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橙黄橘绿时》沐童

30、第十六章 佼僚

　　开学后，张一山注册了新的聊天软件“微信”，通过移动通讯录他向苏樱提出加好友请求的尝试，果然又是被无视。无奈，他给她发了短消息，问个好，一如既往，没有回复。真是个太太果决的人，唉！
　　苏樱，确实很忙，或者说，每个即将要毕业的人，都极忙。
　　一起修经双的小伙伴，不少人都去了“汇丰商学院”深造，这是一条转专业的捷径，他们都惊诧于苏樱居然不读研而直接就业，连老师也劝说她，毕竟她大学期间的学习成绩是不错的。
　　但苏樱的想法不同，当她二年级时决定不在生物这个领域走科研之路时，就想转做这方面的投资，而转做这方面的投资工作，她觉得经验和履历更重要，所以她想先就业，以后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去读MBA。
　　所以她要把最后的双学位的学分修完，把所有的课程论文完成，把毕业论文完成，新的工作单位也让她开始做一些行研任务，真是忙得四脚朝天。

　　毕业典礼那天，苏爸爸专门跟学校请了假，去学校观礼。当看到自己的女儿容光焕发地参与到各种毕业活动中时，他在心里跟苏妈妈默默地说，杨怡啊，时间过得可真快，还记得第一天送她来这里开学，这就到了毕业典礼了。小怡，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宝贝啊，你高兴吧？。。。我替你见证了她的成长，她成长得很健康很好，你放心吧！
　　而绝对没有人想到，在毕业典礼那天，在礼堂的最后一排，还有一个人也偷偷摸摸地在，他戴了个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手里举着个相机，一看就是专业相机，炮筒很长。他对着某个方向，又拍又录，等到典礼结束，学生们蜂拥而出前，他却先撤了。
　　苏樱今天就感觉有点怪怪的，站在学生队伍里，总是感觉有人在对着她拍照。可是因为队伍很长，徐徐移动，而家长又很多，礼堂挺吵，她找不出来什么目标，确实，在同学们集体对着家长们鞠躬时她还能看到爸爸在的位置，而随着队伍的移动，她再去找爸爸时，却只看到拥挤的人头了。
　　终于，毕业照拍了，毕业典礼开了，拨了穗拿了证书，聚会一结束，我们就毕业啦！忙碌的精彩的留下无数好的坏的回忆的宝贵的人生四年，就被翻了篇，新的人生阶段开始啦！

　　回家没待满一星期天，苏樱就去了海城上班了，还抽空跟家里的同学朋友聚了一回。
　　陆纭意见很大，因为她自己有长长的一个月的假期，然后才会入职。
　　她在本地读的师范大学，经过家人运作，通过各种考试，好不容易能够到城市政务中心任职，不少人都羡慕死她了，她却并不乐意。
　　“这是一份能一直望到我五十岁的状态的工作”，她说她不喜欢这种安逸、朝九晚五、没有压力的工作，可是要让她放弃这份机会，她又觉着这是家人花了很多资源才争取落实到的，又舍不得了，也下不了决心。
　　她絮絮叨叨跟苏樱表述自己的不满，苏樱问她，“那你想要一份怎样的工作？你自己想将来怎么发展？你对自己的职业规划是什么？”她又答不上来，只好不停地咀嚼那根可怜的饮料吸管，直到给咬扁了，上面全是压印，什么也吸不上来。
　　“所以啊亲，凡事要深思熟虑，要提前布局，不要总是对眼前拥有的不满，对轻易得来的不加珍惜。要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方向明确了，就去努力。”
　　“那你帮我想想嘛，我要什么比较好？我自己不知道，可你们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造么，我表哥一个人去深圳工作了，说要去打拼下，他读书还不如我呢。。。。。。唔，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未来想干什么，我妈说，你自己搞不清，那就我来安排，你配合就好，所以就现在这样。。。。。。唉”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亲！
　　“钱多事少离家近，说的就是你的将来啊，你个傻宝！”

