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9、寂静无声 ...
-
京城的夜晚凉意浓重,元竹枝见姐姐未盖好被子,大半个身子都在外头,她摇了摇头,放轻步子走到床榻前。
她心中想着姐姐愈发不会照顾自己了,元竹枝小心拉过被子,细心为她盖上,触及元皇后手腕时,只觉得有些凉了。
“姐姐怎的这般粗心,万一染上风寒,又该……”
元竹枝话说到一半,生生顿住,她发现自己竟无法感受到元皇后的脉搏,没有跳动,亦没有温度。
她顿时慌乱起来,压低身子轻唤了几声姐姐,可床上的人儿没有半分反应。
元竹枝开始害怕起来,眼中已然聚了水雾,她握着元皇后的手,想传递几分暖意过去,可无论她怎么做,也不能让那双冰冷至极的手回暖。
“姐姐,你不要吓我……”
元皇后依旧没有回应,元竹枝处在震惊中久久未回过神来,她呆呆的望着元皇后,不明白这变故原由。
她莫名排斥心中的那个可能。
她倔强的认为,元皇后只是赤寒毒的余毒未清,才会如此。可当她发现沐如也无法唤醒时,元竹枝急了,她赶忙跑出青鸾殿去寻人,这才发现角落里躺了不少侍卫。
元竹枝来不及多想,她穿过宫墙长道,跑过几个转角,未停歇一瞬,连影子也没留下。
太医院的殿门紧闭,她推门进去,却没发现一个人,她不明白,宫中的人去了何处?她记得陛下去皇陵时,留了不少人保护元皇后。
她想着救人,疾步走进了太医院的藏药阁,身子止不住颤抖,却被她刻意忽略,她不断的打开药柜,又合上,再打开另一个药柜,然后又失望的合上。
她翻开桌案上的医书,终是没能忍住心中的悲意,她蹲下身子,无神的坐在那里,对面写着“野山参”三个字的药柜,着实刺眼了些。
满满一柜子的野山参,又有什么用呢?
这偌大的藏药阁,竟没有一种能救元皇后的药。
她觉着有些冷了,低头静默了许久。
今日的宫中不同以往,青鸾宫的侍卫,太医院的异常,这一切无不在告诉她,事情并无这么简单。
元竹枝吃力的起身,许是过度的悲伤,让她没了大半的力气,站也站不稳当。
一切来的太快,她不愿接受,再次回青鸾宫时,殿外跪了一个人,那人满身血污,俊朗的面上也染了红,他木木的望着殿中,人已失了魂。
“徐北殊,你就是这样保护姐姐的么?”
元竹枝出现在他身后,他才回过神来,他并未起身,依旧跪在那里。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徐北殊红着眼,心中万分自责,却也深感无力,一身的气力被抽个干净,他自诩不凡的武力,竟也没护好自己的主子。
元竹枝越过他,目光格外的冷,她深深看了眼床榻上的人儿,无力说道:
“姐姐的死是谁所为?”
“赤衣阁……温扶南。”
元竹枝闭眸未在言语,她走进殿中,静静坐在床榻前,什么也没说,亦没有多余的气力,她只想守着姐姐。
京城外的故楼山上,西景帝正摘着银杏叶,一旁的太监捧着木盒,盒中已有不少银杏叶,许是觉得不够,他又摘了些。
这棵古银杏树,自从被他治好后,开的格外的好,西景帝看了一眼木盒,很是满意的下了山。
宗主说要守几日皇陵,便没有与他一道回宫,这个时辰不算太晚,但来生河已经放着河灯了,他在上山远远望了一眼来生河,今日的河灯不多,只有几盏而已。
西景帝赶着回宫,下了山,就上了宫驾,不过下山时参加灯会的百姓认出了他,人人拜见,他急着回宫,让众人免礼后,便催着侍卫匆匆离开。
西景帝捧着木盒,怀中放着莲阁的糕点,他怕冷了便失了味道,再者夜里太凉,还是吃温些的更好。
宫中的长队终是到了宫门前,西景帝才下宫驾,一旁的暗卫统领察觉到血气太浓,赶忙拦在了前头。
“保护陛下。”
暗卫与龙卫的人一拥上前,皆守在西景帝身旁,他沉着脸,亦是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不好!快去青鸾宫。”
他紧紧抱着木盒,也不顾宫中是否安全,他越过众人直奔青鸾宫而去,将侍卫远远甩在了后头,也只有那位暗卫统领跟上了他。
他慌不择路,几次差点撞倒宫道上的灯座,他惊讶于没有守卫,他离宫前明明将狼卫的人都留在宫中护卫,这一路进宫,怎会半个人也遇不上?
他无意间一瞥,才发现阴暗处随地躺了不少人,那地方连月光也照不到。
他心中更加慌乱,步子愈发快了些,一不小心木盒脱了手,银杏叶散了一地。
他顾不上去捡,抬步进了青鸾宫。
当瞧见一身血衣的徐北殊,与殿中沉默的元竹枝时,他便不敢再向前走了。
徐北殊跪在那里久久未动,见西景帝回来,他才转过身来。
徐北殊长跪不起,已有死志。
“臣无用,请陛下赐死。”
他脸上的血迹滑落在地上,却没有半分反应,他是东方轻禾的养子,元皇后于他而言,并不只是主子。
西景帝缓缓走进殿中,见床上的人儿面上还带着笑,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可元竹枝眼中的水雾,无不是在告诉他,元皇后是真的没了。
怀中的重阳糕明明还是热的,西景帝却觉得分外的冷,他将重阳糕拿了出来,小心翼翼放在元皇后手中,声音很是沙哑。
“兰若,重阳糕我买来了,你怎么不吃呢?”
