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虞》喜青菜

16、山中汉子

　　次日，他二人起身，宋千拜别了那女子，那女子在宋千临别之时，提醒道：“公子，还请别忘了我拜托之事。”宋千随即点了点头。

　　李明在一旁一脸茫然，走出客栈大门，他追问宋千道：“大哥，你答应了她什么事啊？”宋千微微道：“也没什么事，只是解人所困。”李明不禁一愣，玩笑道：“大哥原来还会接这档子事做。”

　　宋千不做解释。他牵起缰绳，向前行去，李明也拿起手中缰绳，跟了上去。

　　他二人出了城门，就进入了一处山脉，此处离那覃州还有几百里远，他二人便行路于山间。

　　这山形看上去十分陡峭险峻，他二人骑马走着，山头不时会有飞石落下。

　　忽然前方又是一块坠石落下，惊的胯下马儿向后退了几步，幸好李明紧紧拉住缰绳，不然那马受惊，可能会向山下跌去。李明不禁向山下看了眼，只见那山崖处很高，就连山下的景物也看不清了。李明干脆下马，将缰绳牵引着，缓缓走路前行。宋千道：“这儿山峰险峻，倒不适合骑马，我们就牵着这马儿走吧。”他二人前行了一段路程，天色渐渐变暗，直到夕阳隐去，雾色涌出。

　　那山间升腾起一层薄薄的云雾，道路也看不清了。这时山林深处传来几声嘶吼。李明知道，这山间一定存在着某种猛兽。

　　二人又向前行了段路，李明道：“大哥，我们还是找个地方休息吧。”宋千点了点头，山路本来崎岖，这儿又如此险峻，不时还有飞石落下。晚上便更不宜行路了。他目光打量着周围，打算寻个地方休息。

　　宋千目光望向山林深处，只见不远处似有一个洞口，洞口周围只有棵枯木，并没有别的东西遮挡，倒很容易被发现。

　　他和李明取下马匹上携带的干粮，将马儿拴在一旁的山树上。便和李明朝洞口走去。

　　那洞口不大，却正好能容下一人身躯，宋千首先踏入洞内。他瞬间闻到了一股烧焦的气味。李明紧跟着走了进去。他二人刚走进里面，就顿住。只见洞里铺设着一堆薪柴，薪柴上面还用草垫压着。像是一张睡床。那角落处几个被刀刮刻过的树枝立在那里，上面还挂着几张毛皮，那毛皮颜色鲜艳，应该是才挂上不久。

　　他二人刚往里走就闻到了那股火烧的气味。只不过，这气味比在洞口时浓烈许多。李明和宋千朝那气味散发处看去，才发现那是火烧后留下的的木灰。

　　这洞里竟有人居住，李明不禁一愣。李明还想往里查看，却发现已然到了尽头。“这儿明明有人生活，为何却不见那人的影子…”李明不禁心下疑问道。

　　宋千道：“也许是那人碰巧出去，我们在此等候，等那人回来，再跟他讲明，在这山洞中借宿一晚。”李明点了点头。他二人便躲在洞中一处角落歇息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李明忽听到了一声马鸣，那声音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他起身向外走去查看。

　　宋千提醒道：“这山林中不时有嘶吼声传来，可能存在着某种野兽，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李明点了点头，毕竟现在身处深山老林之中，还是谨慎些好。

　　他走到洞口向外探去，忽瞥到一个人影，那人影此刻正站在拴着马儿的树旁，手中正在解着那拴马的缰绳。

　　“什么人？！”李明大叫道。

　　那人听到声音猛然停了下来。

　　转过头来向山洞方向看去，只见夜色中，他好像披着件斗笠，李明只看了个大概，夜色黑暗，他的身影有些模糊。

　　那人将缰绳重新拴在树上，缓缓向洞口走来，他走路的步子一瘸一拐，像是受了伤。

　　李明悄悄运起内力，心下防范。那人步履蹒跚走到李明跟前，停下了步子，只听他开口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

　　李明这时才仔细看他，只见他穿着一件蓑衣，将整个身子都藏在里面，但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便道：“在下李明，和我大哥一起走至山间栈道，天色已暗，山间又有飞石坠落，不便赶路。我们便寻了一处洞口安身。”那人狐疑地看了看李明，便径直朝洞内走去。李明心下道：“莫非他就是在这洞中居住之人？”

