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长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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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约两月，阮念都没有再和苏长时见面的机会，耳畔的那声“念念”也快要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褪色。她也不知道苏长时是什么意思，只当对方给自己一个面子，顺着她的意喊了一声。阮念的脑袋低了下来，倒也确实，毕竟都要喝酒才勉强喊得出来。
她搓了搓自己的脸，一旁的婢女春叶见她最近魂不守舍的样子，嘴巴也抿了起来。
“小姐最近还是在烦心苏公子的事情？”春叶顺嘴提了一句，眼里还是小女孩天真的担忧和埋怨，她一向对这个抢走自己小姐注意力的苏长时没有什么好感，即使少年长了张分外昳丽的脸蛋。
阮念拨动着盒子里的珠钗，漫不经心地回应：“确实有些。”
她又有些后悔那时一时口快，叫对方和自己难堪了，像个毛燥的小孩一样。在场的好几个人听了她的话都左右对了对眼色，对她给苏长时奇怪的亲昵表示不解。实在，实在是莽撞，不该。
平时父亲对她管得松，甚至有些过于惯着自己，反倒失了礼仪。阮念揉了揉额角，想去探望也是不好意思。
桃香在房中飘荡着，阮念几乎已经适应了这种甜腻的香，连带着院子里的仆人也格外喜欢起这香来。春叶用手晃着香柄，又无奈地开口：“门户稍差一些的小姐们盯得那叫一个紧，那次会上一见，怕是把京城里待嫁闺中的姐儿们的芳心收完了。”
阮念的手指停顿了半晌，接着像是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她捻了捻衣裙，见春叶下撇的嘴角里掩饰不住的高兴，又同她说：“你倒是高兴。”
“奴婢当然高兴，我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他像条蛇，又冷又毒，”春叶叹了口气，看着阮念接着说，“但是小姐肯定不高兴的，奴婢自然也就乐不出来了。”
“徐家徐宁宁，非是缠着徐老爷去说亲，估摸着这两天去了苏府了。”
阮念的脸顿时白了些，猫眼颤了颤，又看向春叶：“你没同我说这个。”
春叶伸出舌尖舔舔发干的嘴唇，和阮念的眼神对上后又低下了头。
阮念没想责骂她，倒也没有刻意要求她去问苏长时的消息，只是这事挨上徐尚书必定闹得大了。她还真没想过对方刚来两月便要定亲，此时心神不宁了起来。
苏国公真不能算是个聪明货色，就这样把苏长时送出去也有很有可能的。对方刚上京，人路也不大通，总是不好打理。
她的指尖在台面上点了点，过了两刻，阮念站了起来迈步出去。
“小姐？”
“去端亲王府。”
苏国公府，敬竹轩。
“长时，你住这还真是委屈你了，这院子还没你洛城府邸马房大，”许沉背着手进来左右打量了下，啧嘴发话，“他们还不知道缩着身子挤在这小院子的哪呢，当你的狗还真不容易啊。”
“你也可以给我买座宅子。”苏长时没抬头，只是提手在纸上落笔，漂亮的簪花小楷，写得几句诗也像是给情郎诉衷肠的。
许沉的脚步顿了顿，打着哈哈把这篇翻了过去。
他有些严肃地开口说：“徐宁宁大约是真赖上你了，我明天去她府上，你也不必太谢我。”
束着高冠的黑发少年总算是抬眼看他，精致的桃花眼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许沉愣了几秒，正了神色接着说：“世修恁的没来？”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苏长时的眼中的情绪流露得更加明显。“我怎么感觉你看我跟看傻子一样。”许沉低了声音说道，话里还带点委屈。
苏长时收回眼神，同时放下了笔。莹润雪白如初雪的双手骨节分明，纤细却也有力，他低着眼睛把纸仔细叠好后回他：“别多想，不是感觉。”
许沉听了这话心里舒坦起来，又感觉有些不对，咂摸了半天也没品出来，又听见苏长时说：“改日你把这带到裴家，至于徐宁宁的事，你不必出手。”
“不会吧，你真看得上徐宁宁？就她那跋扈的样子，你居然不嫌她吵？！”许沉没过脑子就开口，话里话外都是震惊，手还是老老实实把信收好，放到胸口。
苏长时刚拿起笔的手一松，那笔就甩到许沉的手上，立刻留下了红印子，耳朵边都是许沉吱哇乱叫的声。直到那人哼哼唧唧后闭上了嘴，他才慢慢开口。
“你不必出手就是有人出手，这些日子也别去恼裴世修，让他安生安生。跟徐宁宁没关系，你别把自己牵扯进去，不好抽身，反而坏了局。这才刚刚开头，你自作主张影响不大，后头再扰我就把你手砍了。”
少年清亮的声音大概是因为许久没开口而有些低哑，话里带着一股浓重的不相匹的血腥味。许沉自然知道他每句话都不随便出口，两人无言，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
“你那废物脑子动一动跟要了你的命一样，蠢。”
清浅的骂声出来，许沉却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也软了下来，接下来的闲话苏长时也没回，他就自己说着。说到阮家的时候更是长篇大论起来，几乎要说个一晚上不停歇。直到苏长时停笔，许沉的话也戛然而止，到了送客的时候。
他想和苏长时说些好用的老旧秘闻，却碍于间隔的一米只能声音放低了说。到了门口，他一下打开手中的扇子，向苏长时抛了个眼神：“你看除了你许兄，还有谁疼你啊立衍。”只听他笑了一声就慌着跑了出去，生怕对方抽他。
许沉坐到马车上，合着熏香慢慢闭上了眼。
“自然有的是人疼我。”
难品，难品，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决定暂时不跟那全身加起来几万个心眼子的两货计较，别顺着他们的心肠走把自己晕吐了。
