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3号游乐园轶事》高台月生

24、下线预警

　　“现在你总该告诉我是怎么杀死舟舟的了吧？”一上二楼，程峥就一把将高以轩贯到了里间，几乎是压着嗓子眼说出这句话的。

　　高以轩一惊，眼见摔倒的关头眼疾手快地借了一把窗口椅子的力，总算是重新站稳脚跟。

　　“嘶——”高以轩刚刚站稳脚跟，就炸开了抓在椅子上的手掌；

　　程峥条件反射地瞥了一眼，发现是椅子上的小木刺扎破了高以轩的手指。殷红的鲜血顺着白皙的手掌汩汩流下，又沿着掌纹分成几小股，哪怕是不那么重的伤也显得触目惊心了起来。

　　随着掌中的鲜血蜿蜒流淌，直到滴滴答答的小血滴如同腊梅花瓣似的在地上泛起温润的光泽。高以轩才开口轻声道；“咱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我不知道。”程峥别扭地回过头不去看被生理泪水模糊眼角的高以轩。

　　“程峥，”高以轩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庄重：“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瞒你了。”晨钟暮鼓，不及此时少年朗声重调。

　　程峥心里漏了一拍，终于回过头，不知为何，每一次看到少年嫣红的眼角时心中都会有一股热流涌起。

　　——我知道你不是好人，可我愿意相信你……

　　程峥扬起头，不想被高以轩看到自己的软弱，直到少年又一次重复问题时，他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高以轩闻言瞬间绽开了笑脸；“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再骗你就天打——唉唉！你别走，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滋滋……滋滋……”古怪的电流声再次响起，绕是高以轩也被这毫无规律的高频低音搞得头皮发紧，忍了忍才没有骂出声来。

　　“以轩！以轩！”同样听到电磁声的张瑶连忙跑到楼梯口高声呼喊着：“你们还好吗？”

　　“放心吧！”高以轩从一旁的楼梯扶手探出头朝张瑶夸张地挥挥手。

　　程峥皱了皱眉头，朝高以轩比了个“嘘——”，重新侧耳听去，表情一言难尽。

　　高以轩不明所以，又害怕有什么事情发生，只好和张瑶一起屏气凝神地看向唯一的希望——程峥。只见程峥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到最后甚至将耳朵紧紧贴在地上。

　　——“要下雨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峥才爬起身子沉稳开口道。

　　张瑶抬头看看乌云密布的天际，突然觉得程峥好像也不怎么靠谱——这不是摆明了的事情吗？这么大张旗鼓是不是多少有些小题大做了？还是说这是年轻人新的玩笑方式？

　　程峥理所当然地看向二脸懵逼的同伴，顿了顿才聊胜于无地补充说明：“是大雨。”

　　张瑶&高以轩；“……”

　　程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

　　张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咱们能怎么办？”

　　程峥看向张瑶，陷入沉思。后者眨巴眨巴眼，感觉自己好像被当成了智力障碍者，不免心里有些不爽。转念一想，又觉得紧要关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自己也不占上风，又遁了回去。

　　“紧急通知：……”

　　广播声传来，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清澈的童声，而是中规中矩播音腔，高以轩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违和感，再结合程峥刚刚不太聪明的行为——

　　“预计今到明天，游乐园会出现特大暴雨，伴有短时强降水（最大小时降雨量20～50毫米，局地可超过60毫米），局地有雷暴大风等强对流天气。请注意防范强降水可能引发的次生灾害……”

　　高以轩&张瑶：“！”

　　程峥坦坦荡荡地抬眼看向眉头锁死的两人，镇定自若之中还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张瑶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抽回视线画蛇添足地将视线甩到门外。

　　这一看不要紧，她的视线被牢牢地拽到了窗外；

　　黑蓝色的絮状恶魔不知何时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目之所及的整片天空，因为压的足够低，张瑶甚至可以看见云层间隙中那不可言状的骇人雷霆。

　　纵使她极力克制脚下的恐惧，眼睛也依然无法从窗外那片令人窒息的巨大身躯抽离。

　　“瑶姐？”

　　张瑶仓皇抬头，原来是高以轩察觉到张瑶的不对劲，连忙高声喊叫，强行打断了张瑶那些越陷越深的负面情绪。

　　“怎么了？”程峥和高以轩两人都在楼上，无法看到楼下的景象，不由问道。

　　张瑶一时无法收拢思绪来组织语言来显然自己看到的震撼，沉默了一下，她还是尽可能用比较平静的语气开口作答：“我想，你们还是下来看看比较好……”

　　——“我—次凹—”高以轩直直地看着外面乌泱泱的一大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开口，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程峥一把捂着了嘴。

　　高以轩艰难地扭过头朝程峥眨巴眨巴眼，委屈几乎写在脸上。程峥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不去看他，却还是端着一副长辈架子，一板一眼地教导道；“不要说脏话。”

