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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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比赛中，萨拉查失败了。
萨拉查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他并不沮丧，也不愤恨。因为这才是残酷的现实。他早已经不是天真的孩子了。身为一个乞丐、一个流浪儿，他怎么可能比得过一个从小受到教育的魔药师呢？如果他赢了，那他应该在梦里。只有在那里，一切才是不讲逻辑的好。
比赛过后，斯拉格霍恩叫住了他。萨拉查不卑不亢地站在他的面前。斯拉格霍恩上下扫视着面前的黑发青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跟着我。”
普林斯在一旁满脸渴望地瞧着他。
斯拉格霍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要执着于我。你掌握了很多东西，而我教不了你什么。”
“但是……”普林斯张了张嘴巴。
“走吧。”斯拉格霍恩打断了普林斯想说的话，他大步向前迈进。
普林斯垂下头留在了原地，而萨拉查跟了上去。
斯拉格霍恩问：“你比他差很多，无论在任何方面。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话吗？”
“我想我知道。”
“为什么？”
萨拉查答非所问：“比赛的内容是你制定的，要求我们在一定时间内判断并做出适合病人的魔药。这场比赛从一开始我就输了，我不知道他的病是什么。我可以现在请教你吗，大师？”
“误食火焰果*造成的损伤。配置解药的魔药的原料并不复杂，但是配置过程需要极高的技巧。”斯拉格霍恩简单地讲解，“莱尔做得很标准，和书上讲的一模一样。”
萨拉查眨了眨眼睛：“我看了普林斯制作魔药的过程，那些原料我都认识。但是在病人服下魔药之后，病人的嘴唇发青，看起来很寒冷。”
“但是过几天这个症状就会消失。这只是一个副作用。”
“原料之一是寒冰草。我在书上看到过，食用过量的寒冰草会引起身体发寒。严重的情况下，会使肢体失去知觉并萎缩。”
“寒冰草的作用是抵抗火焰果产生的效果，必不可少。”
“所以我给了病人一点牛黄。起码这样会让他好受一些。”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尝试加入一点水仙根粉，大师。我猜测水仙根粉能够削弱一些寒冰草的毒性，但不减少它的药性。”
“很好。”斯拉格霍恩在萨拉查前面站住，他干巴巴的身体直直地戳在地上，用华丽的衣服包裹起来，像一个干瘪枯瘦的彩色灯笼。萨拉查微微低下头，可以看见他头发稀疏的后脑勺。斯拉格霍恩推开房门，命令道：“进去，然后坐下。”
萨拉查坐在斯拉格霍恩的对面。他没有陷入柔软的椅垫中，而是挺直脊背，接受斯拉格霍恩审视的目光。
斯拉格霍恩往后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哪怕已经说过上百次的自我介绍，萨拉查还是耐心地回答：“萨拉查·斯莱特林。”
“你认为制作魔药最重要的是什么？”
“知识、技术和判断。”
“判断是什么？”
萨拉查停顿了一下：“调整。每个人的体质、情况都并不相同。他们的愿景也并不相似。一个人在一个场景下需要的魔药都是一个新的命题，就像你永远不能用年轻的答案去回答壮年的问题。最好的魔药是体贴的、是定制的，而不是从同一个模板里走出来的。”
这是他无数次从幻想的火灾中领悟出来的。他把自己放在未来的葡萄牙森林火灾中，不去想后来的事情。他看见大火如何冲天而起，看见参天的大树如何轰然倒塌，看见天空如何被熏染成黑色，看见动物如何嘶鸣人们如何呻吟。灰色的烟雾压了下来，受伤的人们叠在一起，他们烧焦的肢体与那些枯枝别无二致。萨拉查沉默地从躺倒的人们中走过，乌鸦从他们的头顶上飞过，留下拉长的、不祥的叫声。他只有有限的药材和助力，但是有无数的等待救助的人们。驱逐疾病和黑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它需要精打细算。烧伤面积小的需要的魔药少；烧伤面积大的需要的魔药多。后来他能看见的更多，书里的和书外的。有的人只是烧破了皮，也许只需要一些白鲜；有的人烧枯了骨，需要截肢扑上大量的草木灰。
萨拉查找赫尔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是切实可行的。
斯拉格霍恩大笑起来。他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断断续续地咳嗽着，但他还是没有选择遏止自己的笑声。他接近疯癫地大笑。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他大喊道，“你知道吗？所有人都只知道照本宣科。他们把写在书本上的文字奉为真理，却从不去想为什么！每个人都不一样，这么简单的道理！”斯拉格霍恩猛地把头扭向萨拉查，他瞪着眼睛说，“连公会的考核都是虚浮的！它只需要你按照要求完成一份魔药！”
“那你为什么不说出去呢？”萨拉查安静地问。
斯拉格霍恩冷冷地说：“说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是让我更有钱还是让我更有权？是能够让我过上更好的生活吗？”他盯着萨拉查说，“好吧，看在你懂得这个道理的份上，我会教授你一点知识。希望你不会像那些榆木脑袋一样，天天问我为什么。”
萨拉查微笑起来：“感谢你的认可。”
“但是你要给我足够的钱。我的知识可不是免费施舍给你的。”斯拉格霍恩不客气地说，“我知道格兰芬多家的小子和你关系很好。”
萨拉查的嘴角压平了：“那是他的钱，大师。”
“我不管你的他的或者是谁的，既然你们打破了我的原则，就总该付出一点代价。记住，现在是你在求我。”
萨拉查不错眼珠地瞧着斯拉格霍恩，但是被斯拉格霍恩更加严厉地瞪了回来。
斯拉格霍恩继续说：“如果你真心想跟着我学习。”
