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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zero.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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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雨。
漫长的雨季开始了。
果然地中海地区也已经进入冬季了。
我驾驶着那辆快要报废的老福特嘉年华沿着台伯河行驶。
桥墩下的排水口安静得要命,我只是淡淡地扫视了一眼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地方。一切是那么的平静,似乎这儿从未发生过什么。
“我愿意陪在你身边。一直一直。”我抓着迪亚波罗的手向他承诺。
他惨淡地扯出一个笑容。
“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他推开我。退后一步,坠向桥底。
“去更宽阔的海上吧。”
他在被台伯河吞噬之前一直在笑着。
“你曾经想要成为一名水手,不是吗?”
我预感在他这次死去后我们就再也无法相见了。我们会彻底分离。就像维内佳那样。墓志铭从绯红之王的额头上碎掉了,小维内佳早就消失殆尽了。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他完完整整地叫出那个不属于我的名字了。
“永别了。索里特?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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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新搬来的家伙似乎很安静。
“在意吗?”
和这块街区格格不入的黑发的学生。
“是个日本小鬼。”他伸手去触碰面前飘过来的肥皂泡。
“我知道。”
漂浮在空中的彩色的肥皂泡破裂了。在头上绑着三角花纹头巾的孩子吹着泡泡在啜泣。
前几日我去罗马出差,开车路过罗马台伯河的时候,有衣冠不整的家伙从埃利奥桥桥墩下坠入台伯河。
我见过很多啦。在那不勒斯也频有发生——也许还要多一点。那些不被神允许继续活下去的人们获得解脱的瞬间。
但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样一个神圣的地方呢。
我有幸在一次故乡的小画展中看到过一幅油画。
那幅画的名字大概是叫《舞者》,可惜的是我忘记了作者的名字。孤独的红发舞者在画布里跳着沉默的华尔兹,他有着和那些在河里坠落的人同样的神色。
那幅画第二天我再去看的时候就已经被撤走了,脑子里舞者清晰的轮廓也渐渐变得模糊了。就像一个肥皂泡,在我梦里偶然飘过,清脆地响了一声,又偶然消失了。
“…”
我碰上了昨天和狐朋狗友们聊到的新搬来的那家伙。在公寓楼梯转弯的地方。
大学读博那几年我去过亚洲或是欧洲的很多地方实地考察,也见过世界上许多地方的人。但我单单没见过日本人。
确确实实是黑发。但精致立体的五官看上去像是混血儿…似乎和我还有一点相似。是英格兰和大和的混血吗?还挺不赖的,嘿。
“你好。今天天气很不错。”也许是我一直在打量着他,他朝我点点头问候了一句。
我仅仅是微笑着,没有回话。他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们维持着沉默。直到阳光从窗口照进。
“是去上学吗?在哪个学校?”我想起来今天是周一。
还得赶时间上班。见鬼。
“是的,先生。在圣保罗高中。”他似乎也想起来了,匆匆地答道。
“要搭一段路吗。”我举起车钥匙,尽量表现得诚意地微笑着,“正好是一个方向。”
我驾驶着那俩快要报废的老福特,载着一个意大利的未来意大利的希望行驶在大街上。可排气管里排出的废气却在污染着美丽的城市。
“啊…乔鲁诺吗。很好的名字。是太阳的意思吗?”
“是的,先生。先生很懂意大利语。”
“毕竟已经生活了十年了。”我从后视镜里望了他一眼——乔鲁诺——那个日本孩子的名字——他拒绝了坐在副驾驶。
真的很漂亮。
他真的很漂亮又安静。
是我认识的戴帽子的意大利男人描述的那样漂亮。他在描述的时候用手戳破了自己孩子刚刚吹出的泡泡。
就像泡沫。通透的泡沫,似乎只要一触碰就会破碎。他安静地待在后座,似乎是那些美术展览里精致的雕塑。
他和那红发的舞者不一样。他有一种黄金似的魅力。
也许金发会更适合他。
就在这个时候他翡翠一样的眼睛从后视镜反射进了我的眼睛。直白地,又无情地盯着我的双眼。
我心虚地垂下眸子。
“……”
“先生,到这里就可以了。”
…
在他微笑着轻轻挥手告别我的时候,我头脑发昏。如此迷迷糊糊地开车到了银行。
“嘿,艾森。你还好吗?”有女同事关切地问我。
我摇摇头。
“不好,”我顿了顿,
“被幽灵缠身了。”
那孩子是幽灵。
我敢肯定。是他的翡翠一样的眼睛让我这样昏沉的。
我似乎有点讨厌他了。那个讨厌的孩子,好像是拥有魔力一样。
明明连几句话都没有搭上腔,名字都…对了。我连我的名字,都忘记告诉他了。
下一次一定要告诉他啊…
只不过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见面了。
下一次,我会去破解他的魔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