　　苏樱到新工作单位报道后第三天，就跟上司出了几天差，陆纭没事干，海城离通城也不远，她就跟过来，反而她一个人在陆纭的出租屋里待了好几天，在周围吃吃逛逛。
　　苏樱的新工作日程一直都排得满满。公司地点位于市中心，为了节省费用，市中心太贵了，苏樱租的房子位于另外一个区，通勤单程将近一个小时。这还是苏樱不愿意花太多时间在路上，而找的不是郊区的房子，后来才了解到，不少住的偏的人，单程通勤都要2小时左右，如果再给半小时，苏樱都可以回到通城的老家了。
　　江涛的工作单位位于城郊，是一家大型药企，因为是国企，有隐形福利，他拿到了租住人才公寓的资格。他挑了跟苏樱的小区离得最近的公寓小区，只是房子年代比较久有点陈旧，且离他上班地点路上也要花近一个小时。他们两个小区尽管只隔四站地铁，入职后两人却还没时间见过面。
　　作为一名新人，江涛也很忙，要熟悉工厂，又要陪老员工出去开展销会，但他还是想方设法约苏樱一起吃饭，可是苏樱一直说没空。直到那一天，他跟苏樱说，下周一是他的生日，他想提前一天，在周日过，邀请苏樱过来吃饭。
　　“你又不是七老八十，还要儿孙满堂给你祝寿”。苏樱还是不想跟他多接触。
　　“以前我的生日都在暑假，都有家人给我祝寿，今年是我第一次在外地过生日，感觉挺孤单的。”他的口吻里透着非常的落寞。
　　“好吧好吧，我来帮你过。”
　　他们B大，在海城的校友，知道的同级的就他俩，总是要互相关怀一点吧。
　　近中午时，苏樱到了他的小小的单身公寓，给他煮了两个荷包蛋，这是按照通城风俗；又给他做了一份长寿面，这是他家乡的风俗；然后炒了一个耗油菜心，做了个豆腐皮番茄蛋汤，肉菜是江涛外面买的盐水鸭和酱肘子，还挺丰盛的，两人一起吃了个午饭，还切了一个6寸元祖蛋糕，这个蛋糕是苏樱送的。
　　江涛还很情调地开了一瓶红酒。
　　摸着殷实的肚子，江涛感到这是自己这些年来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苏樱没怎么喝酒，而大半瓶红酒的量对江涛来说实在是“小case”，但他却有些晕了，飘了，甚至膨胀了。
　　借着酒意，他非要请苏樱去家附近的万达影城去看电影。
　　苏樱先不愿，经不起他一再劝说，“好吧好吧，今天寿星公最大。”苏樱无奈只好陪他去。

　　也没什么好片子，就随便选了一场即将开场的武侠片。影院里观众还不到一半，就着影片中的刀光剑影，仿佛是被催眠般，苏樱有点昏昏欲睡，平时忙得太狠，这是难得的放松。如果今天不来陪江涛，她要看书学习的，她想考一下“证从”和“基从”。
　　江涛此时也无心看片，但他的精神状态非常亢奋。他侧头看着身旁歪着头打着盹的女孩，看着她沉静的睡颜，而影片的镜头不时有光影投射到她脸上，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气氛美好得早就超过了看片本身。
　　他想把两人间的扶手抬起来，想伸手过去揽着她——如同前排的小情侣那般——想让她好好睡，伸了几回手，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怕吓着她。
　　这些年，自己一直是关注着她的，虽然中间也有短暂地谈过两个女孩，谈的时候也是倾情投入，但是总感觉那还不是自己内心最深切的渴望，不是自己最满意的状态，那些感情多少有些敷衍。
　　如今，自己在很努力地靠近梦想，有机会接近她，她看起来也没有以前那般疏离，慢慢来，她迟早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天长日久，两人总归能培养出感情来吧。