　　那人向里走了几步，看到里面还有一人，哼了声，道：“我这洞小，睡不下三个人。”

　　宋千起身道：“我们无意间来到这里。打扰之处还望见谅，只是夜色漆黑，山中无落脚的地方，还望能留我们在此容身一晚。”只听那人道：“这儿晚上时常有野兽出没，你二人竟将那马匹拴在路上，也不怕被那野兽吃了。”

　　李明心下瞬间明了，原来此人刚才是怕马匹遇到猛兽，才解开那缰绳。

　　李明道：“多谢。原来刚才你是怕马儿遭遇野兽袭击，才解那缰绳。”那人眸子一闪道：“我本想将你这拴马的缰绳解开，没想到，你这马儿，脾气暴躁，竟挣扎起来，还差点踢了我。”他叹息了声，仿佛刚才很是不堪。

　　李明拱手道：“多谢了，我去牵来。”他转而步子一跨，瞬间就走到那两匹马的中间，解开缰绳，牵了过来。

　　那人道：“就拴在这洞口处的枯木上吧。”

　　李明照着他说的，将缰绳拴在那洞口的枯木之上。

　　他三人进了洞中，洞中此时漆黑一片，那人拿出火石擦了擦，试图将一旁的枯叶点燃。可那火石溅射几下火星，落在那枯叶上却没了动静。。

　　那人叹了口气：“这枝叶受了潮，不便生火。我去找些新的来。”宋千伸手拦住了他，道：“我来。”只见他手掌轻轻抬起，火焰从他手中缓缓亮起，他轻一挥手，那火焰便直直落在地上，瞬间燃烧了起来。那火光升起，周围也就明亮起来。那人眼睛闪过一抹惊讶。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异的生火手法，很是惊异。

　　此刻借着那火光，李明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只见他面容有些冷硬，整张脸显得有些粗犷，肩膀上黝黑的皮肤，证明他是一个身板很结实的人，倒像个山里汉子。

　　那人见李明盯着他打量，转而道：“你们二人，是从哪儿来的？”

　　李明顿了下，道：“我们是从遥远的皇城来的，要去更遥远的地方寻人。”

　　“哦？那你们就这样一路走到了这里？”他似乎有些怀疑李明的回答。

　　李明道：“是，我们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幸好还有两匹马，省下不少脚力。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讲不完。”

　　那人不再过问，只是转而扯了扯后背，李明才发现他的背上背有一个包裹，那人将包裹取下摊在火堆旁，打开里面露出几只野兔，看样子应该是他白天的收获。

　　“你来帮忙。”他指着李明道。

　　李明顿了下，随即点了点头。

　　良久，宋千看着那人终于开口道：“这里山中危险，没有人烟，你为何会居住在这洞中？”

　　那人将手中东西放下。道：“我十天前就进了这山，再没出去过。”火光映在他有些粗犷的脸上，显出了他的刚毅。

　　李明不禁升起好奇心，道：“为何会一直待在山中，难道有什么事要做？”

　　那人道：“十天前我进了山中，去寻我的弟弟…”他说着脸色已露出暗伤。又接着道：“我的弟弟也是以打猎为生。可是十日前，他走进山中，便再也没有出来。我一直寻他，便在这山上守着…”他脸色痛苦，仿佛这十日很是漫长…

　　李明忽道：“可曾找到？”

　　那人摇了摇头，叹道：“我去山中寻找，被飞石砸到，伤了脚，更不方便了…”他脸上显出无奈的神色。

　　李明安慰道：“既如此，到了明日我们便和你一起去寻。”

　　那人听到李明愿意帮助自己找寻，微微一愣，脸上不禁露出感激之色。

　　他将那烤好的野兔分与宋千二人吃食。

　　洞内虽不宽敞，倒也够他们二人落脚。那汉子一直谦让着他们，想让他二人睡在那仅有的草垫上。宋千和李明拒绝了。他们知道这汉子善良。能留他们在此处歇息，已是极为感激，况且那汉子脚上有伤，他二人便不敢再有所求。

