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蔷薇 右手玫瑰》木光

16、第十六章

　　尚卓从酒店出来，先回到格伦德酒吧的停车场取回车子。开车回家的路上想到手机一直没响过，便掏出来看，这才发现手机已经关机。

　　猜测应该是艾然做的，联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和艾然说过的话，他愈发怀疑这一切都是艾然事先设计好的。可是即便是现在他还是没有办法相信，艾然会是一个这样满腹心机的女孩。

　　他也从来都不知道，艾然心里一直喜欢的人竟是他。突然之间发生了太多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只感觉头痛欲裂、胸口似乎有沉重的石块紧紧压迫着，连呼吸都感到无比艰难。

　　尚卓回到家时，季沫馨正准备锁门离开，见他回来，她重又将门打开。

　　“尚卓，你昨晚怎么没有回来？”季沫馨关切地问。

　　尚卓颓然地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他犹豫了片刻，神情低落地说：“昨晚和同事一起喝酒，因为太晚所以就在他那儿挤了一晚上。”

　　“那也至少应该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呀。”季沫馨尽管语气平淡，却掺杂着因关心而产生的责怪，“昨晚给你打了好多次电话，手机一直关机，你这样子很让人担心。”

　　也没有问尚卓，季沫馨就料定他还没有吃早饭，放下包兀自走进厨房替他做早饭。

　　看着季沫馨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反复回想着她刚才说的话，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可是转念想到自己和艾然发生了那种关系，紧随而来的巨大压迫感和内疚感又顿时将他团团包围。

　　当季沫馨将煎鸡蛋和烤面包片同牛奶一起端到他面前时，他更加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心里如同被万千根针扎般的难受。

　　“艾然她……”本想问艾然回来没有，话说到一半他却又停住了。毕竟昨晚他没有回来，如果这个时候他问艾然有没有回来，不就证明他知道艾然昨晚也不在家了嘛。

　　“艾然昨晚到她同学家去吃饭，也没有回来睡。”季沫馨声音有些失落地说。

　　“哦。”尚卓若有所思地点头。

　　看来艾然昨晚事先就已经打定好主意不回来的，尚卓已然明了。

　　“你脸上气色很差，身体不舒服吗？”季沫馨注意到他显得异常苍白的脸和有些低迷的情绪，问道。

　　“没事。大概是因为昨晚喝了酒，睡得也不是太好的原因。”尚卓只能再次为自己圆谎。

　　“今天是周末你应该不用上班的，好好在家休息吧。午饭也别出去吃，中午等我回来做。”

　　尚卓回应地笑了笑，心里在为季沫馨今天突然的改变而惊讶。

　　季沫馨走后，尚卓独自想了好多，直到脑子里一片混乱再也无法思考。周如打来电话问他要不要到公司和她一起做睿踏的案子，也被他推掉。此刻的他只觉得身心疲惫，甚至连多走几步回到房间的力气都没有，索性就在沙发上睡下。

　　季沫馨刚到蛋糕店没多大一会，艾然就意兴索然地走了进来。

　　“艾然，你怎么来啦？”季沫馨丢下手中的账单，从柜台里走出来。

　　艾然心虚地看了看她，无精打采地说：“今天没课，我没事做所以就过来这里帮忙喽。”

　　“是吗，我头一次听说我们艾然同学周末会没事做。”季沫馨说。

　　“妈，你要是不欢迎我，我现在就走。”艾然赌气地说。

　　季沫馨宠溺地一笑，问：“那早饭吃了没啊？”

　　“嗯，吃过了。”艾然回答，想了想，随即问，“妈，尚卓他，回家了没有啊？”

　　季沫馨怔了怔，说：“他早上回来的。你怎么知道他昨晚没回家？”

　　“哦，我，昨天晚上给他打过电话，她告诉我说他没有回家。”艾然急忙说。

　　季沫馨不禁困惑，尚卓的电话昨晚一直都关机，艾然是怎么打通的？

　　“昨晚没睡好啊，眼睛怎么那么红？”季沫馨边敲着计算器的按键，边看着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奶茶杯里的吸管的艾然。

　　“就是赵可昨晚非闹着要我陪她聊天，所以睡的晚了点。”艾然心不在焉地说着，脑海里想的却是早晨和尚卓之间发生的事情。

　　她想，若是尚卓接受了她，现在她的心情一定会是无比幸福的。看着季沫馨正仔细地核算着每一张单子，她又想，如果她真的和尚卓在一起了，那么她的心情会是怎样的呢？生气、愤怒、失望透顶，又或是为她的做法感到耻辱和她断绝母女关系，因为无法忍受他们的关系而选择离开这个家？

　　此时，即便是最坏的一种结果，可是只要是建立在她和尚卓在一起的前提条件下，那么她仍旧是能够接受的。直接一点也就是，若是让她在季沫馨和尚卓之间做出选择，那么无疑她会选择尚卓。毕竟，没有什么能比失去尚卓更让她难以承受了。