　　苏樱到了海城工作，离张一山更远了，张一山感到手里的风筝线要断了。但只要想做，办法总是有的，就是麻烦点。
　　那天苏樱又比正常时间晚了一小时下班。她下楼穿过闸机，往大楼的出入口方向走去，边走边仍然浏览着手机上的财经新闻，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总是挡在她前面，她往旁边让了它一下，它也跟着过去，她再让，它仍然在。嗯？她抬头，刹时大吃一惊，脑中天雷滚滚！
　　那是一张久违了的面庞！许是大楼里灯光太明亮，苏樱产生一种眩晕感，对方那双眼睛里的黑眼仁好似两个黑洞，那两个黑洞要把她人吸进去，还是她自己要踩空掉下去？她觉着喘不过气来了，真有一种要倒下的感觉，不行不行，自己是太饿了，还是眩晕症又犯了，真要倒下了。
　　张一山看到对面的她突然脸色惨白，她看到自己像看到了洪水猛兽一样，竟然摇摇欲坠，他一步上前揽住了她。
　　只是几秒间，苏樱稳住了自己，自己刚才怎么了？可能是连日工作量太大太疲倦了，再加上低血糖。可是，对面的那个人？
　　“你怎么，在这里？”她微微一挣，脱开了他的臂弯。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关注的是她这一点，遂一直盯着她。
　　楼下大厅里一直有人在进进出出。她只好引着他往外走。
　　不行，自己的腿是真有点软，不知道是身体真出问题了，还是被他的出现惊吓的。可是该死的，自己跟他有很久没见了吧，有差不多三年了吧，为什么对他的气息毫无生疏感？甚至，还有些，贪恋！所以就，不能和他见面的！

