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橙黄橘绿时》沐童

31、佼僚 2

　　经历了张一山找来事件，苏樱在考虑自己要不要试着接受江涛的心意，总之自己不能再跟张一山有所纠缠了，否则将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因为她发现，自己对张一川的厌恶和拒绝，远远不是自己曾经以为的那么严肃和坚定。
　　江涛不错，跟自己各方面都相当，苏樱苦笑，自己竟然也真的笃信“门当户对铁律”了，唯一意难平的就是，自己和江涛在一起，那就是和同学、和伙伴在一起，很熟悉、很自由、可亲近，却缺少那种触电般的、心颤的、专属于男人女人间的、特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回想自己当初和张一山在一起时，两人间的互动特别生动有趣，虽然有挺大的空间阻隔，但是总想看看他，触摸他，歌里唱“一见你就笑”，其实是一想到他，心里就喜乐，比歌词里描绘的恋人间的甜蜜的感觉更深刻和真切！自己的心情不由自主会受他影响，喜忧皆随他，对他的感受有时是依恋儒慕，他是她的主心骨和精神支柱；有时反而又对他产生一种母性，任由他对她卖痴撒娇，甚至喜欢摸摸他的头，如同抚慰一条无赖的小狗；有时自己很享受和他的肢体接触，有时又会生气把他推得远远的，耍点性子看他来不来哄自己……
　　总之是酸甜苦辣、七情六欲，随他而起，各种尝遍。
　　唉，要不，还是算了吧，这是长长的一生呢，将就和勉强，对江涛也不公平！
　　江涛是知道自己和张一山的过去的，他现在对自己这种态度，说明他对自己的这段过去心中并无介意，但如果他知道自己如今还跟张一山有所牵绊呢？定然是不能容忍，但自己如今，确然还是受着张一山的制掣，起码在情绪上。这总是有根刺，梗在心里，无论于他，还是于自己。
　　当然，也许很久以后，自己也就彻底将他忘了，但如果没有呢？张一山还是一出现就能干扰到自己的情感和生活呢？那对江涛、对自己，都是灾难。
　　还有，TNND，凭什么因为张一山又来烦她了，自己就要找个男人在身旁帮助抵抗呢？为什么事到如今，自己的生活还要受他影响这么大？他都这么渣了，还要来影响她的生活，可恶！
　　2012年代了，作为一名现代女性，有没有男人在身旁，生活和工作要一样能过得精彩，绝大多数方面，女人也可以和男人，不，甚至比男人，还更优秀！就比如现在的这份工作，在投资领域，一直是男多女少，他们公司今年一起入职的，共有5位新人，3男2女，如今半年即将过下来了，自己和另一名女生，适应得都不错，三个男生中只有一个，还能跟得上节奏，另外两个，因适应不好，接下来要转去中、后台工作。

　　想通、想透了后，她就又过起了“静观庭前花开花落，闲看天上云卷云舒”的生活，当然这是指心境；就工作节奏而言，却是“时而静水流深鱼翔浅滩、时而迅捷激昂鹰击长空”，刚刚还在流淌着轻音乐的咖啡厅里轻言细语漫谈事请，下一个小时却是个为赶高铁班次鞋子都要跑丢的都市上班族了。

　　又是一年春节到，张一山现在跟家里的关系，着实很紧张。
　　母亲问他，是不是和姚诗嫣绝无可能了？她要正式回复姚家，“这关系到诗嫣将来的人生规划”，他回答“是”。
　　“你究竟想如何，是不是非要逆着父母？是不是非要去找苏樱复合”？
　　他说，“也许吧，应该会”。
　　“那么，你会真的一无所有”。
　　“如果妈你非要这样，那就随便吧。”
　　母子之间彼此流淌着失望、鄙视、愤怒、无奈的情绪。
　　“你俩，就不能好好商量好好说话吗？啊？明明一家人，确是势同水火不容，怎么就这么呛、搞得对头一样呢？” 看着这同样倔强的两人，父亲实在无奈，为什么家庭关系就比单位工作难搞多了呢。
　　他劝老婆：“晚吟，你看开点吧。”看着一山上了楼，他又说，
　　“我知道你肯定是为他好，他也未尝不明白，一山从小到大，不是一个胡涂崽，是不是？
　　“孩子确实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就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发展去做事吧，这样，他会更有动力，更有责任感，也会更努力。现成例子在那，你看一川，之前多叛逆，高中都不去上，非去学跳什么舞，瑞安两口子当时多焦虑，换了你不得吵翻天了？可是现在，据说在国外的学习班，他训练刻苦认真得不得了，成绩也不错，今年下半年说公司要让他提前出道成团了……虽然我也不知什么是成团，总之能出道就能拿工资挣钱了，他才多大呢？所以孩子他们，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有数个屁！哼！你们老张家，就没有好孩子。”
　　“你胡咧咧什么！不可理喻！” 再一个不欢而散。
　　“一山也是，家庭气氛被他越搞越糟！真是越大越烦心。”

