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印象》悲伤薯条

10、落日

　　【10】

　　施烟涵家的后花园变成一个烧烤场。

　　人还没到齐，已经有人开始烹饪主食披萨，烤箱里有香喷喷的烤鸡，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其实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天。

　　Dex被邀请得晚，来得到时积极。前段时间才制定了一套健身计划，说最近体检体脂有些超标，结果一转头就被自家祖宗摆了一道。好吧，他自己也忍不住，谁能过美食关！

　　没过多久，一男一女两道吵嚷的声音也加入。施烟涵帮他们把风扇、停车场专属巨大遮阳伞、冰块放好后，以“不会做饭为由”，被驱逐出所有有厨具的地方，舒舒服服地躺在太阳躺椅上。

　　阳光正好，不过碍于场合稍微保守了些。上身白色吊带，下身黑短裤，大大方方地接受太阳烘烤。

　　一旁桌子上放了个碟子，郁冬野烤完一盘就会送过来给她吃，像个失去自理能力的人，张口吃，闭口一会儿，便催着还要吃。
　　“......”

　　嘴里停了会儿，嫌实在无聊，看到边上有两瓶高度数的烧酒，直接撬开喝了。

　　Dex放松之余，没忍住唠叨她的身体：“你最近喝酒又喝多了。”
　　“一般一般啦。”她语气悠悠，尾音向上带。拿起瓶子喝了一大口，之后舒服地“啊”了一声。
　　“......”

　　“你自己注意，别忘了明天的正事。”
　　书冉正好过来拿东西，顺口问：“什么正事，酒都不让喝了？”

　　Dex知道他们关系好，便没想着隐瞒：“和顾总有个合作要谈。”

　　书冉没反应过来，“哦”一声，顺势随口：“哪个顾总？”
　　施烟涵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薄唇上下贴死，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Dex斜眼看了她一下，“华京叫的上名字的顾总没有谁。”

　　书冉：？
　　郁冬野：？

　　“什么情况？”

　　书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微叹了声，“就非得是顾嘉裕吗？”

　　施烟涵愣了下，“你别说。”
　　“谈合作，还非得是顾嘉裕。”

　　“？为什么。”
　　“他有钱啊。”施烟涵如实说：“我倒要看看，我这位厉害的前男友，为了跟我合作能出多大码。”
　　“......”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脚步声。
　　涟华湾的安保做得非常好，他们进来之后没有把门带上。循声回望，书冉最先看到门口正靠近的人，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屈了屈。

　　施烟涵还懒洋洋地靠在长椅上，享受着日落前的漂亮晚霞。目光往那一落，有些明显地颤了颤身子，随后便坐起来，穿上大码的人字拖，坐在椅侧凝着他靠近。

　　的确，书冉他们拉的群里有顾嘉裕这号人，只是他不是说今天没时间吗？
　　大家都不发话，都等着施烟涵。

　　清了清嗓，她略显生硬：“忙完了？”
　　“嗯。”顾嘉裕眸子很沉，往旁边看了眼Dex，他正十分认真地给这三个人做饭菜，没有太在意他们之间的交流。

　　郁冬野和他是比较熟悉的，没多久就把他喊到旁边帮忙干活，让书冉和施烟涵待一起休息，凉快凉快。

　　书冉坐过来，眼神发出疑惑：他怎么来了？
　　施烟涵小表情同样丰富：我怎么知道！

　　耳边时不时传来他们三个男人的交谈声，都不是话多的人，但相处莫名融洽。
　　书冉和施烟涵抱着东西就吃，也不去想他怎么突然来了。

　　天色暗下来，施烟涵和书冉吃得肚子大了一圈，一人拎着一瓶酒，笑着跌跌撞撞到客厅里去，毫不在意形象。

　　书冉视线模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胡乱按了很多下，开了个电影。

　　第一幕。
　　昏暗的船舱中，摇摇晃晃，墙壁上的油灯烛影摇摆。彼此重叠的喘息声，让此时此刻没开灯的客厅都陷入一种暗红色的情调。

　　书冉酒后最容易犯困睡倒，只有施烟涵还坐在沙发上傻傻地看着电视。

　　顾嘉裕和郁冬野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喝醉了。”他声音不带情绪，平静地得出结论，随后径直抬步去她厨房。
　　“顾总。”她脑子不清醒，抵抗他倒是刻进骨子里。

　　他闻声回头。
　　施烟涵：“随便进人厨房好像不太礼貌。”

　　听到这话，他真的折返回来，在离她很远的沙发上坐下。

　　施烟涵现在脑子不算清醒，盯着他好半响才缓缓收回视线。

　　“你还不走吗？等会把门带上。”
　　Dex和郁冬野已经扶着书冉离开，像刻意创造一个空间。她的逐客令，现在对他似乎起不到作用。

　　他自顾自说：“校庆给我发了邀请函，你有没有收到？”
　　“没看。”她美眸轻瞪，“去校庆干什么，这么无聊的事。”
　　“做这件事情，对你而言有价值。”
　　“什么价值？”她气笑了，“这地方没少给我添堵，不去。”
　　“可以给你在国内的工作造势。”顾嘉裕淡声道出缘由。原本以为他可能私心，听到这话，施烟涵不免双眼失焦片刻。

　　施烟涵：“利用舆论黑红，坏我名声给你银行卡进钱，你真会想。”
　　顾嘉裕微顿：“各取所需，你不吃亏。”
　　施烟涵：......