萨拉查沉默下来。对于斯拉格霍恩来说，萨拉查还太过于稚嫩与年轻，他能够轻易地从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中看出这个青年掩饰不住的挣扎与焦虑。他知道这个自尊心极高的青年正在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他的思绪正在掀起狂风暴雨，他的内心正在经历天崩地裂。斯拉格霍恩甚至对此而感到得意。瞧，他这么轻松地控制住了另一人的情绪，他是多么的具有能量！
长久的寂静之后，萨拉查终于发出声音。
“好。”他说。
斯拉格霍恩嘿然一笑，从软绵的椅子上跳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于是他们从晦暗的房间里走出来，又重新走进阳光之中。
“这是魔药行会。”斯拉格霍恩说，“等你交完第一份钱，我们会在这里登记学徒关系。”
他们站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前面，巨大的圆形拱顶直直地戳向天空，拥有一种刺破天空的架势。斯拉格霍恩没有往里面走，而是选择往南侧步行。他带领着萨拉查走进一个不起眼的房子里，沿着石阶拾级而下。光线昏暗，楼梯又湿又滑，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地行走。
当萨拉查停下来的时候，他被眼前的一切震撼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象，这座地下宫殿*突破了他贫瘠的想象力。石柱像森林一般耸立在这个无限宽大的地下水池中，它们的脚深深地埋在水中，它们的头顶交错着撑起大地。萨拉查必须使劲地仰起头，才能看到那些科林斯式石柱上面还有精细的雕刻。水声淙淙，在耳边激荡。不知道哪里流下的水不停地灌入这间地下宫殿，漾起层层涟漪，像浪花一样拍打在石板路上。也唯有罗马能够不依赖魔法，将森林和大海一齐装入地底。
斯拉格霍恩不耐烦地催促：“快点。记住进入魔药行会的方法。”他走到一根柱子前面。萨拉查跟上去，他眯起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看见这根柱子上又树纹和孔雀眼的纹路*。斯拉格霍恩伸出魔杖，在露出水面的第八只眼睛上敲了五下。萨拉查看见那只抽象的眼睛忽然生动地眨了一下眼睛，从向下的眼角流出一滴泪，直直地坠入水池当中。
萨拉查跟着斯拉格霍恩跳入水池当中，在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他感觉到自己忽然踩实到了地面。萨拉查用力地眨眨眼睛。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高耸的石柱撑开一片天地，柔和的白光从落地的玻璃窗外透进来。他的鼻尖萦绕着浅淡的、草药的味道。魔法行会里面的人不多，但每个人都面色严肃，步履匆匆。
斯拉格霍恩带着未来的学徒七拐八绕，最后走到自己的房间。但是这不是终点。萨拉查帮着斯拉格霍恩移开沉重的桌子，露出下面复杂的魔法阵。
“传送阵？”萨拉查好奇地问。
斯拉格霍恩呵呵笑道：“是的，传送阵。萨拉查，记住，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能泄露出去。当然，我是做不出来这种属于炼金的家伙。这是炼金行会的前任会长帮我制作的。”斯拉格霍恩得意洋洋地一摆下巴，“如果不是出于对我的照顾，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制作这么一个小玩意。”他忽然又目光一收，“呵，我忘了你这个穷小子才不认识炼金行会的会长。”
“这个头衔听起来就很厉害。”
斯拉格霍恩又笑了起来：“走吧，小子。”他拉着萨拉查站上魔法阵。魔力涌动，萨拉查的眼前景象一阵变换，最终画面停止在一个铁门前面。
这个铁门所在地方看起来就像是监狱之类的地方，隐约的惨叫、摇晃的昏暗火把和洗不掉的血腥味。门卫一看是斯拉格霍恩就给他们放了行，只是多瞥了几眼萨拉查。
斯拉格霍恩简单介绍了一下：“我的学徒。”
门卫点点头，打开铁门。
他们一直沿着走廊往前走。这里的昏暗和地下宫殿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萨拉查只觉得冷气从自己的脚底板直直地往上窜。
走廊的尽头到了。他们也到达了终点。
斯拉格霍恩推开走廊尽头的门。这个房间摆满了架子，架子的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夜明珠，夜明珠发着幽幽的蓝光。萨拉查总觉得这蓝光似乎是在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跳跃，但是他定睛一看，夜明珠的光芒仍然稳定而柔和。斯拉格霍恩脚步不停地走到一个架子前面，蓝色的光照在他那张枯瘦的脸上，看上去十分冷酷，使人不寒而栗。
“这是我的祖父，也是我的魔药老师。”斯拉格霍恩说。
萨拉查一时间没有搞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迷茫地望了望四周，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
斯拉格霍恩摸了摸眼前的夜明珠。
这次萨拉查清楚地看见，夜明珠里的蓝光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然后涌动了出来。蓝光点点，在夜明珠的上方慢慢地组成一个模糊的人像，像是用蓝色颜料画出的粗糙画像。夜明珠里的光线没有了，它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蒙着灰尘的玻璃珠。
人像睁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瞧着萨拉查。他还举起手挥了挥。
萨拉查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斯拉格霍恩话中的意思。
“他看上去很年轻。”萨拉查喃喃道。
“是啊。”斯拉格霍恩冷冷地笑了出来，“当他承受永生刑的时候他确实很年轻。令人高兴的是，在我跟随他的学徒时光里，从我十岁起，他就是这幅模样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