西景帝沉默良久,明知这话无人应答,他还是想问,他神情有些恍惚,好似看到元皇后接过了重阳糕。
西景帝温柔的抚过元皇后的脸颊,眼中满是眷恋。
指尖的凉意,又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明白他想留下的,终究是留不下了,以往疏远是为了保护心爱之人,如今爱意显露不过几日,元皇后便没了命。
西景帝心中似有什么要涌出来,被他强忍下了去,他深深看了元皇后几眼,似要将她永远记在心间。
过了良久之后,西景帝才站起身来,又恢复帝王的威严。
他若无其事的走出青鸾殿,眼中的哀伤却骗不了人。
“朕去皇陵一日,宫中发生了什么?”西景帝质问着徐北殊,他这般信他,可狼卫却还是让他失望了。
“宫中有赤衣阁的人,狼卫出了叛徒……温扶南进宫行刺,臣不是他的对手。”
徐北殊满是遗憾,他奋力拼杀,却还是让温扶南逃了,今日的温扶南让人觉着恐怖,那般实力,徐北殊未曾见过。
西景帝自然明白是自己人出了问题,狼卫不可能这般弱,再者他留了五成的人在宫中,但宫道角落里的那些人连半成也不够。
“徐北殊,朕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一夜之后,朕希望那些害了兰若的罪臣,都在天牢之中。”
徐北殊恢复几分神采,他恭敬的起身,一言不发的出了宫。
暗卫龙卫狼卫,这三卫头一次合作,为的便是平西景帝的怒。
当夜,太医院院使的府门被破开,对面看热闹的兵部侍郎还来不及关门,他也被人拿下。
狼卫副使,暗卫令使,宫城门前的守将领卫……但凡是今日该在宫中,却不在的人,三卫一个也没放过。
天牢关不下,便关进刑部牢房,三卫只用了两个时辰,那五成的人都已抓来。
西景帝打算亲自去审,他刚出殿,元竹枝一声不响的跟在后头,他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拦她,只是低声说道:
“竹枝你就留在青鸾殿中吧!兰若身边总该有个亲近的人陪着,我们都走了,也怪冷清的,兰若她喜静,却不喜独身一人。”
西景帝似在请求,元竹枝想了想,望了一眼角落里没了气息的侍卫,又看了看倒在药炉前的小云儿,而沐如依旧趴在桌案前。
“陛下,就在青鸾宫偏殿审吧!宫中的亡魂还未走远,也该让她们听听,这些罪臣为何要害人。”
西景帝觉着有理,也就应下了。
他不会放过一个有罪的臣子,自然也不会冤枉一个无罪的人。
三卫的人查了许久,将所有人的口供呈上时,西景帝淡淡看了一眼,随后命人将太医院院使与兵部侍郎押到青鸾宫偏殿来。
“陛下,臣不知犯了何罪?”
兵部侍郎见了西景帝便喊起了冤,他只是见三卫包围了对面的府邸,心中好奇,看了一场戏而已,可不曾做过歹事。
西景帝有些疲惫,强撑着身子,他看着手中暗卫令使的口供,又翻了几页,冷冷说道:“朕命狼卫守着青鸾宫,你为何假传圣谕,将他们撤走?”
“臣不曾假传圣谕,难道不是陛下的意思?阮丞相亲口所言,臣不敢生疑。”
怎的与阮丞相牵上了关系?
场中的人皆是疑惑不已,西景帝揉了揉太阳穴,又道:“那你呢?太医院未有一人守着,难不成你也要推到阮丞相身上。”
“臣有罪,只愿陛下饶过妻儿性命。”太医院院使不曾辩解,好似早知有这么一日。
“江应诚,为何要背叛朕,赤衣阁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祖上世代行医,什么时侯也与歹人为伍了!”
“陛下,赤衣阁将妻儿掳走,臣不得不就范,皇后遇刺,是臣对不起南宫皇室,臣愿领死,可妻儿无辜,还望陛下开恩。”
“江应诚,你可知今日那正殿中躺着的,也是朕的妻儿。”西景帝是真怒了,他看向江应诚时,尽是寒眸杀意。
太医院院使未言,他知自己说什么都错了,自从他听了赤衣阁的吩咐,命太医院的人各自回府,对宫中伤者见死不救时,他便失了医心。
今日守宫城的侍卫,大多都是不致死的伤,并不会丢了命,主要是得不到救治,失血过多便没了。
太医院空无一人,谁来救他们呢?
这时,龙卫司又来了两人。
“陛下,我等去了那座破庙,院使的妻儿早已遇害,赤衣阁并未如约放了他们。”
江应诚闻言,只是凄凉的笑了笑,也不再强求宽恕,没有反抗的再次被押了下去,天牢中的太医都放了出去,唯独他又被关了进来。
青鸾殿中一时间仅剩下兵部侍郎未审,他辩解了许久,只道不知情,西景帝细细打量着他。
“阮丞相乃百官之首,素来忠于皇室,你确定是他给了你圣谕?”
“臣不敢欺瞒陛下,今早陛下去皇陵后,阮丞相就给了我一道圣谕,说是陛下的意思,丞相德高望重,臣不敢多疑。”
见江应诚被押走,兵部侍郎心中也是怕的,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惹上这些事。
西景帝并不偏袒谁,直接命人去了丞相府,打算将阮丞相带到青鸾宫来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