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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告一段落 ...

  •   其实在梁府待一日也没有那么吓人,不过是需要提防着这些把她告上官府的人过来嘲讽她两句,或者就如同那赵纯熙一般,抱着莫名的敌意暗地捅她一刀。

      除开这些,还有晚上那场,因为梁镇江在他夫人面前多提了一句,说什么新夫人回府,家中好不容易人齐了,一起坐在一块吃的家宴。

      夏维安在席上看着面前的山珍海味,如坐针毡。

      不知是不是梁镇宁对梁镇江说什么了,这场宴席她还是坐的主位,自己一个人坐在一边,梁镇宁及其夫人坐在下首,梁镇江一人坐在另一侧。

      而这场家宴,梁镇江还美其名曰,说夏维安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让侧室李念也跟着一同出席了。
      于是夏维安孤身坐在主位上,时刻接受梁府众人目光洗礼,不可谓不是一场浩劫。

      她本就食难下咽,时时刻刻都想着让这宴席赶紧结束,偏生梁镇宁左一声“母亲”,右一声“大人”,也不知是诚心还是成心,让夏维安吃着饭食一边欣慰万分,一边如鲠在喉。
      实在是心情复杂。

      “明日大人还要继续上山为太公祈福吗?”梁镇江也跟着梁镇宁,在闲隙的时候,唤了夏维安一声大人。
      夏维安愣住一会儿后,点了点头:“正是。”

      得到应答后,两个兄弟对视了一眼。

      梁镇宁接过话来:“是这样的,母亲。孩儿这两日刚从父亲手中接过生意,还有些事情不太明白。孩儿听闻母亲之前也是商贾人家,且手中如今也有些铺子,想来应当是极为擅长打理,不若等过几日,我也去到山上为父亲祭奠,也好同时询问母亲一些打理店铺的事宜。”

      夏维安愣了愣。

      梁镇宁继续说道:“这件事我已同长兄商量过了。长兄一直以来驰骋官场,对生意之事尚不熟悉。故而,他也同意我找你来商量关于店铺的经营问题。”

      “只消母亲多多费心,你我二人一同经营店铺,其余之事,母亲也不用多管。母亲觉得如何?”
      他睁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夏维安,倒是让夏维安不忍心拒绝了。

      等宴席结束,她同杏儿一同走回住处的时候,方开始忏悔懊恼。

      “我怎么一听他们喊我母亲,就变得没脑子了呢?”她说起这话,看着梁府夜色中的一草一木,心中愈发烦躁,“我应当拒绝的啊。”

      杏儿略微有些无奈。
      她跟在夏维安身后大约两三步的地方,顶着头顶惨白的月光,深吸了一口气,紧闭着嘴用鼻子呼出来:“三娘你真是个小可怜。”

      嗯?
      夏维安顿住脚步转头看她。

      却见到女婢一幅坦坦荡荡的样子,面容上的同情之色丝毫不见掩饰。便眯了眯眼睛略带威胁看她。
      杏儿瘪着嘴,无奈地拉过夏维安的手,往前扯去:“走啦,三娘。”

      因为梁安德已逝,夏维安住的便是梁安德在迎她入府时收拾好的新屋。地方有些偏僻,只路上有些灯盏,除此之外,便再也没了人气。

      杏儿拉着夏维安的袖子,往那边走。
      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

      她知道夏维安在夏家的处境,多年来虽说看似大大咧咧,但实际却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虽然看着并不大可靠,但思维缜密,懂得妥善保全自己。

      如今动不动便迷失在这一声一声的“母亲”当中,不过是前十八年都未曾占过别人便宜,甚至极少得到过夸赞。于是不过一些丝丝点点的阿谀便能够让她开心起来。
      她虽知道,却不能够在三娘面前点明。

      有时候,迷迷糊糊的快乐,总是要比清清楚楚的难郁好得多。

      这一夜因为夏维安心中一直记挂着明日上堂之事,再加上晚上那顿如同嚼蜡的饭食,睡得并不安稳。直到凌晨才沉睡过去。

      第二日天大亮。
      外面的人匆匆来报,说是传复的日子到了,夏维安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跟着梁府众人往官府去。

