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逢元》亦归不寻

34、船头诉言

　　长孙意欢径直回了房，未与顾还锦相谈，兴许是船头处有些暗淡，她并未瞧见因自己失神的应国公。

　　回房之后，长孙意欢只道要歇下，支走了丫鬟，她只叹方才的大意，怎的沐浴也睡了去，好在那个叫顾三的没有探明她的底细，否则她怕是回不了京城。

　　她犹豫了片刻，自行把了把脉，有些紊乱无杂，她运功理了理气息，方才好受了些，当初长孙家变故，她一无所依，皇祖父与舅舅虽护着她，却也无力堵上旁人对她的偏见。

　　流放至瑞州后，温扶南寻到她，说是奉她为主，长孙意欢起初便不信他，奈何力薄，她只能隐忍，暗中寻了不少秘籍习武，怎料气息变得奇怪，她亦是无法控制自如，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长孙意欢静了静心，此行回京，她有许多事要做，半分也不能耽搁。

　　她对镜瞧了瞧，这脸怕是不能示人，单凭着与允欢公主的七分相似，就会给她带来不少麻烦，不过她倒是不惧这些，传闻中她在流放瑞州的路上便没了，知晓她活着的人并不多。

　　这一切还得感谢先帝的英明，给了她一条活路。

　　她想回京城的心，那般炙热，或许只有她自己明白，她要的是什么。

　　夜色渐消，不知过了多久，顾还锦扣响了房门，长孙意欢有些诧异，应国公竟会亲自过来。

　　她不大明白他为何对自己有几分不同？

　　长孙意欢一早便醒了，只是江面上起了大雾，她便没有出去，顾还锦倒是不厌其烦，在外头候了许久，见雾消了些，便来唤她。

　　长孙意欢打开门，只见顾还锦的衣袍了沾了些雾气，她怔了怔，抬眸欲说什么，却又将话生生止住，她只当未曾瞧见。

　　“雾已散了，公孙姑娘大可出来瞧瞧，这地方能瞧见京城码头。”

　　“多谢公子相告，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顾还锦应声离开，在船头处停下，好似在等她，长孙意欢将随身的匕首，小心翼翼的绑在手腕上，用衣袖遮住，也看不出什么。

　　此番回京，她所行之事太过凶险，带些防身之物，总不会出错。

　　长孙意欢来到船头，顾还锦立刻指着前方的虚影，说那便是京城。

　　长孙意欢抑不住的欢喜，能这般光明正大的回京还是头一次，她指尖微颤着，京城的轮廓越清晰，她便愈发的欣喜，不知不觉中眼角竟有泪水落下。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而今回了家，该高兴才是。”顾还锦语气轻柔，似在哄着长孙意欢，他背过手，手中紧握着一方锦帕，却未有勇气替她拭去泪水。

　　“让公子见笑了，太过思念爹娘，便也顾不上许多。”

　　顾还锦静静看着她，微微说道：“一直未问姑娘的芳名，不知可否相告，便当是……还我恩情。”

　　长孙意欢倒是不曾去编个假名字，许是未曾料道会有人直言相问，她一时失言，竟说出了让她懊悔多时的话。

　　“我名意欢。”

　　顾还锦闻言，心头一喜，嘴角带着几分难言的笑意。

　　“公孙意欢么？说起来我那未曾过门的娘子，也名意欢。”

　　长孙意欢不想暴露身份，只得故作镇定，顾还锦见她眼神闪躲，语气顿时松了松。

　　“可惜她已不在人世，若是可以，我原本是想与她相守一生的。”

　　顾还锦格外认真，他眸子分明，这话似乎只是对眼前的女子而言。

　　长孙意欢很是错愕，不曾想顾还锦竟一直记着她。

　　“公子忆她良久，长孙小姐泉下有知，大概也会在奈何桥多等些年头，想看看这世上的有情人。”长孙意欢撇的干净，仿佛她是公孙而非长孙。

　　“公孙姑娘是这般想的吗？可我觉得她应是不知的，若是知我心意，怎会连梦也不入一次。”

