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如你》禾心水

8、不要相信TA

　　狄亚迦脸上从容，眼里却已经是凶光。他越过我一把拉住汤圆圆的手，小声又急切地对我说：“今天是吸血鬼剿灭人类之战的出征仪式！她是血祭祭品，我必须这样做。你马上放手，离开这里，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我能感觉到台下吸血鬼贵族们如箭的目光。但他的话太过惊悚，他手上脂肪灼烧的味道太过浓烈，身后的汤圆圆太过瑟瑟发抖……一切的一切，让我无路可退，一把拉住他拉扯汤圆圆的手，大声道：“你说什么？你手上的味道是怎么回事？是在□□？你做了炸弹？这里有炸弹！”
　　台下一片哗然，粉丝们慌乱起来开始往后退。老吸血鬼们站起来挡了内场的通道。紧张的气氛瞬间升级，人人自危。
　　“你闭嘴！”狄亚迦彻底冷了脸，顾不上还在直播，龇着牙道。
　　“你不是爱与和平的使者吗？做这样的事情，你是想开战吗？”
　　“你还真是被保护得好啊！”狄亚迦冷笑，转身对台下众吸血鬼说：“一周前，德古拉大帝和拉丽莎遭到了人类的袭击，至今生死不明！这是人类对我血族的宣战！血族六百年的历史，就是与人类的战争史！赢了是和平，输了就是灭绝！我们吸血鬼是优于人类的存在，是地球新时代的主宰！我们要用战争让自己活得光明正大！”
　　台下的吸血鬼众们沸腾了，尖啸与怒吼响彻天空。
　　一个吸血鬼，为什么要活得光明正大？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我心里一边吐槽，一边想说些废话，为自己争取时间，思考出路：“不就是要和平吗？什么事不能谈，你还有那么多爱你的粉丝呢！”
　　“如果不是吸血鬼已经发展到人类无法消灭的数量，如果不是我们的个体战斗力超过人类太多，她们会爱我？她们只会当我是一只怪物。”狄亚迦指着台下惊恐得犹如小绵羊的粉丝们：“这不叫爱，这只是他们攀附强者的劣性！我今天就要用亲手做的炸弹，送这群人猪全部上天！”
　　台下的吸血鬼贵族们纷纷开始动手抓人，粉丝群爆发出绝望的哭声。很快，这些大小姑娘们哭成一团，有的上气不接下气，有的昏倒在地，有的呕吐起来。我甚至看见了汤圆圆晕倒那次在女厕所门口遇到的包包头大妈，也在人群里奔跑。她们是在失望偶像的幻灭，还是在恐惧厄运的降临？
　　我的脑子冰到麻木，被好友突如其来的黑暗面吓到腿软。一只温热的小手搭上我肩膀，接着是汤圆圆脆如藕带的声音响起：“我要向王子殿下证明，这个世界是真的有人爱着你的。”
　　目瞪口呆中，她把手搭在我和狄亚迦胶着的双手上，分开了我们：“如果出征仪式真的这么重要，请先将我血祭。能够为王子殿下利用，是我的福气。”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狄亚迦也摸不清她的意思。
　　“因为我爱你。”她用我从没见过的温柔笑容照亮他心中的尖刀。
　　“你疯了吗？他是要杀你！”我歇斯底里地拉住她。
　　她转身打掉我的手，冷脸道：“请你离开。从头到尾，都是我和王子殿下的事。”
　　“我会记得你。你的名字是？”狄亚迦的脸上重又绽放属于时代巨星的魅力。他挥挥手，暂停了老鬼们的行动。
　　“汤圆圆。”她笑得甜美，把我葬送在无尽的黑暗里。
　　他们相依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那片混乱宇宙中，唯一的光芒消失了。无尽旋转的念头，犹如陨石般朝我冲来。
　　德古拉老爹的伤势，拉丽莎心碎的侧脸，两人的神秘失踪，□□，狄亚迦帮助我处理喝不完的脂肪……我脑子里电光一闪：“狄亚迦，你说这些炸弹都是你亲手做的？”
　　“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你走吧。”狄亚迦挽着汤圆圆，没有回头。
　　“暗杀德古拉大帝和拉丽莎，是不是你做的？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我用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质问。