      官府那边的说辞,夏维安正好昨日梦到。

      “根据令史查验,尸体口中有浓烈酒气,瞳孔呈散状……”县令钱苓拿着检验报告在大堂上来念。
      夏维安听不懂,却始终关注着这些话的落点。

      “……经判断,梁公梁安德并未有中毒之迹象。梁家众人控告夏维安放毒谋害梁公一事为诬告。”
      夏维安悬起来的心骤然落下。

      得此消息后,满堂哗然。

      身后从头听到尾的百姓相互之间都有所交际,两两相看,皆小声议论。之前笃定夏维安落狱的人失望不已,而除开这些,竟是再没了不同的意见。
      此时满堂皆是吵吵嚷嚷。

      钱苓维持完秩序,因那册本尚未念完,便接着余下内容念道:“……梁公年七十,身体有较多沉疴疾病,当日饮酒过量,经令史判断,梁公应为猝死。”

      刚刚安静下来的百姓骤然再起波澜。
      夏维安仔细辨认了一些,方才发觉这些话语里,皆是什么“梁公身体健朗”“怎会猝死”“太离奇了”等等。
      虽一早就做好了这些百姓不会信的打算,可如今听起来,还是难免心凉。

      她只沉默了一会儿,便把这点微妙的情绪放在了一边。

      钱苓宣布了结束。
      此番,他看向夏维安的眼神中,又再次出现了三日前的那抹同情。很奇怪。就好像是,他是在为夏维安接下来的命运担忧一般。

      周围环境有些嘈杂。
      夏维安听不清这些人的言语,却看明白了钱苓的眼神。在他离开大堂之后,女子趁着梁家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顺着屋旁的一条小路找了过去。

      劫住钱苓时,钱苓也正巧在刚刚的厅堂之后等她。

      这处是个空旷的场地。对面便是官府工作的地方。他们二人所站之地为一长廊檐下,隔着两三步便是主路。
      兵吏皆分布在主路两侧。此处正好位于兵吏后方,声音正好能让最近的兵吏听见。

      夏维安只愣了一瞬,便松开了婢女的手,前走数步对其行礼。
      钱苓受了她一拜。

      “妾此番前来,是为感谢钱公救命之恩,”夏维安说着,又拜了一下,方站起来垂头说道,“若非钱公秉公办案,妾此次深陷案中,免不了牢狱之灾。”

      她说完后,又接着询问:“妾刚刚退去时,见钱公似有话要与妾说,不知?”

      因她并未抬头去看,故而也并未发觉钱苓此时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忍。

      “我让你来,是想叮嘱你。梁公此番逝去,缘由确确实实是饮酒过度。但是这原因,你信我信,长安城中的百姓却并不一定信。如今这案件确实是告一段落,但是后续或对你的名声产生些不太好的影响。”

      这件事,夏维安需要做好准备。
      钱苓他是穷苦人家出身。自幼便总会遇见一些欺凌之事。他见到夏维安独立于堂上之时孤立无助,便想到自己当年之遭遇。
      他一路从偏僻之地爬到长安县令之位置,受到不少冷眼。自然想要帮衬夏维安一把。

      那些坎坷霸凌,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紧要。可对于一个女儿家,总是显得可怜了些。这世道总是对男子宽容,对女子刻薄。
      就连百姓的流言蜚语,在说起一个女子时,也总是往最坏的地方言语。

      他看着眼前不过才十八岁的女子,脸上依旧残存稚嫩,心中有些不忍,却因为身份,并不能多说什么。
      只在离去之时,半是感慨半是叮嘱地长叹了一句:“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他有一种预感。
      眼前这位姑娘,后面怕还是会来这官府与他产生交集。可预感只是预感,具体发展如何,还需夏维安自己决断。

      不过须臾,钱公的身影没入不远处的亭台楼阁之间。杏儿静默地走到了夏维安的身边。
      “走吧,三娘。”

      夏维安沉默许久方从庭院中退出。
      经过审案的大堂时,围观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零零散散只剩下的几个人,也都在往官府门口走。

      她没着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不过才得一喘息机会,杏儿便在身后小声惊叫:“你怎么又来了?”

