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仙子守玉记》殊途路人

3、流泪老人

　　眼前是一片荒地，本仙子拨开身前的芦苇从稍稍整理衣袖大手一挥：“咱们进城！”

　　命格君说过，小待唯一的凡缘便是此遭，而本仙子所有的记忆都在天宫那块玉上，更加不用多说，我们在凡间没什么故地，此地又没什么好去处，因此我二仙只在城里寻了一客栈休憩了一晚便思量着办正经事了。

　　街道上人很多，大多麻布粗衣，本大仙则是身着绫罗绸缎置身于市井，身边还带着个像小待这样面容清丽的丫头，羡煞旁人。

　　许是见我们衣着华贵，其他人有意无意给我们让道。在神界本仙就是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小透明，怎么也没受过这待遇，小待更不用说，她还不如本仙，因而我与小待都十分神气。

　　正昂首挺胸招摇过市，突然，一个莫约弱冠的小哥大着胆子拦住我二人的去路，动作迅速，却跪在地上道：“二位女郎，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本仙子点头扶他起来：“小哥有什么事？”

　　小哥指了指前方：“那边那条街有两兄弟也是外地来的，可怜年纪轻轻没了父亲却没钱葬父，我们也想帮他，可是乡里的习俗人死了是火化，是怎么也不能帮人入土的，还请女郎助他们把那老爹的后事办了吧。”

　　言罢他又鞠了一个躬，本仙子想，大街上随便一个小哥都如此善良，看来是有天官赐福，福泽苍生。

　　听见要办后事，本仙倒是突然理解了他为何会找本仙，毕竟本仙此刻看起来就是富得流油的主。

　　本仙子反正闲来也无事，便点头称好:“有劳小哥带路。”

　　　走了一会，果然看见一群人聚在一处围了七八层，他们神情悲悯又有几分爱莫能助的无奈，有个绿袍男子咬着牙，估计在纠结死者为大，干脆出手相助罢。

　　空气中有些发臭，却没有人捂着鼻子嫌弃，他们只是在悲伤，在纠结。

　　我大步过去拦住他，人群散了些许给我让路，中间果然跪了两个男子，头低的深深，小待上前给了他们一锭银子，我凑过去蹲下身道：“把你父亲，好好安葬了吧。”

　　两兄弟顿时十分感激地看着我，也可能是看的小待，毕竟钱是她给的。

　　本仙子却在看他们，两张脸七分相像，还有些别的东西藏匿在体内。

　　旁人顿时喜笑颜开，我受此感染也忍不住笑了笑。

　　人群中一个老者脸色微愁道：“可他父亲应要葬哪里，我们村子不许有人下葬啊。”

　　我说：“这好办，你们在临县买块地葬父即可。”

　　两兄弟不住的磕头，小待忍不住劝道：“死者为大，先把死者安葬好吧。”

　　其中一人听了小待的话，抬头看她一眼，又深深埋下。

　　确实是死者为大，两兄弟终于离开。

　　经这么一闹，本仙子倒是开始好奇此地民风历史，把小哥请进茶楼问小哥：“请问这里可曾有过贵人相助？”

　　我虽不了解世事，但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的仙子，东陵这名字听起来，不像是一个有福气的地方。

　　小哥道：“我不大清楚，不过听我爷爷说过，这里有过一位秀才，差点考了状元的，他喜欢教人读书写字，人生哲理。每个人只要向他求教他都丝毫不吝啬，那代人受他的影响十分和善，也就带动了我们后人，听说他是死在一场大火里，也就是这样，我们这儿的人死了都是火化，以此来作为想念。虽然我没见过，我一直觉得，他担得起贵人二子。”

　　小哥说完便告辞。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一个人好带着一代人好，代代相传。

　　本仙子决心在城里逗留两日。

　　小待对此不解：“这城实在小的可怜，不出半天就可看个遍......你倒是快点走。”

　　本仙子摇着扇子神秘一笑：“你不知呀，游城最要去的地方是茶馆，里边会有个说书的说故事，乖，咱好好听几个故事。”

　　小待：“......”

　　最后酒楼茶楼会馆都逛了个遍，当然本仙子每时每刻都被小待这丫头喷了个狗血淋头，虽是如此，她亦是陪我。

　　两日后又在街口碰见了那两兄弟，小待忍不住感慨缘分是如此奇妙，而这却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本仙子料事如神，手上还有诸多情报。

　　那两兄弟哥哥名为尚弦，弟弟是尚柱，他二人来寻我，是为报我为其葬父之恩。

　　我摆摆手：“你们且随我办事，不过我非常人，你们若是见了什么奇异之事，无须过分纠结……请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杀人放火，你们只需做些粗活即可。”

　　他们神色怪异，我已然不想再解释什么。

　　再说的话，天机就要被本仙子泄了个一干二净了。

　　小待凑过来：“你呀你，何必带着他们，要是泄了天机我看你有几条命可以下凡历劫。”

　　本仙子笑道：“他们既然有仙缘，我何不助他一把？”

　　小待惊叹道：“仙缘？原来你这两日不是被俗世百态冲昏了头脑？”

　　我尴尬一笑，其实玩心大起也是真的，不过人齐了也要办事去，毕竟本仙子身负天命。

　　再者，我心疼那块玉。

　　不过难怪小待凡缘浅薄，看着这些天上没有的东西，她生不出丝毫喜意，从头到尾都十分平淡，她一定很无聊，这么一想，让她下凡倒是委屈了她。

　　“小待……你若是想回去，大可先回去，不必勉强自己。”

　　小待看我一眼：“莫名其妙。”

　　“……”

　　事先还是要回客栈收拾东西，我换了一身男装，因我眉眼偏男相，又比寻常女儿高些，所以是极像的。

　　然而这只是我觉得，小待则是觉得没眼看，路上走了半天，愣是正眼都没瞧本仙子。

　　本仙子凑到她身边，她立刻转了个身，我不放弃又凑到另一边，她再转，我再凑……

　　玩的不亦乐乎。

　　从前穿衣靠仙术，如今下了凡不好太惹人注目，凡事亲力亲为，本仙子才发觉自己根本不会穿戴，男装不知方便多少。

　　走过黝黑的树林，道路却愈发宽敞，四周早已没了人影，又走一会，我看见了一个老人。

　　老者坐在一块石头上自言自语说到：“天已亮了，你起身读书了吗？”

　　老者边说边流泪，身后是一片大火席卷后的苍凉。不知过了多少年风雨，焦黑的木头也染上了岁月的痕迹。

　　老者似是察觉有人来，没有抬眼，没有任何动作，却重复了一句：“天已亮了，你起身读书了吗？”

　　尚弦和尚柱感到十分怪异，却听了我的话什么也没问。

　　倒是本仙子开口问小待：“你可知，这是个什么人？”

　　小待端详半天：“地地道道的东陵人。”

　　老人衣着虽是破烂但确实可以看出是本地人，算是看的细致，只是怎么听起来因小失大呢。

　　本仙子继续追问：“还有呢？”

　　小待老实道：“他是个男人。”

　　“......”

　　本仙子无奈解释道：“这是一个活死人。”

　　小待摇头表示看不出来，那活死人体内有玉魂，小待的反应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我身边的两兄弟。

　　尚弦和尚柱吓得抱作一团：“啊啊啊啊啊，有鬼，有鬼呀！”不远处暗暗的林中仿佛应景般传来两声乌鸦的惨叫。

　　本仙子与小待都被吓了跳，不是被乌鸦，而是被他俩那呕哑嘲哳的惨叫。

　　小待忍不住一人一爆栗：“鬼你们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