　　一时间，全场的吸血鬼们都肃穆起来，紧盯着狄亚迦，看他如何反应。老鬼们虽有不臣之心，但谋杀始祖德古拉大帝可是人皆可诛的重罪！
　　“德古拉大帝和拉丽莎遭到的是加入钢珠的□□炸弹袭击。如果是人类的话，根本不会采用这么低级的手段。反倒是你，一直帮我处理废弃的脂肪溶液，既有制作炸弹的资源，又有技术。你早就恨透了大帝挡路了吧？处心积虑地模仿人类的武器，就是想挑起战争吧？”
　　“德古拉大帝怎么可能会被小小炸弹伤了性命？”狄亚迦见吸血鬼众没有被说服，急道：“真要是我做的，我一定要他粉身碎骨，死得彻底！”
　　台下爆发出一片指责。我瞬间明白了，老吸血鬼骨子里对秩序的依赖和尊重，容得下名正言顺的分权，却绝对容不下恶毒的狼子野心。
　　“难道我们的未来要指望他带领我们改革，卑躬屈膝去哀求低等种族？难道你们不想把人类都变成血奴，让每一个吸血鬼都能喝上新鲜的血液！”狄亚迦不死心，还想争取吸血鬼的支持。
　　“你不配做领袖。”我摇摇头。
　　“难道你配？你这个只能吸脂肪的废材！”狄亚迦咆哮着向我扑来，尖牙狠狠地扎进我的胳膊。
　　疼痛好像一根电针，扎到我心上急剧地放电，却没有记忆中那般猛烈。我咬着牙，睁开眼，冷汗模糊的视野里，是汤圆圆的手垫在我和狄亚迦中间。她在狄亚迦扑向我的瞬间，出手挡住了狄亚迦的獠牙。
　　她已经说不出话，身体一阵阵痉挛，白眼一翻，瘫倒在地。吸血鬼病毒袭击她神经的那一刻，大脑因为不堪负荷，陷入了昏迷。
　　我怒从心起，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狄亚迦。他的情况好像也不乐观，明明是袭击者，却慌张地捂着嘴好像要呕吐。
　　狄亚迦传过来的病毒，顺着被撕裂的伤口，和我体内的变异病毒激烈交战。我强忍将口中獠牙深深地插在狄亚迦的脖子上。
　　他体内本就不多的脂肪，带着野心令人作呕的金属味道迅速在我口中聚集。狄亚迦没有力气反抗，只是尖叫一声，就顷刻变成了肌肉外挂着一层皮肤的活骷髅。这个往日的魅力化身，佝偻在地上喘息，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血肿。
　　“我呸。”我唾了一口，看着昔日好友狼狈的样子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庆幸自己没有死于他口下。没有多的时间感伤，台下还有一众难缠的老鬼要收拾。此前看的医学资料涌入脑海，老爹的嘱托点燃了最后一条线索。我忽然明白了老爹藏在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页资料里的竞选策略。这个突然的醒悟，让我毛孔都激动起来。我转身对台下高呼道：“我拉斐尔，是德古拉大帝亲自转化的最后一子，在此对我血族发誓，将带领大家战胜吸血鬼这种疾病，还给你们死亡与白昼！”
　　在我被狄亚迦恶心的脂肪味道呛得七荤八素之际，吸血鬼众爆发出一阵难耐的呼声与哭泣。场内突然想起一声枪响，接着人群喧嚣，慌乱混杂。那个包包头大妈，举着一把枪对着我拼命挥手，大喊着什么。我来不及辨别，就被汤圆圆拦腰抱住，滚到竞选台下阴影处。
　　她的脸色还是虚弱，但眸子里射出的却是军人才有的锐利光芒。
　　“来不及了，吻我。”她轻声呢喃。我心里咯噔一下，就被温热的两片唇堵上嘴。
　　她小巧的舌头被我尚未褪去的獠牙划破，逸出几缕淡淡的血腥味。我终于品尝到这世间最顶级的美味。那是无关五味的体会，是激烈的心跳却仿佛早已死去，是满溢的力量却虚弱到无法呼吸，是我身在恐惧她会被转化的深渊中，却被唇齿相依的吻抛上伊甸花园。那里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而此时，场内的老吸血鬼们正被巨大的紫外线灯照射得无所遁形，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地呻吟不停。
　　而四百年来，我第一次生出无穷自信，相信自己沐浴在天堂的阳光里无所畏惧。
　　“对不起。”她短促的话语伴着一滴冰凉的泪，让我沉入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