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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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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答。
岑之扬全然无声,季山楂知道自己定是伤了他的心,便不再多说,将注意回到自己的台面,将札礼的鳏寡孤独一一配对。
门口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季山楂听惯了这个脚步声,不用扭头去看便知道是谁。
蕈庆迈入书厢,朝着岑之扬行礼禀报:“大人,已依你要求,事已经办好。”
他的话让季山楂的耳朵动了动,惹得她转身看向两人,只见岑之扬从蕈庆手里接过一份书卷,淡着声音回:“好。”
蕈庆抱了个冷颤,莫名觉得气氛很是压抑,他看向季山楂,朝着她嘿笑:“依我看,这事儿定是给季师爷办的,季师爷对这活熟悉。”
“我吗?”季山楂从椅子起身,走到蕈庆身边,看着岑之扬手里还未展开的书卷,向他伸手:“岑大人,你尽管吩咐。”
岑之扬看向她,平淡的眼色里掺了几分疏远,还未张口发声,倒是蕈庆颇为得意的说:“季师爷,你前段时间风寒在家休养,可是有所不知,岑大人对我下了吩咐,说潘小姐的事儿可听你的话。”
“我便按大人说的做去了,这书卷里头,记了宫里有意愿的太监,这如今,就等着你给潘小姐选个好人家。”
蕈庆的话,使季山楂不由得一愣。
原来自己的话,岑之扬都听进去了。
蕈庆见两人尤为拘束,总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转身离忙离开。
清净的书厢里,就剩那书纸的墨香味。
“岑大人。”她轻轻唤了他一声。
“何事。”一如初见的疏远淡漠,岑之扬在季山楂面前,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似乎越发的严寒。
季山楂想说所有感谢的话,话到嘴边她又全部吞下去了。
见岑之扬拾起一封信纸拟字,她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想调和两人的氛围的她随口一问:“大人这信寄到哪的呢。”
“听你的话,寄给友人,托他给我找救命恩人。”
他的话一出,季山楂猛地转头,却见他静静的瞻望自己,一时哑口无言。
心里不痛不痒的涟漪横扫着她的内心,她敛下眼帘,回到自己的桌面上。
这一边,岑之扬见她一时紧张一时无所谓的反应,心口一堵,不说什么,只将手中的信纸塞入信封。
这封信并非为了寻找救命恩人,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试探季山楂的反应。
他想不明白,分明前一刻面容情不自禁紧张的她,为何要在后一刻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她到底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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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之日,天高气爽,云卷见朗。
季山楂放着喜鹊庭的两人不顾,独自踏入街道。
她今日要会会一个人。
此人便是岑祯口中的意中人,杜梧。
这一件事她谁也没透露,包括岑祯和岑之扬。
岑祯拜托她给岑之扬吹吹耳边风,她只是嘴上答应,但实则根本没这么做。
依她从岑祯嘴里了解的杜梧,今年二十,读书人,半年前曾在普宁寺与岑祯相识,彼此一见钟情,两人想定下终身。
光是听岑祯这么交代,季山楂已觉得有所不妥。
依她看来,岑祯年纪尚轻,出身说不上贵戚权门,却也是出身名门弹琴书画样样精通的窈窕少女。
也是这样的岑祯,是不识世事,不辨世人的。
同样是已有意中人,岑祯的程度不可与叶家小姐叶芍棠相比。
叶芍棠的意中人邓宇是名副其实的进士,而岑祯嘴里的杜梧,却给了季山楂来路不明的印象。
易骁的教训已让她醍醐灌顶,彭韵的事更是前车之鉴,至于岑祯,她季山楂定要查清楚,这杜梧到底何人。
若是杜梧身家清白且有志,她季山楂便会向岑祯在岑之扬面前争取,若杜梧并非良人,她定要让岑祯看清那杜梧的什么面目,可别一时糊涂落了个终生后悔。
想到此,她人已到杜梧的住处。
按岑祯的话,杜梧的住所在长安东边的东郊。
长安城太大了,走来东郊,季山楂觉得她腿都要走废了。
这边住的是几户杜姓人家,季山楂做私媒,对这些还是熟悉的。
虽不知道具体的住所,但打听打听,总能找到杜梧。
“大娘,我在找一人,姓杜名梧,请问你是否认识。”这一回,她站在了榕树下,问话石阶之下在河边洗菜的大娘。
“认识,那小子,东郊谁能不认识,喏,他就住在巷子里最尾的那间房,姑娘你是?”大娘一手拎着沥着水的菜叶子,一手挠着腮。
季山楂看向她目光示意的方向,点了点头,微笑道:“有事找他,谢过大娘。”
往这巷子里走去,她隐约听见身后大娘洗着菜,洋洋水声混着大娘的好奇:“这杜梧又惹了什么风流债。”
此话传入她的耳朵,内心咯噔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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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郊不同于长安中心,这边并非高门大户,不过是些矮小的低门小楼,房子之间贴得近,只剩一条小径供人行走。
屋檐之下,难见天日,巷子两边墙体长了不少青苔,湿漉漉的,弥漫着一股潮黏的湿味,这一路让季山楂连连撇起眉头。
站在杜梧家前,她看着门前堆了一堆杂物,除了门前被人摸得光锃的门把,其余地方遍布灰尘。
这……真是人住的地方么?