　　春节后不久，张一山电话回家，他决定特招入伍了，告诉家里一下，同时正好有个去南非学习的机会，他会去争取下。
　　他爸爸并没明确反对，但要他考虑仔细，“职业规划，人生大事，来不得朝令夕改”、“一旦落子，无怨无悔。”
　　他妈妈说，这种事以后不要跟她讲了，不孝子，以后各过各的生活，互不干涉。

　　4月，不冷不热，可以说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候了，正是“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时节啊。
　　一天上午，张一山再次出现在苏樱办公楼的底楼大厅。他给她发了短信，说他在楼下，等她，一定要等到她！
　　她感觉真烦，怎地如此纠缠不清？两人已经各有各的生活了，而且都隔了这么久，他还这样，还有意思吗？不知道这对她简直算是种羞辱吗？
　　两人间曾经有过那么深的纠葛，想做回普通朋友也是极难，他不懂这些道理吗？智障吗？
　　处理完手上的紧要事，跟同事简单交代了下，苏樱怒气冲冲下楼，准备这次务必要跟他掰扯清楚，然后十年内不要再联系，不，最好一辈子不要再见面！

　　她一出电梯，就见到在闸机外的他！
　　米白色衬衣，深绿色长裤，黑皮鞋，头发不长，却全部往后梳，勉强搞出一个背头来，搞得自己特别精神似的。
　　他身姿高挑、仪容挺拔，脸色严肃，引得经过的人纷纷回头注目。
　　她愣了一下，奶奶的，搞这么神气这么帅气，是准备来这儿勾搭小姑娘的嘛！不过，自己反正再也不要受他影响，理他这些作甚！
　　但注意力被这么一打岔，憋着的一肚子气好像瘪了不少。
　　她刷卡出闸。
　　“你怎么又来了！”这可不是疑问句，还带着一股子嫌弃味。
　　他笑了下，这才又回复了以前的嬉皮笑脸，这才是他嘛，刚才那么严肃，还以为被“夺舍”了呢。
　　他居然伸手想去拉她的手，“干嘛！”她甩开他，真是过分！
　　“拉下胳膊怎么啦？你又没有男朋友。”他嘟哝了一句。
　　草！没有男朋友就可以由得你吃豆腐了？真是渣男，无耻！
　　他跟着她往外走，她走得极快，不愿意被大楼里的人看到他，虽然大楼里这么多人，除了同事，其他人互相间也都不认识，但还是莫名心虚。
　　张一山感到有些委屈。自己故意拾掇成这么正面的形象来见她，她却觉着他见不得人吗？拿不出手吗？气人！
　　“这人，怎么至今搞不清状况！我早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他居然还来拉拉扯扯！真是太太太不要脸了！” 苏樱气得要命，这次一定得跟他彻底掰扯清楚、然后老死不相往来了！

　　两人又走到去年一起吃过晚饭的简餐厅，因为还未到中午用餐时间，人少，他们甚至还坐了去年的这个位置，这该死的默契，该死的惯性，该死的奴性！待坐下后，苏樱才意识到，暗骂自己。
　　“给我来杯鲜榨橙汁，他的，你问他好了”，她对着站在她这边的服务生吩咐道。
　　“有‘鸳鸯双喜’吗？”
　　啥？苏樱瞪向他。
　　这家店虽然就在公司旁边，但因为性价比不高，她正式到这儿来吃饭也不过是第三次，两次还是都和张一山。
　　她不知道店里还会有这种名字的吃食，这又不是火锅店，还“鸳鸯”还“双喜”呢，土得掉渣。
　　“有，我们这儿现磨现做。”服务生居然说有。
　　“来两杯。”
　　居然是论杯点的，他为什么这么熟悉？且看看是什么东西吧。
　　等等，他在这种场合点这个名字的饮品，不管是什么原因，是不是又想暗示什么？是调戏自己吗？太过分，他神经病啊？臆想症啊？
　　“我才不要，我要果汁。”
　　“照我说的，两杯。去吧。”张一山驱赶服务生，用那种“我才是话事的那个人”的决断口吻。
　　服务生走了。苏樱有点愤愤地看着他，独裁、无耻！不过这种小事，不值得计较了，他点他喝好了，喝死他！自己又不是真的渴，反正，自己又不想付钱！
　　话说，这个臭男人，今天真的整得怪好看，怪不得能男女通吃：细白布衬衣穿身上，袖子卷到臂弯，有种非常干净利落又温暖和煦的感觉；领口开得略低，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丢丢性感的喉骨，明明穿衬衣会令人感觉很严肃正派，他的开领却又让人感觉，怎么说呢，“很欲”，对，就是大家在一起乱聊的时候，说到的一种“越禁越欲”感。
　　妈蛋！穿成这样，来诱惑谁呢，她在心底骂道。
　　“干嘛这样看我？”他对她挑挑眉，“是不是很帅？”
　　她赶紧移开目光，“无聊，透顶。”