　　“你走吧，我要上楼睡觉。”这次她直接站起身，腿软得不行，仍是走到门边拉开沉重的门。

　　顾嘉裕不紧不慢起身，丝毫看不出是在被驱逐，总是这么游刃有余。

　　”我说的，你记得考虑。“

　　话音刚落，门被不轻不重关上。
　　他反射性闭了闭目，随后缓缓睁开。眼底的情绪浓又深，在门前停留数秒，才转身离开。

　　...

　　上楼洗了个澡，施烟涵躺在床上逐渐清醒。
　　打开手机点开校园论坛，最近很多校友准备回去，沉寂数年的老旧网站又开始活跃起来。不用怎么刷新，她就看到了自己和顾嘉裕。

　　他们俩只要出现，从来不缺关注。

　　当年她和顾嘉裕公开之后，班上有好几个偷偷暗恋他的女生就和施烟涵闹僵了。

　　美院人才济济，美女也不少。
　　可能她们觉得施烟涵这样画风诡异、常年吊车尾的学渣不配，三天两头就托人找关系想加顾嘉裕微信。

　　大三上学期中旬时，学校想找学生拍招生短片。知道他们俩恋爱的事，正好都是非常拿得出手的门面，就托他们去办了。

　　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微信好友圈、微博都被这套图刷屏。把施烟涵截掉，单独发顾嘉裕的也不在少数。

　　那时候她处于人生的迷茫时期，画风不被认可，任课老师冷嘲热讽，被指异想天开。和顾嘉裕的关系也时好时坏，每天都在崩溃和治愈自己中反复横跳。

　　也就是这时候，那些小团体开始加大马力挑拨他们关系，往日的暗自吐槽直接摆到明面上。

　　画室里，她的画板总是无缘无故沾上与原本色调完全相反的颜料。除了书冉和郁冬野一直陪她，其他虚情假意的人都不忘踩一脚。

　　不过顾嘉裕也不是傻子。
　　外人挑拨不了他们的关系，这根弦到最后是他们自己绷断的。

　　施烟涵现在还记得，分手那天晚上，有人自发在操场组织了一场演唱会。
　　分手快乐、自作多情等等金曲响了一晚上。如果不是不允许，她们应该还会放烟花鞭炮庆祝。

　　书冉气得不行，“我真的好生气啊施施！你为什么这么无动于衷！！”

　　施烟涵歪了一下头，浑身情绪像被压着，气压很低，”改变不了的事情就接受吧。”
　　毕竟，他们的确彻底分开了。

　　-

　　关于合作还有很多具体事宜需要和他们确认，这件事情现在顾嘉裕亲自在管，导致施烟涵每回不得不硬着头皮直接去公司见他本人。

　　办公室里开了点暖气，边上角落点燃沉水香，淡淡的中式气息与西方现代装修风格的办公室有些出入。

　　“以后有事我找你助理就行，互相配合时间有点麻烦。”坐下第一句，她直接表达出自己的感受。

　　她有精神的时候是他需要休息的下班时间，而他上班时，施烟涵通常在睡觉。
　　这段时间配合他时间，她快把自己榨干了。

　　顾嘉裕抬眼看她一下，素面朝天，面上还是白皙有光泽。眼底的确泛起一些血丝，淡声说：“你的合作我直接管，下次见面时间你提，我配合。”

　　施烟涵低嘁一声：“这不成私人见面了？”
　　她才不要，他们俩现在最后保持公事公办的距离，别再走近。

　　顾嘉裕顺着她说也不行，逆着更不行，索性闭嘴，到旁边柜子里拿出一饼七十年代的老熟茶，撬了块下来，放到紫砂壶中冲泡。

　　“这个季度的画你可以着手开始准备，风格随你，不过轮转的酒店在不同国家，有的地方风俗人情特殊，不要犯禁忌，客人会觉得冒犯。”

　　耳边他微沉的声音与沸腾茶水冲泡出来的咕噜声混杂在一起，莫没来由的谐。

　　“这些到时候你让你助理整理好发我一份。”施烟涵边说，边伸手想去拿桌上刚装了茶叶的杯盏。

　　下一瞬，他没顾及任何，快速伸手向前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他手掌很大，只是微微对掌，她纤薄的皮肤就被挤压变形。

　　她抬头愣愣地看着他，没收手。

　　“刚煮开的水，烫手。”他解释完，不紧不慢把手收回去。

　　出于好心的触碰，施烟涵没办法责怪他的越界。默默收回放到桌底下时，不自在地用指腹磨了又磨。

　　“谢谢。”她小声说。

　　一阵诡异的沉默。

　　施烟涵悄悄抬头，与他沉沉的眸子对上，避无可避。
　　一阵电流从颠顶窜至脚尖，她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