　　李明和宋千第二日便和那汉子在山中寻人，他俩走遍了这片山林，也没有寻到，那汉子叹了口气。李明见状道：“也许是他也跟你一样，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那汉子眼眸忧伤，满脸悲伤道：“我已寻了他十一天。”

　　宋千道：“不急，我们再仔细找找。”

　　他步子陡然快了起来，他使出轻功，在这片山林中穿梭起来，那汉子见状忙道：“还望你们能帮忙找到。。”他看到李明二人身手了得，眼下只能拜托他们。李明点了点头，瞬间已高高飞起，掠入山间树丛之上。忽然李明瞥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他慢慢走近才发现那是一个人，一个断了手的人，此刻他身上浸满鲜血，趴在那地上奄奄一息。李明朝他走去，摸了摸那人额头，探了探他的鼻息，道：“还好，只是昏厥过去。”他将那人背起，朝山洞方向掠去。

　　洞中，此时宋千和那汉子正在等待，汉子似乎有些失望，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还未回来的李明身上。良久，他听到外面响起了声音，便道：“那位公子回来了。”便急匆匆向洞口而去，他现在已变得非常客气。

　　李明走至洞口处，将背上之人放下，那汉子迎了出来，看向李明，道：“可曾寻到？”

　　李明向地上那人看了一眼，那汉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神陡然变得激动起来：“兄弟，是我兄弟。”他陡然抱起了那人，抓着他的手道：“兄弟啊，我终于找到你了。”他正高兴着，忽然他的脸色变了，只见他抚摸着那人的手，却愣在了那里，原来那人手掌处已然断掉，留下了残缺的臂膀。此刻还有鲜血从那断掌处流下。

　　他转而满脸惊慌，发出惊颤的声音：“兄弟，你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转而看向李明，李明摇了摇头道：“我在那山林边缘寻到了他，见他时依然是这副样子。”

　　那人正在昏厥，此刻没有回应。那汉子目光望向宋千。宋千转而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给他喂下。良久，那人才慢慢咳嗽起来，睁开了双眼。

　　那人终于有了些气息，看到眼前之人，虚弱着说了句：“兄长，我终于见到你了。”

　　此刻那汉子看着怀中之人急切道：“兄弟你怎会变成如此模样，是谁将你伤的？”他脸色陡然变得愤怒。

　　那人道：“兄长，我是被这山林中的野兽咬伤的，那东西是一只猛兽，我侥幸从它口中活了下来。”

　　“猛兽”李明不禁心下一惊，他陡然想起，刚进山时听到的几声嘶吼，莫非就是那猛兽发出的。

　　那人又道：“兄长，那猛兽长得可怕，全体通黑，爪子锋利，甚是可怕。”

　　那汉子脸色变得更加愤怒，他拿起打猎的弓箭就要出去，那人转而道：“兄长，不可，那野兽凶猛，不可独自前去。况且现在也不知它去了哪里。”

　　那汉子手掌握的紧绷。他一定要将那野兽给打死，为兄弟报断掌之仇。

　　李明问道：“你是在白天还是夜里受的伤？”

　　那人喘了口气，道：“夜里，我在山上打完猎，准备回家，突然一只黑影就把我扑倒了。”他叹了口气又道：“那黑影咬了我，把我打的猎物也抢走了。”

　　李明道：“我明白了。”他转而对着宋千道：“大哥，我看这猛兽应该是夜里才会出来寻食，我们不如晚上去看。”宋千点了点头。

　　那汉子道：“我和你们一起去。”李明摇了摇头，道：“你兄弟受伤不便，需有人照料，这事就交给我们吧。”

　　那人脸上露出感激之色，对着李明二人道：“那就拜托了。”

　　夜里李明和宋千在夜色中，蹲在山林深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半晌，前方忽然出现了些动静，李明朝那望去，却见是一只小小的东西，那东西活蹦乱跳。宋千转而道：“这应该是只兔子。”李明道：“难道这猛兽就一直不再出来了？”宋千只是摇了摇头，继续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忽然发出了一声嘶吼，那兔子惊的跑了起来，可那吼叫声却离那兔子越来越近，直到一个黑影出现，将那兔子扑倒，撕咬起来。宋千猛然道：“应该就是它，出手！”