      夏维安闻声回头。
      早早到官府报道的靖冉此时正站在她身后,仍旧一副笑颜,乐呵呵跟她行礼。

      她惊讶着往后扬了下脑袋:“今日案件已然了结,按照规矩,你不应当再同我们一起了啊。”

      靖冉笑了笑:“卑仆是特意来和夫人告别的。刚刚卑仆去见了县令,县令让卑仆为夫人带句话。”

      夏维安微顿,洗耳恭听。

      男子双手握在一起,站直腰背:“县令说,他知晓夫人没有留在梁家的打算。故而,只要熬过这一年便好了。只是这一年伊始夫人便被牵扯进命案中,实在不算是个好开端。未来夫人怕是要受很多罪。还请夫人,谨慎行事。”

      他把话带到,任务就已经结束。便行了个大礼转身离开。

      夏维安看他背影消失。
      良久方回头看向杏儿。两个人视线相对之时,女子说:“走吧。”

      叫来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的街上。
      官府时常要处理民间事物,故而直接建在了闹市。此时正是上午,街上人来人往,少有马车过市。
      如今停下一辆马车正好在官府门旁,自然要比旁些马车惹眼。

      夏维安正准备上去,却见到马车前头忽然走出了一人来。她顿住脚步侧头看去,正是刚刚在堂下旁听的梁镇宁。
      男子还穿着过来时的打扮,脚步从容越走越近,停在了离夏维安不远的地方。

      “夏夫人这是要直接去山上,不再回梁府了吗?”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毕竟周围人多,故而时常有尚未散尽的百姓投以视线过来。

      夏维安戒备地后退了一步,没有说话。

      梁镇宁从这动作中知晓了她的意思,也没有再勉强,躬身行了一个跟母亲退告的礼:“那就请夫人先行上山。待我做完店铺交接后,再上山请教夫人。”

      他说完之后站立原地久久不走,夏维安只能先行爬到车上。
      杏儿从后面顺着她的呼吸:“也不知道这梁家人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新婚当夜全家都当三娘为敌,如今却个个都想着扒上来。也不怕降了自己身价。”
      夏维安觉得心堵:“算了。咱们躲着他就是了。能在山上已经比在梁家好太多了。”

      马车自闹市缓缓行过。

      下午在山上一直睡到了日落方起。等自前面吃过晚饭,女子正准备回去换身衣服再在寺庙中转转走走,却在推开院门之后,见到了那日嘲讽她摔倒的和尚。

      彼时将暗未暗的夜色之下,僧人正在跟身侧的小和尚叮嘱。

      夏维安侧头听了两句,大抵是小和尚坐禅的时候贪玩,弄出了些动静,连着好几日都出现了问题,便趁着这个机会来教导他。

      她走进院中,正巧那僧人也听见了动静,抬头看过来。
      见到是她,僧人神色未变,低头对小和尚说道:“行了,快回去吧。今后坐禅若是再乱动,住持便要亲自收拾你了。”

      小和尚心性本就顽劣,此时挨了骂,便更是跑得飞快。
      等夏维安反应过来,便是身侧一阵风过去,院中就只剩下那和尚还站着。

      天已全然暗下来。

      那和尚站在不远处对夏维安行过礼,转身去了屋中。片刻后出来时,手中拿着一燃烧的烛台。
      他在院中小路缓缓行进,将两侧的五六盏灯一一点燃。于是刚刚还混沌黑暗的小院,随着他的走动,缓缓充斥满光亮。
      从背后看去,僧袍整洁而不染尘埃。

      待确认没有什么灯座被遗忘,和尚把烛台吹灭,抬步将要回到屋中。

      “你等等。”
      夏维安叫住了他。

      她这人忘性大,再加上这位和尚长得也好看,便忘记了昨日清晨发生的那些不愉快。如今见那和尚停住脚步,女子迟疑询问:“你的法号是叫梧砚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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