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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顾长守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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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顾长守就已经醒了。
打开头顶灯光的一瞬,顾长守眼皮跳了跳。
床头柜上的日历还停留在昨天,顾长守起身穿好衣服,顺手翻开了新的一页。
12月25日,周六,圣诞。
顾长守凑近日历,用手点了点‘圣诞’旁边的笔记。
接着从下面抽屉里取出一份方方正正的礼物盒,这盒子上包着两条深蓝色的丝带,丝带尾部带着点弧度,摊在礼物外包装的两侧。
也许是放的太久,藏青的蝴蝶结微微塌在盒子上方,顾长守小心地用手指揪起丝带,仔细调整着蝴蝶结的位置。
海浪声随着震动从手机里传出,顾长守关掉闹钟,向浴室走去。
水流顺着面部轮廓往下滑,逐渐变窄的鼻尖挡了不少水渍,一颗颗的悬在上面,半天后就滴进空气里。
男人凑近镜子熟练地撩开两侧头发,间或有一两根白发夹在黑发之间。
在黑色的映衬下那几根褪了色的头发显得刺眼又真实,如同电子设备后的划痕,只有在某些角度才看得出损坏。
顾长守沉默着拔掉白发。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顾长守这才抱起桌面的礼物盒离开房间。
九点整,顾长守的车到了杜双桥家楼下。
门铃响了两声就被拉开,门内的人正叼着方角面包;杜双桥显然开门开的匆忙,鼻尖上还沾着一点白色奶油。
“郭,腻厚……造啊。” 杜双桥因为嘴里的面包打不开嘴巴,话也说的含糊不清。
顾长守却毫无障碍地点头回应:“没堵车。” 说完轻轻推着杜双桥进门,帮他把剩下的半截面包拿下来:“小心噎着。”
面包被牙齿咬成月牙状,杜双桥嘴巴鼓得像个仓鼠忙着吃完嘴里的食物,顾长守替他擦掉嘴角的残渣。
顾长守松开羊绒围巾在门口脱了鞋,杜双桥双手抱着他哥手里的袋子跟着人亦步亦趋。
“今天想吃什么?”
杜双桥正嚼的专心,被突然转头的顾长守吓得一抖差点没包住嘴里的东西。
闻言连忙把袋子往手臂一挎,两手拇指和食指搭成椭圆形,向下做了一个打蛋的动作;接着一手五指呈c形在空气里轻捏几下。
顾长守看得认真,半猜半蒙: “蛋糕?”
杜双桥高兴地眯起眼,微卷的黑发随着点头的动作翻飞;顾长守抬手摸摸杜双桥的后脑勺,语气温和:“复习手语?”
“对,” 杜双桥终于咽完东西,语气认真,“这个多练才记得牢。”
“可惜最近手语翻译考试因为改革停考了,不然我今年就能‘毕业’。”
杜双桥今年终于下定决心改行,金融跨到特殊教育确实难度不小,但是有他哥的支持和鼓励,杜双桥倒是干劲十足。
“没事,” 顾长守上手揉面前人的头, “我还养的起。”
杜双桥皱起眉,不认同地看向他哥,眼神清明:“我之前又不是没有存款。”
顾长守五指并拢,举于额际,做了个敬礼的手势;然后微微握拳下放伸出小指,在胸前点了几下。
杜双桥哼了一声,侧过头: “我接受了。”
顾长守盯着杜双桥侧脸,一时觉得有点恍惚。
时至今日,他看着杜双桥长大,已经看了三十年。
顾长守熟手熟脚地抽出菜板。
杜双桥收拾完沙发茶几,打开冰箱取出了月牙湾的招牌蛋糕。
随手用勺子挖了一勺递到顾长守嘴边。
“喏,哥你喜欢的石榴千层,给你留的。”
“还是等等,” 话没说完杜双桥又取出瓷碟放下了勺,“凉胃不好。”
顾长守看他一眼,拿洗干净的黄瓜下刀:“严城来吗?”
杜双桥从他哥菜板上顺来小半截黄瓜,塞得两颊鼓鼓。
“十二点左右吧?城哥最爱贪懒,今天星期六,不得懶到十点之后。”
顾双桥点点头从急冻室里拿了板牛仔骨,放进水槽出了厨房。
“哥,今年送我什么啊?”
杜双桥盘腿坐在地毯上,手撑着脸颊,笑眯眯地冲顾长守眨眼:“别再像之前那个阵仗了。”
杜双桥30岁那年,顾长守送的生日礼物是一座酒庄。
严城曾经还笑他,一送就送个大宝贝,直叹这世上也只有杜双桥得的了顾长守的好处。
事实上,顾长守对朋友一向不错。
顾长守深谙严城的恶趣味,也不反驳他,一笑就那么过去了。
杜双桥当时也被吓了一跳,直言自己三十而立,阵仗未免太大。
顾长守只笑着递了酒庄钥匙给这人,道应该的。
顾长守是谁?
