圆圆再也没有回来。
　　为了安全起见，第二天老爹伤势刚有起色，就立刻安排我前往新的安全小屋暂住。我没能等到汤圆圆回来，也被隔绝了一切外部通讯，无法通知她。
　　我和她彻底失去了联系。
　　老爹在离开之前，丢给我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沉声说：“下周一就是大选了，你还是收收心，把竞选策略背熟，至少别输得太难看。”
　　他看我不做声，叹口气道：“短暂的东西虽然美，太过贪恋，就会成为彼此最大的伤痛。”一瞬间，我不知道他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自己。德古拉大帝那张面瘫脸第一次柔和下来，指了指文件袋道：“好好看看，你也四百多岁了，如果我和丽莎不在了，吸血鬼的未来，你该自己扛了。”
　　说完，他好像害怕流露太多情绪一样，逃离了我的小屋。我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吸血鬼的寿命漫长无聊到没有尽头，他说自己不在了，难道他要申请去死？
　　“吸血鬼始祖德古拉大帝要申请去死，你能想象吗？还不得乱套？”我嗤笑一声，百无聊赖地翻看起他扔下的文件。
　　与其说这是一份政治总纲，不如说这是一份医学文件，里面详尽地描述了吸血鬼这种疾病的流行病学研究，其中的病例研究和临床试验部分还有不少是我的成果整合。
　　这份全世界独一无二，凝聚了六百年来吸血鬼一族心血的医学资料，简直可以形成一个庞大的吸血鬼学科，一旦发表，毫无疑问地将成为传世经典，甚至有可能左右未来吸血鬼们的生存状态和命运转向。但我想不通的是，一向雄才大略大开大阖的老爹，难道也是无聊透顶了，准备转型学术研究？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给老鬼们开医院上医保嘛？”我大惑不解，吸血鬼虽然有诸如紫外线过敏、银制品过敏等弱点，但相较于普通人容易生病的小身板，实在算得上百毒不侵而且复原能力超强了。如果都没有病人，吸血鬼为什么需要医院和医保？难道是为了时髦？
　　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我闭上眼，大选、医学著作、老爹、拉丽莎、吸血鬼病毒、狄亚伽……犹如盘旋的星辰在我的脑海里相互吸引旋绕，碰撞爆炸，形成了迷踪的宇宙。而当所有星辰都黯淡，尘埃都落定的时刻，唯有一双眼睛从深沉的黑暗中浮现，横亘了过去，现在，与未来。
　　那就是汤圆圆的眼睛。她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狡黠地藏着油毡帽般的长睫毛下。
　　但我找不到她了。

　　大选这天我迟到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不能相信老爹和大姐居然忘了来接我。我猛地一下睡醒了拉开门，门外只有一张有狄亚迦字迹的字条，写着“你别来。”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了又走了？为什么要给我留这张字条？他怎么找到安全屋的？
　　我来不及细想，慌慌张张地赶到大选现场的时候，穿着丝绒西装的狄亚迦正对着整个体育馆的观众，风度翩翩又信心满满地振臂高呼：“愿爱与和平的光芒永远照耀着吸血鬼与人类！”
　　一时间，现场的尖叫和此起彼伏的闪光灯汇成一片燥热的海洋，让我分不清这是在大选，还是在参加他的演唱会。
　　他看见我站在侧台，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向我快步走来，握住我的手小声说：“你怎么来了？”
　　“你吃烤腰子了？这么大味儿？”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烧烤味，我随口问了句，见他眼里闪过一道狠厉的光芒。