　　“呜呜——”高以轩摇摇头，胸腔上不去下不来，总算挣脱了脸上的束缚。他拼命的汲取着外面充满霉味的新鲜空气来，胸腔激烈地起伏，漂亮多情的眼里的几乎要溢出泪来。

　　“啪叽——”高以轩一把将程峥的的手呼开，恼羞成怒道；“你是不是有毛病?是想憋死我吗？”

　　“不要说脏话。”

　　“我刚刚是在说；wh——at——u——p，what’up。”

　　程峥：“……”信你才有鬼！

　　“随时随地说保持语感难道不是一名优秀英语课代表的自我修养吗？”

　　“英语课代表？你？”

　　“不然勒？我可是凭实力成为优秀课代表的。”

　　“那么我想请问这位英语课代表：pneumonoultramicroscopicsilicovolcanoconiosis是什么意思？”

　　“……好吧，我现在想要说脏话了…，”高以轩恨恨地看着程峥；“——所以pneumonoultramicroscopicsilicovolcanoconiosis到底是什么意思？”

　　“快看！”一道颤抖的女声打断了高以轩与程峥情绪丰富无比的学术交流；

　　“——它越来越近了……”

　　高以轩朝门外伸出手，一秒，两秒……终于，他神色阴郁地搓了搓干燥的手指，而后扭头对身后的程峥道；“你看我做什么？”

　　原本屏息凝神看向高以轩的张瑶随即一愣：“额？”

　　——所以他刚刚在做什么？

　　早就洞悉高以轩尿性的程峥淡定从容地无缝衔接道；“看你犯傻。”

　　高以轩；“呵呵——”

　　程峥；“……”你看我想理你吗？

　　高以轩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你瞅啥？”

　　程峥毫无留恋地扭过头：“吵死了。”

　　张瑶有些僵硬的扭过头看向针锋对麦芒的两人，恨铁不成钢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个是小学生吗？”

　　高以轩嬉皮笑脸地贴上张瑶；“放松点儿，不就是一场大雨吗？不过是看着唬人而已。”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完成玩具屋的任务。”程峥接过话茬；“上楼吧，刚刚我们看过了，没有问题。”

　　张瑶半信半疑地看向外面；“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瑶姐——”高以轩的声音定了定，少年脸上显出来几分不可名状的悲寂；“让我最后再骗骗你，好不好？”

　　张瑶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扭头走上楼梯。

　　程峥与高以轩在张瑶背后对视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没等仨人在狭窄的楼梯口站定，一道闪雷照亮了楼下原本雾蒙蒙的地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铃儿响叮当当仁不让让世界充满爱之力将三道长条黑影拍到了墙上。紧接着，屋外“轰隆隆”的巨响激起一阵地动屋摇，几乎要把这栋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小木屋一举拍扁。

　　“唰唰唰——”面筋宽的雨开始了大清洗，不同于之前接连不断滔滔不绝的钢丝雨，这一次的暴雨，不论是体量还是流量，显然都达到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超越”。甚至都剧烈到了一种让人热泪盈眶恨不得五体投地感谢大自然馈赠的程度。

　　又破又烂的小木屋不负众望地再一次带给了三人一场别开生面的室内雨景；虽然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这十四个字显然和实际情况有一定的距离。但抛开事实来说，这一次的体验绝对带给大家了与众不同的生活感悟。

　　“唔，这是什么味道？……呕——”张瑶睁开嘴干呕了半晌，却因为胃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

　　原本味道就不太美妙的封闭空间在经过雨水的浸润后变得更加难以言喻，就连一向吃苦耐劳的程峥都在这波生化攻击下锁死了眉头。

　　“不行，我受不了了，我要下去透透气！”张瑶颤颤巍巍地扶着墙想要走向楼梯口，却被墙体突出的倒刺喇了一条鲜血淋漓的血口。

　　“嘶——”

　　张瑶一吃痛，连忙把流血不止的手指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高以轩指着已经涌入一楼的积水，有些魂不守舍地看向并不存在的远方。

　　眼见一旁向来对她无微不至的少年这一次并没有像原来一样在第一时间赶到自己的身边来嘘寒问暖，张瑶的心里腾起了一股浓浓的失落感。

　　仅仅是一瞬，张瑶脑子里的念头就已经让她开始忍不住胆寒：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对高以轩的态度变得如此暧昧？

　　张瑶不动声色地瞥向高以轩，在对方敏锐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后并没有像原来一样尴尬地羞红脸，甚至呐呐地收回目光。而是以一种算得上是勇敢的眼神探究地看回去。

　　高以轩眼里的雾霭微微一颤，而后无邪地咧开嘴朝张瑶笑笑：“怎么了？”

　　张瑶干净利落地收回目光，冷冷开口：“没什么。”

　　程峥在角落默默注视着高以轩微微收紧的下颚，悄悄叹了口气，看向张瑶的眼里满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