这杜梧,真是住这?
岑祯,若是看到这一幕……怎么想的。
她连连敲了好几声,没人回应,便走到门边的草窗。
草窗是闭上的,但不知有没有上锁,她便轻轻一拉。
这一拉,草窗便被她提起。
没锁?
那就不好意思了。
她一边探头查看内室,一边托起草窗,免得它掉落夹了自己脑袋。
这一看,倒是让她对杜梧落了个极其不好的印象。
这屋子,通向天井,天井长满了杂草,一看便是不经打扫。
至于屋里头嘛,更看得季山楂连连摇头。
一只碗放在桌子上,飘了几只苍蝇,地面的灰尘有寸厚,那床板的草席,都睡得四个角都弯了起来。
唯一与陋室格格不入的,是墙上那挂起的锦绣长服。
见此,季山楂内心有了个大概。
见窗边有个匣子,匣子上面放了两本书册,看起来倒是翻得许多遍,她便把自己的身体往里面弓,试着伸手拿过那两本书。
这一拿到书,她便翻开其中一本。
通篇唐诗,季山楂略有其事的点点头,大概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若不出所料,手中另外一本会是些律诗,她随手一翻,视线定在了一页的图上,瞳孔瞬间收缩。
哪是她想得什么诗词,分明就是不堪入目的秽图。
她看着眼前的图画,画上的男女赤着身,彼此相贴,用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招数…..
季山楂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脏了。
身后忽然传来开门声,吓得她连忙放好两本书,将自己的身子从居室的窗口钻出来,一紧张,这窗子就夹了夹她的脑袋,吓得她更紧张,连忙退出草窗。
正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扭头看人,却发现隔壁屋的房门前已站了两个身影,做了亏心事的她身体都僵了,头都不敢抬。
“季老板?”
好熟悉的声音,季山楂抬头看去,原来是私媒王贵。
“好久未见,王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一时间,心虚的她随口一问。
“这不是给人牵红线嘛。”王贵回问:“季老板你方才在做什么。”
“有事找杜梧,我看他房门锁了,好像不在家。”季山楂真不知自己方才的举止有无落入两人眼底。
“季老板找这小子?”说话的是王贵身边的老翁。
“是啊,请问您可知他这个时候一般在何处嘛?”
老翁点点头,道:“这一回正是巳时,赌坊已开张,你去聚宝阁,保不准就能找到他。”
他的话让季山楂微微一滞,重复道“赌坊?”
“是。”
老翁不再多说什么,倒是对王贵说了几声感谢的话,便入了屋。
巷子里头,王贵小眼对着季山楂的大眼,疑惑道:“季老板,你不是被岑大人禁职了么,该不会是趁着休沐还来赚着喜钱吧,想不出来季老板还是铤而走险的一个人嘛。”
“……”季山楂默默扶额,摸着后颈,一片火辣的痛,该不会是方才太惊慌了,在草窗退出时擦出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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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山楂和王贵一路从东郊往主街走去,王贵倒是热情问起季山楂近况。
其实他们这些私媒私下就爱隔三差五聚会,以往季老板逢场必到,可最近喊了季老板好几回了,都喊不动这人。
大家都以为季老板是碍于丑事在身,不敢与大家相见。
至于实情,则是季山楂本人当了师爷,赚不了喜钱,不得不勒紧裤腰带,省着银两,不和这些人大鱼大肉,免得分账时候,心疼死她。
两人聊了好一路呢,从东郊走回主街,季山楂便与王贵暂作告辞。
她还得去赌坊会会这杜梧,瞧瞧这人是怎么骗得岑祯的一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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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午时,恰逢阴天,主街多了不少摊贩摆摊。
行人来往穿梭,络绎不绝。
一派繁荣的街面,彼时熙攘热闹。
不多时,一阵尖叫划破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