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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争辩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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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维安指尖微颤。
好像从她刚刚在梁家开始出现,赵纯熙就总是对她抱有不知道自哪儿来的敌意。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偏生像是她的出现抢了赵纯熙什么东西一般。
这种被针对的感觉,夏维安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
她看着赵纯熙淡然将茶杯放回桌子上的动作,睫毛微闪,遮住了自己的情绪。
此番若是不能让梁家大出血,她便誓不为人。
她深呼吸数次,将即将要爆发的脾气按在了心底,换上假面笑起来:“好呀。那就继续吧。”
原本还能看到笑得勉强,到了后面,就再挑不出一丝错处。
阴暗的室内,女子站在原地并未露出半分不爽,说起话来依旧井井有条:“为了确保嫁妆有数,我在最后一箱装零碎东西的嫁妆夹层里,放了一份嫁妆物品表。那份表里有梁公亲自盖的戳印。还有一份一模一样的,就在梁府的书房里放着。”
“除此之外,嫁妆用的八抬箱子,皆被我动过手脚。但凡是被开过的,都会留有痕迹。我只第一天过来之后,在第二天离开时抬走了两箱。其余皆是一动都未曾动过,梁府中也有人知晓。若是你认定了这件事是我陷害的你,我便让人去看一看。
“届时,一看便知。到底是你自己的陷害,还是我真给了你燕窝。”
她顿了顿。
眼看李念肉眼可见地变得紧张起来,女子眸中划过一抹暗色:“李念,你确定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二人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了仍旧悠哉悠哉坐着的赵纯熙。
女子浑然不觉尴尬,反倒觉得惊奇:“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夏维安看着她那装腔作势的样子,嗤笑着将视线重新放回到了那位躺在床上柔柔弱弱的女子身上:“你最好还是现在就想清楚,如若不然——”
“赵夫人。”
那女子蓦地开了口。
夏维安收回即将说出口的话。
她站在墙边的阴影里,把场地留给了那二位主角。
李念勉强笑着:“我跟女君还有些话要说,赵夫人还是先离开吧。”
她说着,轻咳了两声。
等抬起头,便见到赵纯熙惊讶地睁着眼睛:“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夏维安冷笑出声:“有很多话是你不能听的。”
她慢慢走出去,努力压住那些即将破体而出的怒意,看着那位装作纯然的女子,眯眼说道:“按照辈分,你应当唤我一声母亲。若是你不服气,梁公虽然身死,但我也是入了你们梁家族谱的人。对你用家法也没人敢说我。”
“再者说,这是我和侧室的谈话,你一个小辈坐在这里不合适吧。人贵有自知之明,别到时候挑事不得还惹了一身腥骚。”
夏维安脸上是少有的严肃。
赵纯熙楞过之后,讪笑着开口从坐榻上站起来:“夏夫人何必生这么大气呢?不想让妾听,妾不听就是了。”
她说着,终于抬步往外走去。
女子屏息看她背影良久,才忍住没有骂出口。
回过头时,屋子已经重新恢复了安静。
双开的门隔绝了外面的阳光,李念仍旧维持着刚刚从床上坐起来的姿势。两个人对视之间,夏维安周身的戾气还未来得及收起。
于是后来说的话都多了些威胁:“这里就剩咱们二人,我说话也不会再顾及。按照年龄,我尊你一声姐姐。可若到时查明白,就算是我想弄死你,你也得受着。”
她说完之后,屏息等待了许久。等到刚刚被赵纯熙牵扯出的脾气渐渐消散,终于等到了李念的回应。
“你想做什么?”
夏维安不为所动:“我跟你谈个交易吧。”
“什么?”
“你孩子还在吗?”
又绕回了这个问题。
李念捂着肚子戒备地往后面缩了一下。
那就是还在。
夏维安将自己一路过来的猜测说出口:“我没有跟你抢孩子的必要。梁安德的两个儿子皆已成人,我若是此时真有个孩子,也抢不过他们。”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神色微凝。不过片刻之后,眸中恍然闪过一道流光:“——所以这个孩子不是梁安德的!而且,你不喜欢这个孩子的父亲。”
她看着李念睁圆了眼睛,便意识到自己猜对了。
果然如此。
李念没有必要因为孩子的继承问题陷害她。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很有可能这个孩子一旦被查出来是谁的,李念的处境就会变得危险。
所以这个意外的孩子不能要。
但是她一举一动皆被梁家人看着,她不能自己动手除去,只能嫁祸旁人。
而只在梁家一天,还身缠命案的夏维安,是最好的人选。但是前提是,她得咬死了,这是梁安德的孩子。
只可惜,昨日是见红,而非小产。她本想一举将这孩子打掉,可却出现了意外。
室内二人沉默片刻。
夏维安突然想明白了这件事后,待平复了情绪,才缓缓开口:“我还是劝你把这个孩子留下。”
李念把脑袋低了下去,她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能继续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反正你将来并不会一辈子都留在梁府,待一年以后,不管你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梁家那两位男子都不会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到时,你领着你的孩子,去找个别人家,做个当家主母岂不是轻轻松松?”