熟悉他们这圈子的人都有的共识:那可不是,杜双桥八辈子修来的老父亲。
严格来说,这说法还是严城带起来的;顾长守也没表态,结果绰号倒这么流传出去了,就连杜双桥有时也这么叫。
那礼物盒子上雕着花,侧边都阴刻了藤纹,简单却不过素。
杜双桥拿起来闻闻,还带着股木头香,上下前后八个角都被人磨钝以防划手,一看就是个下了心的物件。
杜双桥一边找锁眼一边拨着睫毛,顾长守走过来,轻轻捏住杜双桥的手腕。
“别总是拨睫毛,对眼睛不好。”
杜双桥放下手,对着顾长守笑:“好的,爸爸。”
“胡言乱语。”
闻言,顾长守松开掌中的手腕,曲指弹了杜双桥一个脑嘣。
“想着你会喜欢,就趁生日借花献个佛。”
顾长守说着顿了顿,低头看杜双桥:“原先不知道你念着,不然早送了。”
裁纸刀一般是用来裁信件封口的。
信封或文件口用手去开,边缘凹凹凸凸不太好看,用木刀轻轻一划,整齐轻巧的开口就出来了。
杜双桥偏爱木头的裁纸刀,使用寿命不见得长,但花路纹理都是独一无二的。
瞌睡来了送枕头,他哥赶巧就送了这个。
不过说是赶巧,每年顾长守的礼物都送的极合人心意。
杜双桥也不觉得意外,他哥这人最心细不过,送给别人的东西从没遭人嫌弃过。
虽然大家嘴上打趣顾长守是杜双桥的老父亲,可这拨人最佩服的还是顾长守,要论稳重,这世上恐怕没什么人能和顾长守比。
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年年都会发生,且不只一回;只要是个人都已经习惯了,当然也算不得什么。
大门砰砰直响,敲门的人倒一点都没收着力气,也不嫌主人家烦。
“Happy Birthday. 小双桥早上好。”
门外的人还没进门就给了杜双桥一个拥抱。
这人长得秀气,幸好挺直的鼻梁帮他压着那股珠光水气,露出不多的英气来。
“不早了。”
杜双桥退出严城的熊抱,让人进了玄关。
“长守来了吗?” 严城四处看看没瞧着人,“我是第一个来的?这可真是稀奇。”
“哥早到了。” 杜双桥领着他往里走,嘴上一点也没客气。
“我就说,这可不是那老闷骚的风格。”
“就你有理。” 杜双桥习惯严城不正经的样子,也不在意这人嘴巴里的损话。
严城哈哈两声跨进客厅,瞧见顾长守,便直冲向沙发上坐着的人:“老顾,我可想死你了。”
顾长守一时不察被严城扑了个正着,刚好被压到了还没完全愈合的刀口,微微皱眉。
严城也敏感,瞧着有问题便松开顾长守坐在旁边:“咋了,老顾?”
顾长守扫他一眼,严城了然地伸手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我话多,我闭嘴。”
又瞧瞧厨房里的杜双桥,对顾长守神在在地挑眉。
“你家的小宝贝又大了一岁哦。”
杜双桥不知道两人的对话,端壶出了厨房给两人倒水。
“家里缺纸,我去趟超市;哥你和城哥坐坐,我很快回来。”
“我送你。”
顾长守正打算起身,却被严城一把给摁坐下了。
严城只说:“人小双桥说了自己去就行,非要去增加点交通压力是吧。”
杜双桥拿出车钥匙,笑着点头:“哥,我自己去就行。”
顾长守不再坚持,叮嘱道: “路上慢点。”
又站起来拿过自己的羊绒围巾给人围了两圈,系了个松松的结,拍拍杜双桥的脑袋。
“慢点开,外面冷,别着凉。”
杜双桥踮脚蹭蹭头顶的手,抓过羊绒巾和车钥匙就出了门。
家里主人出了门,严城昨晚熬了夜,这会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盹。
顾长守摊开手没说话,沉默地摩挲着食指指根。
严城看顾长守这副样子气就不打一出来,翻了个白眼就开始数落人。
“你说你,守在人身边三十年,结果屁都不放一个;人家癞.□□都想吃天鹅肉,你这老闷骚倒好,连个癞.□□都不如。”
顾长守仍靠着沙发,不瞧他,也不说话,还是沉默。
严城看着反被气笑了:“厉害啊,你个老闷骚果然厉害。对着人双桥就话多,对着我们就这幅死样子。”
严城拍了掌沙发。
“字都憋不出来几个,这差别待遇,可算是明明白白的。”
“没有的事。”
顾长守终于开口了,也不知道在否定什么。
“行啊,老顾你厉害,等人心有所属了,你再搁那急去吧。”
严城摇头晃脑,不再继续这话题了。
顾长守盯着双手,没回应严城的话。
可惜,严城不知道的是,早在很久之前,杜双桥就已经心有所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