　　长孙意欢分不清顾还锦的话有多少是试探，可她不想有长孙意欢有过多的关联，此行回京，她只会是公孙意欢，也只能是公孙意欢。

　　“她或许早已转世为人，这般算算，应有十岁了吧！公子何不另觅佳人，长孙家可是叛臣，你对她生了情，非是善事。”

　　顾还锦见她还是不愿承认，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叹道：“当初的事，另有隐情也说不定呢！不管如何，她都是无错的，只是可惜，我那时年少，虽承了爵，也无力保她。”

　　顾还锦很是自责，若有似无的观察着长孙意欢的变化，只见她镇定自若。

　　这些年经历良多，她可不会因男子一句话便乱了心神。

　　不过顾还锦这般说，她倒是有些好奇他对自己生情的原由，昔日的顾还锦尚未承爵，她可不记得与他曾相识过。

　　“说起长孙小姐，据我所知你二人应是不识，这婚约原是与公子的二弟，之后才改的。”

　　“因她选了我，我才有机会在国公府立足，不必做那无势的嫡子，你大抵也知我父亲宠妾灭妻。”

　　高门大户的往事，顾还锦不愿多谈，长孙意欢蓦地想起赐婚时只说是与应国公的嫡子，并未言及姓名，允欢公主许是想让女儿自己选，那时才会将她带去应国公府。

　　那日应国公只让二儿子迎客，将顾还锦关在了偏院，也不知怎的长孙意欢见了顾二公子，便躲在允欢公主身后，更是直言不喜欢他。

　　因她的不喜，应国公以庶子冒充嫡子的事，被先帝知晓，提点了一番，才让顾还锦的日子好了些。

　　长孙意欢不知这是不是顾还锦念着她的原因，虽是小事，竟也让他记了这么些年。

　　“公子身份尊贵，我想便是没有长孙小姐，这爵位也是你的，嫡庶有别，一向如此。”

　　顾还锦浅浅笑了笑，京城外的景愈发清明，他的心也明了些。

　　“嫡庶之分，若是在宠妾灭妻之间，便也没了先后，当年，我父亲有意抬那人为妻，这爵位自是给那人的儿子，我原本也不会是个长命的，因她的一句话，我得了生机，我也说不清对长孙意欢是何意，一直念着，便也忘不了，昨日在北淇海城外见了姑娘，我一时恍惚，将你错认成了她。”

　　顾还锦的话着实有些多了，长孙意欢防备心起，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只恐顾还锦会揭穿她的身份，可他并未注意她，心静的出奇。

　　“姑娘不必有顾虑，我不过是见了你，想起她罢了！念在姑娘与她同名的份上，日后若是有难，在下一定不会推辞。”

　　顾还锦许是不想与她失了联系，便寻了个由头，他没有多言她的身份，也让长孙意欢少了担忧。

　　“公子一路将我送回京，日后哪能再劳烦于你，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若是有缘，再还公子恩情。”

　　长孙意欢莫名觉得顾还锦很是危险，她打定主意，既是回了京，往后还是小心为好。

　　等船靠了岸，长孙意欢迫不急待的下了船，逃也似的消失在了京城转角。

　　顾还锦很是失落，好不容易寻到的人，只一瞬便消失干净，他眸子微暗，喜怒不知。

　　四方势力聚合，他不属于任何一派，若是能选，他倒是对长孙意欢的布局有了兴趣。

　　下了船，顾还锦在岸边等了许久，不多时顾三再次现身，他如寒冰般的脸，总算有了生气。

　　“如何？可知晓她去了何处？”

　　“爷……我……”

　　“直言便好。”

　　“公孙姑娘有人接应，我……跟丢了，不过我发现她好似会武功，瞧着不是一般的武艺。”

　　顾还锦心弦松了松，淡淡道：“会武功也好，不丢了命便成，回府后再暗中派人寻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