既不用一辈子寄人篱下,也因为有个孩子,而在一年后招人待见。
“然后这一年,我都会在山上呆着。我不揭发你,你也别来招惹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等一年以后,我从梁家除名,就各走各的路。你觉得呢?”
后来等夏维安离开的时候,李念依旧没有对她的话表示出任何的态度。
杏儿问她:“她怎么说的?”
“她什么也没说。”
夏维安皱着眉头,准备跟杏儿一同走出梁府。她一边走着,一边疑惑问杏儿:“是不是我跟她谈判的方式有些不太对?”
“我是不是不应该什么都不问就一顿输出?”
杏儿没说话。
不过片刻之后,夏维安就想明白了:“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咱们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二人正加快步速准备快快离府,然而前日的场景如同复刻一般再次出现。不过是才走到了前厅,她们身后便再次换传来了一声呼喊。
“夏家娘子。”
夏维安脚步一顿。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隐约有了炸毛的倾向:她现在还是梁家老夫人呢,在梁家喊她夏家娘子,这是要做什么?
院子里,主仆二人的身后站着一年轻小郎。那少年站在房檐下面,在看见夏维安转过头的时候,露出一嘴白牙,笑得烂漫纯情。
正是二儿子梁镇宁。
“我兄长听闻你和太公侧室谈话后,得知你二人已然谈妥,故而托我过来跟你说,要你不若晚上留在梁家,待明日官府定下案来,再决定去留。”
夏维安下意识想要拒绝:“这——”
“自梁家到那青山寺就要一个时辰,如今天色并不算早,更别说明日一早便要自山上下来。”梁镇宁将她的话截住,笑着补足了后面的。
他今年不过刚十八。长安城中的百姓婚嫁皆比其他地方晚些,可等到十六也皆已成亲大半。梁镇宁这种十八岁尚未婚嫁的实在算少。
其原因也不过是,梁安德年岁已高,对这种事情再无精力去照看。再加上府中的夫人又轮番换了好几任,更是缺少照料。
故而,梁镇宁自十五岁便开始的说亲,到了十八岁都未曾定下。
夏维安看向他,心中仍然防备。
梁镇宁笑了一声。
“怎么?小娘你莫不是怕我们趁此机会对你下手?”他往前走了几步直到阳光下面,却妥帖地还离夏维安有一段距离,“如今官府的人皆已搜查完毕,余下就只剩下了跟着你的这些,他们皆在院中看着,明日你还要完好上堂。再说,我们梁府的人,对你并没有什么意见。”
夏维安心直口快:“既然没有什么意见,那你应当喊我一声母亲。”
她话音刚落,便觉得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女子这时才知失言,一不小心把自己刚刚的气话给说了出来。
连忙捂住嘴。
气氛有些僵持。
梁镇宁只愣了一会儿,便重新笑起来:“小娘所言极是。按照礼仪,我确实应当唤你一声母亲的。那么,母亲今晚便在我们梁家住下如何?”
他脸上笑意真诚,倒是丝毫没有窥见到假意。
夏维安原先想要离开的心思在听见这句话后几乎是立刻就给打消了。甚至刚刚还扭了半边准备逃离的身子登时就转了过来。
理智全部消失,嘴巴比脑子快:“好。”
后来直到梁镇宁离开去禀告梁镇江,夏维安也没有从这种突然就占了便宜的喜悦中逃离出来。
她扯着杏儿的袖子:“这好像还是我在他们梁府听见的第一句母亲。”
成就感从心底而起,夏维安越想越觉快意:“我儿,孺子可教啊。”
杏儿跟不上自家三娘的思路,沉默片刻,狠下心扯掉了她拽着自己袖子的手,离她远了些:“三娘,你还是仔细想想,如何捱过今晚吧。”
回过神来的夏维安:……
好的,成功被自己的女婢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