　　苏樱带着他走进了隔壁大楼一楼的简餐厅，找了个靠门的地方欲坐下，可是他却径直往里走，她只能跟过去，直到走到靠最里侧的一个半包围的位置，他才坐下。
　　张一山：“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还好吧，工作有点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找到我的？”确实奇怪，两人已经几年没有联系上了。之前他发的信息，她基本上都视而不见。他知道她的工作城市不难，可怎地连具体地址都能知道。
　　这时，服务生过来点餐，他帮她先要了份热牛奶，芝士蛋糕，香煎龙利鱼，招牌沙拉，接着自己也点了一堆东西，全部都是肉，这个习惯还是跟以前一样，哼！然后他才问她，这样行不行？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她再在心里“哼”！
　　不过，她也说不出什么，帮她点的这几样，确实深得她心。他又吩咐服务员赶紧先上热牛奶。
　　“我问的顾南星”。一阵忙乎完，他又接上了话题。该死，怎么忘了他以前和顾南星可是互有联系方式的。南星是什么意思嘛，为什么要告诉他？不过好像也不好怪她，自己没有告诉过她自己和他分手的具体真实原因，因为，做一个糊里糊涂的“第三者”，已经够丢人了，好在，自己已经及时“悬崖勒马”，过了那么久，就不想多提这事。
　　“你来干什么？” 还问顾南星要地址，你来干嘛？
　　“我来看看你，今天正好跟导师一起出差”。这倒是真的，不过这个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而且，请你细品下我这话的逻辑，因是什么，果是什么。
　　可是苏樱显然不在意这些细节，“哦”了一声，就没有多言了。
　　“这些年，你一直一个人。” 这是影视剧里常见的老朋友多年后再见的搭话模式。这回他用的是肯定句。
　　“你呢？你怎么样了？”她不想答他，反问道。腹诽，准备何时举行婚礼？
　　“我心里一直有个女友，这些年，一直是她，从来没变过”。
　　那就好，很好，好得很嘛，终于承认了，那你当初勾搭我干嘛？你差点害死我，你个渣男！
　　她噎住了，仿佛被蛋糕突然堵住了食管，酸涩、腻沉、压得喘不过气来，她用拳头抵着胸，好容易待这股劲过去，又赶紧喝了口柠檬水。这时候，连热牛奶都喝不下去了，都觉着腻得厉害。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她接起电话，是陆纭。
　　“宝宝，是我呀，晚饭吃了没呀？我跟你说，我最近看中了一套音响。。。。。。”陆纭总是个精力充沛的人，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又问“你怎么看？”。
　　电话聊了不短的时间，有半个小时。她是故意的，想借这通电话来平息自己刚才升起的无措，难受、失态。
　　他却也不急，只是慢条斯理的边吃东西，边看着对面的她。
　　她话不多，不时简短地回应着对方，餐厅里音乐声低沉缠绵，对面苏樱低声细语歪头讲电话，在餐厅灯光营造的温暖的气氛里，她的脸色是温润的奶白色，显得分外温柔，五官干净秀气、清晰立体。她穿着普通的浅色衬衣和黑色外套，却透着落落大方的气质，唯一与气氛不搭的，是嘴角留着两点蛋糕芝士屑，让画面平添了一丝滑稽。他听出来电话那边是她的发小闺蜜，那个叫陆纭的鼓噪麻雀。
　　他看着，想着，开怀着，终于，时隔多年，自己能再次和她面对面地坐在一起，时光静美，佳人。。。。。。哦，还没有在怀。他不时搓着自己的手指，刚才扶着她腰的是这只手，这只手何其幸运啊。
　　挂掉电话后，苏樱长出了一口气。给陆纭一番打岔，又趁机平息了这么一段时间，自己平静了下来，是啊，为什么还要生气、难过？本来就是这个情况，所以自己当时才毅然和他分的手，他现在这么坦然，不是很好吗？不是说明一切回归到正常，一切都是最初、最好的安排吗？
　　他却对她用手指点点自己唇角，示意那边有东西。她用手指擦了下，他摇头，她干脆用手背大抹一把嘴巴，非常粗鲁。他笑起来，点着头。这个场景有点熟悉，他总是这样子，带着有点坏的笑，捉弄她，再等会儿，他的手就要伸过来了。。。。。。打住！你想什么呢！
　　吃了不少了，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可是她却站起来了，说，“我们走吧。” 这个时间段，餐厅里人多起来了，人家要翻台的，赶紧走吧。

　　到了外面，她说，她要乘地铁回去，“你打的走吧。”
　　“我送你。”
　　“不要！”开玩笑，难道还要让他知道自己住哪里吗？自己的住宿地址，可是南星也未必知道。
　　“我乘地铁走，很方便的。再见！”。她转身就要走，他一把拉住她胳膊，她用力甩开。
　　“我说，再见！” 你听不懂吗？
　　“小樱，等等——苏樱！我想问你件事，那年你为什么。。。。。。”
　　“我说，再见！不再见。”她转身离去，毅然决然。
　　张一山只能收脚站住，目送她离开。
　　他知道她的柔中带刚，肯定不能强来，还是这个“吃软不吃硬的”的臭脾气！可是对自己的胃口。
　　“我其实是想问下，你当年为什么突然、那么坚决要跟我分手”，他在心里碎碎念，要不是她要跟他分手，坚决不理他，他也不会一直那么郁闷，不会那次喝那么多酒，更不会被误导成认为自己和姚诗嫣，发生了那种关系，从而觉得自己“不忠”，没脸见她，自暴自弃，对自己和她的感情更失去了信心。。。。。。当然当然，这是怪自己，不怪她，是自己愚蠢。
　　可是还是这个问题，她为什么要坚决和自己分手呢？她后来也并没有交男友，她爸爸是这么说的，顾南星对朋友的了解虽然缺失了大半年，可是她也说，据她所知她也没有其他男友，那她，怎么就突然“厌倦”了自己放弃了自己了呢？肯定有什么原因吧？是什么呢？真令人气闷，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今天还是没来得及加她微信，看来，今次又是加不了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