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之上》花未末

286、第二百八十六章 可有遗言

　　一身男装的秦然在金柯城一处偏僻的府邸前驻足，曾经，那个白衣少年就是在这座府邸里笑着同她说话，安排她去接近韩数。如今她再一次来到这里，而那个白衣少年却已不再。
　　“小姐，小少爷他走了，我该怎么办？您又该怎么办？呜...”
　　秦然听到府邸内传来弱弱的抽泣声，隐藏身形悄然走近。这是内院一间布置雅致的套房，房门开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眼神呆滞地抱着一个牌位跪在一副画像前。
　　那个老人她见过，是她第一次来这里时在门口迎接并带她进来的人，这府邸的管家，吴城宇叫他卫伯。吴城宇的母亲名卫宁，卫伯是看着卫宁长大的，卫宁嫁进右丞相府时卫伯就跟着一起到了右丞相府，卫宁产下吴城宇后被接进了宫，直到吴城宇弱冠之后开设府邸，才又将卫伯接到了府中当管事。
　　小姐？能被他称为小姐的人自然是吴城宇的母亲卫宁。秦然将视线停留在那副画上，画上的人身着一袭水蓝色的长裙坐在琴架前闭眼抚琴，嘴角微微勾起似是有些陶醉。她看着那副画一时竟呆住了，吴城宇长得很像他母亲。
　　“小姐，小少爷一直想要带你离开那个地方，他明明可以带你离开的，可是...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告诉他的，都是我没有用，是我没有保护好他啊！”
　　秦然听着卫伯的哭诉，想起吴城宇一直在筹谋着什么，原来他想做的事与他母亲有关。那个地方？难道是皇宫吗？吴城宇已拜入鬼老儿门下，资质又如此好，照理说如果他想要求什么，不太过分吴柯应该不会反对，难道吴柯那么喜欢卫宁，非要把她留在身边？还是卫宁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必须留在宫里？
　　秦然决定到宫中去看看卫宁，她想要替吴城宇完成心愿，只是她有些害怕，因为她又要再一次直面他的死亡。
　　金柯城皇宫宫墙的角落处，秦然换上宫女的服侍，变幻了一下样貌，走进了一处偏僻的院落。今早，她将一个出宫办事的差人打晕，扮作他的样子混进了皇宫，然后又偷了宫女的服侍，扮作一名普通宫女。
　　熟悉的琴曲从院中缓缓飘出落进了秦然的耳朵里，那是她在倚红楼唱过的曲子，能将这曲子从宣蓝国带来征列国，恐怕也只有他了。她随着乐音走进院落，走到廊下见到了传说中的妙音夫人——卫宁，她精神力测探之下才惊奇地发现卫宁有地仙后期修为。
　　“是谁在那里？”
　　因为离得太近，秦然愣神之际却是被卫宁发现了。她赶忙走过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说：“娘娘，您的琴音实在太好听了，奴婢...奴婢一时听的入迷，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我这里鲜有人来，今日你能听到也是缘分，不必害怕，起来吧。”卫宁的声音幽幽从秦然头顶传来，那声音绵软酥甜甚是好听，秦然觉得这声音哪怕骂人都是好听的。
　　“多谢娘娘。”秦然站起身低着头。
　　“我这里偏僻，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回娘娘的话，皇宫太大，奴婢一时迷了路，方才听到琴音想着定是仙子引路，所以才找过来的。”
　　“你这丫头倒是很会说话，你是哪个宫里的？”
　　“奴婢是膳房的。”
　　“膳房？你出了院门往东走，过两道门转南，再过三道门就能看到一条小道，往里面一直走就能回去了。若是再迷路，看到人再问问便好。”
　　“多谢娘娘指点，娘娘，您人真好。”秦然小心地抬起头看向卫宁。
　　“回去吧。”卫宁没有看她，而是抱着琴回了房。
　　第二天秦然又来了，这一次她不是空手来的，她偷偷进膳房做了些点心拿过来。卫宁依旧在院中抚琴，依旧是昨日之曲。
　　“你又来了，这次又迷路了？”卫宁瞥了她一眼问道。
　　“娘娘的琴音让奴婢回去后好生惦念，今日还想再聆听娘娘的琴曲，奴婢特意做了点心敬献给娘娘，以报娘娘昨日不怪罪奴婢之恩。”
　　“放下吧。”
　　一连几天秦然天天都来，卫宁性子冷淡，并不嫌她日日打扰，也不与她说多余的话。每一次秦然都是放下点心，听卫宁弹完琴曲回房后方才离开。
　　这天，她听完琴曲后，卫宁并没有收琴离开，而是叹了口气说道：“你就是秦姑娘吧。”
　　秦然惊讶地抬头，就听到卫宁继续说道：“你做的点心很美味，能做出这么精致的点心，你的手艺倒是比专司糕点的御厨还好。你是一般宫女打扮，却能日日出入膳房做好点心送来，必是有能随意出入这宫墙不被人察觉的本事。宫中戒备森严，又有强大的阵法相护，寻常人又怎能轻易入之。听闻韩家的阵法独步仙界，韩家家主有一女，阵法比肩其父，且拥有幻化之能，最近一次听说是已成就上仙。”
　　秦然站起身说道：“单是因这点心就能猜出我的身份，娘娘真是不简单。”
　　“并不全是因为这点心，那日我心绪不宁弹错了一个音，我见你微微蹙眉就知你极善音律，鬼宗《七情》若非极善音律之人又怎能弹奏得了。一个极善音律又能在宫墙中随意出入的人，且会来看我这无人问津之人的只有她。”卫宁停顿了一下说道，“你是因为那孩子才来看我的吧？我听说了，那孩子...死在了魔界。”
　　“对不起。”秦然眼神黯淡。
　　谁知卫宁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我与那孩子并不亲近，从小他受尽冷落嘲讽，可我却没有在他身边慰藉过他，开导过他。秦姑娘，他去魔界是因为你吗？”
　　“是。”
　　“你爱他吗？”
　　“爱。”
　　“他能遇到一个深爱着他的人是他的幸运，人终有一死，若是一生未有爱过才是遗憾。他...可有遗言？”说最后一句时，一直冷静甚至显得有些冷漠的卫宁眼神中才有了一丝波动。
　　“他...让我好好活着。”
　　卫宁微微一笑露出这么多天来唯一的一个笑容，仿佛冰霜间绽开的一朵白莲：“看来他是带着爱走的，秦姑娘，谢谢你，谢谢你让他心中有爱，也谢谢你来看我。”
　　“伯母，你想离开这里吗？”
　　“离开？”
　　“嗯，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这也是他的心愿。”
　　卫宁摇了摇头：“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