　　“苏樱，我今天能呆的时间挺短，我等会两点必须走，得赶去机场。” 他皱了下眉头说到，正经起来。
　　走就走嘛，现在十一点还不到，跟你有呆三个多小时的必要吗？这边人腹诽，白眼暗地里翻了好几个。
　　“苏樱，我，参军了。”
　　“啊？哦？” 她愣了下，他父母都曾是军人，他以前一直对部队有向往，参军也正常。等等，那他今天穿的是军装？怪不得，感觉这么正式这么神气呢！不过，好看与否，又关她什么事？
　　饮料上来了，哈，原来所谓“鸳鸯双喜”就是”“咖啡+牛奶”，如同“点茶”一般，两种颜色的饮料在同一个杯中分离又融合在一起，有明晰的边界，却又水乳交融，好看，又好喝的样子，撞色倒是很和谐。不由自主，先啜了一口。
　　“苏樱，你看，我俩能不能还……”
　　“不能！”她想他说的无非是“我俩还能不能好好相处”之类的话，她必须断然拒绝，藕断丝连、夹杂不清啥的，她最讨厌，她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大的方面来说对所有相关的人不道德，小的方面来说，对自己也毫无好处。
　　“张一山！既然你都参军了，是个军人了，那就更要正派点！别再渣了，让我瞧不起你！”
　　“你为什么总说我渣？我找你而已，怎么就渣了？”
　　她扭头，不想多说，这么不自觉的人，难道又想要瞒她？又想要左右逢源？是觉着自己好骗？觉着自己就是这么上赶着发贱？
　　难道非要把彼此间仅有的情谊都消耗殆尽？
　　非要再揭开那道伤疤，有意思吗你！
　　“我参军，其实我父母不同意，也有朋友说，都读到硕士了，还参军，不值当。可我就想参军，这是我未来的职业选择，我想造出世界上顶级先进的飞机，我想，能成为这支队伍的一员……”
　　“这很好啊，跟你专业相关，你也一直很喜欢这一行。”苏樱这句话是由衷的。
　　“我就知道你是理解我的。”他突然有点激动，眼眶都有点红了。
　　“我理不理解有什么关系，重要的，不是应该你自己选择怎么走自己的路吗？哦，最好，你的，那位，也能理解支持你…… 难道，你那位，和你父母一样，不同意？” 否则干嘛对她的理解表示出这么激动来？
　　“我父母是不同意，你说那位，是哪位？”
　　苏樱简直要无语，他这样的表现，真要让人看不起了，太虚伪了吧，还军人呢，也太羞辱自己了吧。
　　她嗖地站起来，“你慢用，我要回去上班了。还有，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一下愣住，不知她为何突然翻脸，刚才不是还“痴迷”地看着他？还好好地聊着呢？他还以为这回肯定能有所突破，他也没有多少时间消磨。
　　不行，不能就这么让她又走了！
　　他扯住她的胳膊不放，“陪陪我吧，我下午就走了，而且，接下来又要出国很久。”
　　苏樱被他的话滞了一下，心又有点软了，“不是参军了吗，怎么又要出国？”
　　她重又慢慢坐下，他这才放开她，坐回对面的位子。
　　“就是因为要出国，才特招参的军。”
　　“啊？” 她看向他，流转的眼波中透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他一下子又坠入她那双纯净明亮的眼眸中了，天知道，他向往了它们有多久，他好想吻上去，让那扑簌簌颤动的睫毛在自己的唇下辗转。
　　努力咽了一口口水，“部队在设立一个新的岗位，试飞工程师，你听说过吗？”
　　那肯定没有，她摇头，完全不同的领域。
　　“嗯，这次有名额要去南非集训，当然必须要是军队编制的才能去，我原本来是想毕业后再参军的，这次机缘巧合，我就提前参加特招了，并且已经过了！” 有些得意的意味。
　　“我很想在这方面有所发展，你知道吗，我们国家正在大力发展航空工业，每有新机型或者新技术出来，都要飞行员先进行一定次数的试飞，专门担任飞机飞行试验的飞行人员，就是首飞团队，或者称试飞员。”
　　“那，岂不是有，有风险……”苏樱本想说“危险”这个词，但不太敢说。
　　“嗯，有些。现在的首飞团队里还设一个新的特殊的岗位，叫‘试飞工程师’——这就是我以后的职业方向。”坚定又自信。
　　“那，那……”不是很懂这方面，那不是又要懂造飞机又要懂飞行？听起来很难很高端。
　　“很难是不是？有人说，如果试飞员是天空中的舞者，那么试飞工程师们，就是舞蹈的编舞，策划者。”他眉飞色舞。
　　对他的这种开心，她也表示开心。可是，他接下来说的话，
　　“我这次出去集训，要将一年，很长的时间，所以，小樱，我们，我倆和好吧？”
　　再次、成功，把她炸得里外都焦了！
　　“你有病吧你！”她这次毫不迟疑，站起来就走，真TNND地，太欺负人了！
　　“站住！苏樱！” 他这次不是拽她的胳膊，他一把把她拽怀里了。“你要走也可以，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为什么当年我们好好的，你突然就讨厌我了？”
　　如果她说她爱上了别人，那自己怎么办？求求你，千万不要这么说！
　　好吧，这个人，非得让她把话挑明，那就大家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那大家以后，就真的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好了。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我问你，姚诗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