比起裴世修的精明，他比较害怕苏长时。是的，害怕，即使认识了这么多年，许沉对于苏长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害怕。一开始不知道用什么样的面孔去对待他，后来发现与其一直做不必要的伪装，还不如把里子掏出来，反正总会被看穿的。
光听他在京城留下来的名声，风流中还带点可怜，惯是利用的好皮。一心想挽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贵女们估计只觉得他是洛城金银堆出来的小少爷呢。
一想到那毒货在洛城干的事，许沉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暂时放弃了思考。
扶着昏沉的脑袋，他喃喃：“要什么徐宁宁啊，怎么着也得……也得找个跟妹妹一样的……但是这京城里哪找的出来第二个阮念啊，跟广寒宫里的月娥变得一样……”
“阮念……阮念……”许沉停了会，顿时惊醒，全身困意散去，“嘶，那烂种可别碰阮念啊，不然得被阮望啐死，天天写折子唠这事。不会吧……她好像还真挺……”
许沉苦大仇深地思索了半天，低语：“没事……还有他那个小表妹……”一想到那小表妹苍白的面容，他眉头皱得更紧，按她的身子来说是很容易病的，养起来也更麻烦，也不知道苏长时怎么着就要把她带过来。
总之，这心是安下来些。这阮家妹妹乖得很，大约也不会慌着慌着和洛城姐儿们一样对苏长时表明心意，说不定，人压根没喜欢苏立衍呢。
许沉想到阮念不做声笑的乖巧模样，心里更稳了一筹，妹妹胆子小，断然做不出来这种事，更何况还有阮望呢，一想到阮丞相不苟言笑，在朝堂上与人厉声相辩的样子，彻底放下心来。
许沉在回府的马车里休息的日子里，阮念已经在端亲王府里等上了一刻钟。
她说是来替李玉嫣送给端王妃小礼，实则在等裴世修。少女秀眉微蹙，鼻子也皱起来，和园子晒着太阳的狸奴没两样。
裴世修打进了府脸上的戾气便是一收，连带着被放鸽子的怒火也勉强抑制下去，谁让慌慌张张跑过来的是阮念阮二小姐，京城贵女们都哄着的阮姐儿。
他展开笑容，哄着阮念进屋坐下，摸了摸微凉的茶水，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
“妹妹急匆匆的，有事便直说，裴某人一定帮忙。”
阮念松下心神，舔了舔唇开口：“我见裴家哥哥和苏二公子走得近，应该是知道徐尚书的长女一事的。”
裴世修眸光微闪，笑容不变道：“我确实晓得这件事，徐小姐也确实去找了长时。”
“长时也头疼，洛城的话术也用不到京城来，这边徐尚书也逼得紧，倒是不知道怎么办了。”裴世修见她脸色发白，指尖轻点太阳穴，脸上愁云不展，声音也是苦闷得很。
“立衍上京，奴仆也就几个，更别提家眷了。苏三爷只给他备了许多盘缠，到这也不起作用。”
“他才十七，风华正茂少年时，也就是苏国公……”
“立衍在洛城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哪里不是任由他走，怎么到这里就得低下脊梁说话……”
他每说一句，阮念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艰涩：“裴哥哥……有法子吗？”
裴世修捏着茶杯的手悄然收紧，声音平缓：“有，但是难办。”
“一是劝徐尚书，这个太难，而且约莫没有哪位长辈肯拿这个烂包袱。”
“二是，”裴世修和少女殷切的目光错开，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搜罗一个不太约束他，不求男女之情的官家女。但是这个更麻烦，首先比得徐宁宁有上，压得住她的就没几个，其次还要人家姑娘听话懂事，敢出面驳她，忍得了长时的性子。”
裴世修不着声色地瞟了阮念一眼，接着说：“和他一起过，也不知道是委屈了谁。而且这人实在是找不到，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厅堂里一时变得十分寂静，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又过了一刻，裴世修听见阮念开口。
“裴哥哥，你看我，”她有些结巴，但声音两人都听得见，“你看我……成吗？”
裴世修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地望着她，阮念的脸有些发烫。他似乎回过神来，开口：“妹妹自然行，但是，也不用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
“没关系，”阮念接上他的话，“我既然适合，那就能帮上一帮的。”
“可是我瞧见徐姑娘已经把祥云玉佩送过去了，这法子怕是……”裴世修看见阮念陡然凝重起来的神色，手不自觉地摩挲了一瞬。
阮念冷静下来，说：“没事，我回去跟父亲说说。再不济……求旨也行，就说我非他不嫁了。”
两人又说了半晌，再留下去恐生是非，裴世修便送阮念回去。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少女缓和下来的脸色，水润的眼笑眯了望过来，确实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脸镇定地说出那种话的。
“妹妹不再考虑了？”
“不了，晓得裴家哥哥心疼我，无事的。最差不过他有心怡女子之后便给我和离书，有父亲在，对我没什么大事的。”至于为什么没说自己若有心怡男子的事，她想裴世修应该是听得懂的。
裴世修没再回话了，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上了马车后仔细抚摸着腰间的祥云玉佩。
小女孩心思单纯，和苏长时那毒物成了亲哪是一纸和离书就解决得了的，还是被宠得天真。
他望府外望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去。
“苏长时，你是真的心狠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长相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