　　这样想着，艾然的心情却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妈。”艾然唤道，“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让你失望的事，不管你有多生气，都一定要原谅我好吗？”

　　季沫馨怔住，停下翻阅账单的动作，神情严肃地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艾然立刻轻松地一笑：“当然没有啦。我是说如果，我只是怕你对我期望太高，担心自己达不到你想的那种程度而已。”

　　季沫馨松了口气，欣慰地说：“我从来没有对你的人生有过任何的规划。你不要有负担，只要你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过得开心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

　　艾然的心里顿时觉得暖融融的：“谢谢你，妈。”

　　中午时分，季沫馨和艾然买了菜一同回到家里。两人一走进客厅便看见尚卓躺在沙发上，季沫馨放下手中的菜走到沙发前。

　　“尚卓，醒醒。你怎么睡在沙发上了呀？”季沫馨问。

　　艾然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碍于早上的事想说话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尚卓脸色苍白，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他微微睁开眼睛，没有说话，表情很不舒服地摇了摇头。

　　季沫馨下意识地伸手去触了下他的额头，这才知道他在发高烧。

　　“妈，哥他是不是病了？”艾然焦急地问。

　　季沫馨冷静地点了点头：“肯定是睡在这里没有盖东西冻着了。艾然，我们先把他扶到床上去，睡在这不行。”

　　两人将昏昏沉沉的尚卓从沙发上拉起来，一左一右搀扶着他费力地回到房间里躺下。

　　“艾然，家里好像没有感冒药了，你去一趟药店吧。”季沫馨为尚卓盖好被子，回头对艾然说。

　　“嗯，好，我马上就回来。”艾然爽快地答道，立刻去办了。

　　艾然走后，季沫馨愣愣地看了会尚卓。不由地想起了这些日子尚卓和她之间发生的事，他对她说过的话她似乎每一句都记得。她的内心不可避免地再次陷入挣扎，像许多时候一样，她既感到羞愧又无法摆脱他传递来的那份纯粹的情感所带来的诱惑。

　　每个女人都憧憬着自己的生命中会出现一个真正爱自己又值得自己爱的男人。即便她离过一次婚，也曾因第二个丈夫的死而一度觉得生活已如死水般沉寂无法改变，但此刻当她面对尚卓，这种原始的欲望便又复活了。

　　制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季沫馨到卫生间里湿了条毛巾拧干水替尚卓擦拭额头和颈间的虚汗。

　　冰凉的触觉令尚卓的意识稍许清醒了些，他睁开眼睛，用朦胧的视线看着季沫馨。她离他是那么近，仿佛只要他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她温暖的脸颊。他久久地凝视着她，不言不语。

　　“你醒了。”见尚卓醒来了，季沫馨轻声说道，“你再忍一会，艾然去买退烧药了，等吃了药再好好睡一觉，就会舒服一点了。”

　　“如果病着就可以这样看着你，我宁愿永远这样病下去。”尚卓声音虚弱地说。

　　季沫馨脸上立刻一阵滚烫，木然地抽回替他擦汗的手：“你病成这样还胡思乱想，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尚卓并不生气，嘴角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你就当我脑子烧坏了好了，我不介意在你面前装傻。”

　　“我介意。”

　　“很好，那至少说明你在意。”尚卓得意地说。

　　季沫馨觉得此刻的尚卓脸上显露出的竟是一种孩子般幼稚嚣张的气焰，决定置之不理：“我不想再和你说这些了。”

　　“你只是在逃避，逃避我对你的感情，逃避你对我的感觉。”尚卓认真地说，“你不能否认，你对我是有感觉的，不是吗？”

　　“你别那么自以为是好吧，我对你好只是因为……因为我和你爸爸是夫妻，我关心你是我的责任。如果，你非要把我对你的关心当成是对你有感觉，那我没有办法。”季沫馨甚至连自己都分辨不清这番说辞究竟是对的，还是只是掩饰被尚卓看穿内心真实感受的借口罢了。

　　尚卓笑了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说：“我现在并不是急不可待，我会好好守着你的，守着你直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也许那一天永远都不可能到来。”季沫馨无奈地说。

　　尚卓重新睁开眼睛，悲伤隐忍的眼神此刻更是让人忍不住心疼。

　　“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我呢？”

　　“你一直都知道答案的，我不想再去重复它。”季沫馨躲避着他的目光，若是和它相遇，她恐怕再也不忍说出这种残忍的话了。

　　“沫馨，你知道吗？”尚卓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并不寒冷的手，声音温柔的像是可以融化冰雪的暖风。“我真的很心疼你，很想让你快乐，真正的快乐。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知道吗，因为我真的爱你。”

　　季沫馨冷漠的眼神微微震颤，内心的防线也随之开始濒临瓦解，仅存的一丝薄弱的道德观念仍旧让她有所牵绊。

　　她正欲开口，这时，艾然端着一杯水和药快步走了进来。她惶恐地连忙抽回被尚卓握着的手，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