　　李明猛然一跃而起，双掌朝着黑影击去，那黑影见有人向自己攻来，发出一声嘶吼，猛然间窜进山林深处。

　　李明落在地上，扑了个空。不禁猛然道：“好快！”

　　这时宋千已然飞身而起，追着黑影而去。李明道：“大哥，等等我…”他脚下一点，又重新跃起，踩在山林树梢之上，追了上去。

　　宋千追至一洞口处，发现这洞口处有许多像是动物的毛发，很是杂乱。他小心翼翼的踏了进去，往里走，他就闻到了一股骚臭味，再往里行去，便听得里面发出一阵奇异的吼叫，说它奇异，是因为这吼叫不像是威胁，而像是抚慰。他猛然往里又走了几步，这时一个黑影出现在他面前，只见那黑影直直向他扑了过来，他运力一掌，向那黑影击去，猛然间，只听那黑影发出一声惨叫，便不再动作。

　　宋千运用掌力，从手中升起一股明火，照亮周围，只见眼前那黑影竟是一只黑豹。他将黑豹提起，准备回去。却陡然听到了几声细小的吼叫声，他往里看去，却见里面有一处草垛，上面趴着几只黑色的幼豹正在那里等待着母豹的喂食。宋千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这时李明寻声赶了过来，道：“大哥，找到了吗，让我来。”

　　宋千伸手拦住了他，李明顺着他的看的方向望去，只见地上有一只死了的豹子，而那旁边几只幼豹正在发出细小的吼叫，李明不禁一愣，这时那幼豹爬到母豹身前，极力的吼叫，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宋千不禁叹道：“都是为了生存，人如此，畜牲也是一样。”他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李明看了看宋千道：“那，大哥，这…”

　　宋千道：“将这母豹带走，这几只幼崽就留下吧。李明点了点头。

　　李明二人来到原来的洞口，将那黑豹带到那汉子面前，那汉子脸露愤怒之色，拿出身上携带的短刀，朝那黑豹扎了几下。

　　李明道：“现在这孽畜已除去，你们还是回家去吧。”

　　那汉子转而对着李明道：“二位跟我回去吧，我们兄弟要好好报答二位。”

　　宋千摇了摇头道：“我们还要赶路，就不麻烦了。”

　　李明忽道：“大哥，他二人行路不便，不如我们把他们送回去吧。”

　　宋千道：“好吧，但是送完，我们就得离开。”

　　那汉子转而道：“多谢二位了。”

　　李明骑着马从后面驮着那受伤之人，宋千则带着那山中汉子。

　　二人行路至山脚下，又走了段距离，就到了户农家。此刻那天际已露出了鱼腹白。

　　那汉子道：“二位，前面便是我家了。”

　　下了马，李明帮忙将那伤者扶下马，那汉子接过，感激道：“多谢二位，进来歇息会儿吧。”宋千摇了摇头道：“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就不打扰了，还要多谢你留我二人在那洞中居住。”

　　那汉子道：“二位客气了，既然你们着急赶路，我也便不再多留。不过还请二位将这些东西收下。”只见他走进屋中，拿出了两件斗笠，道：“这山中寒冷，二位带上这斗笠，也能御寒。”那汉子转而又道：“这山中靠近山林一侧有一条小道，顺着那条小道行走，便遇不到飞石，很快二位就能出了这山。”宋千道：“多谢，只是这斗笠我们就不要了。”

　　李明忽道：“大哥，就收了吧，这也是他的一片心意。”那汉子脸上露出一抹渴盼，宋千点了下头，转而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道：“这是疗伤用的丹药，你每日喂他服下一颗，不久，他的伤就会好起来，只不过那断掌之处，恐怕要落下残疾。”

　　那汉子脸色悲痛，强忍着道：“多谢二位，多谢。”

　　李明便将那斗笠收好，便和宋千再次向山里走去。这时他二人按照那人所说，朝着那条小道骑行，果然再没遇到过飞石，二人骑马而行，速度也快了起来。只用半天功夫，就出了这山。

　　李明看着那远处的风景道：“大哥，我们终于过了这山了。”宋千点了点头，向着远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