　　“该我了吗？”我吓得挠了挠不太服帖的头发，准备上台，四处张望。内场左侧是乌压压的吸血鬼老贵族们，内场右侧全是激动到不能呼吸的狂热粉丝们，就是不见德古拉和拉丽莎。
　　“老爹和我大姐呢？怎么没看见他们？”
　　“都结束了。你不该来，都开始计票了。”他不看我，声音听起来无限疲惫又带着一丝愧疚。我疑惑地被他紧紧拉住，对观众和摄影机一起挥手。他笑得还是那么迷人：“不过你能来参加我的圣婚，我还是很高兴。”
　　“你这家伙，居然默认我输了……”我脑子里一团乱，不知道该庆幸甩掉了包袱，还是遗憾自己辜负了老爹的期待。
　　“人类和吸血鬼两族早已平息纷争。而今天，圣婚将把两族的血脉牢牢地结合在一起！”狄亚迦顾不上我，一甩披风，将手伸向台下的粉丝。粉丝们痛哭流涕地喊着他的名字，激动得要晕倒。
　　“有请我的新娘，我的公主，我的女孩。”灯光顺着他的手势聚焦到台下穿着黑色婚纱的姑娘。
　　人群哗啦如潮水分开，一股奇异的脂肪香气随着她轻盈的步伐扑面而来。那香味，是天堂，是地狱，是心尖的悸动，是悸动后的伤痛。
　　汤圆圆就这么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她瘦了，瘦削的颧骨擦着精致的腮红，应该在黑色头纱的手工蕾丝下显得端庄神秘，弱不禁风的身体在黑色婚纱里应当越发脂白如玉。眼里丰沛的泪水却让我无法看得真切，只能任由自己在她馥郁的香气里全面溃败，缴械投降。
　　“不用介绍了吧。”狄亚迦嘴角挑起若有若无的笑：“对她，你应该比我还熟悉。”
　　我麻木地点点头，拼命想蹭掉脸上横流的鼻涕眼泪，不在她面前丢脸。她却好像没有看到我一般，优雅地一鞠躬，娇羞地摘下手上的戒指递给狄亚迦：“王子殿下，我拼尽全力来到你身边，就是为了今天。”
　　她的睫毛颤动得好像一只蝴蝶，双眸里是一腔无法浇熄的热切：“你还记不记得这枚戒指，如果不是它，我真的……”
　　“我的公主，这么廉价的东西怎么配得上你。”狄亚迦随手接过戒指，看都没看一眼就塞在我手里。他笑得颠倒众生，掏出一个小方盒：“不管以前你在哪里，经历过什么，以后就让我用这枚稀世粉钻来守护你，直到永远。”
　　小方盒里的心形粉钻戒指大得像颗鸽子蛋，台下的粉丝们对着直播画面叫得癫狂，恨不能把汤圆圆挤下去亲自站到台上。但此刻，只有我能听到这个天选之女，心里滴下的鲜血是如何滴答作响。
　　她的青春回忆与人生梦想，此刻就在她身边并肩而立，即将与她歃血交杯，结为夫妻。她春葱一般的手指上戴着奢华的心形粉钻戒指，她的眼神却像是被人兜头浇熄的篝火，不知所措地盯着我捧着的赠品戒指，仿佛它才是她的全部。
　　礼仪小姐捧着装在雕花银盘里的奥地利水晶杯和白玉匕首，款款而来。狄亚迦却伸出纤长的手指推开盘子，抬起汤圆圆的下巴：“我决定放弃那些繁琐的仪式，亲自转换你。这能让我们更亲近不是吗？”
　　他的獠牙一露，慢慢靠近汤圆圆的脖子，又引来一阵排山倒海的尖叫。汤圆圆却轻微地颤抖起来，眼角闪起一点泪光。
　　四百年前被德古拉老爹转化时，剧烈的撕咬痛感一瞬间涌上心头。就算他对汤圆圆毫无感情，需要在她的婚礼上演这么惨烈的画面吗？
　　我的胸腔里腾起一股无名怒火，一把将汤圆圆拉到身后：“有必要吗？一定要这么血腥？是谁允许你这样对待我的里海Beluga鱼子酱的？就不怕遭天谴吗？”
　　全场气氛一下降到冰点，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我们的举动，现场静得只剩我狂乱的心跳。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狄亚迦挑起好看的眉毛，冷峻的高压气场瞬间全开。一种堪比德古拉大帝的气势，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说……”巨大的压迫反而让我更加倔强，我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的食物，不容他人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