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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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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瓶/见家长
01.
今天天气很好,接连下了一个月的蒙蒙细雨终于停了,空气湿润得能挤出水来,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漫了出来。
我端了把藤椅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旁边是胖子随手栽的几株野花,不知道什么品种,大冬天的也开得热闹。不远处闷油瓶正在喂他养的几只小鸡。
轻风徐来,阳光晒在脸上有些微的暖意,我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心里却十分满足。
十年前我一脚踏入迷局里,历经种种,几乎疯魔,所求的也不过是能与眼前这人平平淡淡,岁月静好。如今尘埃落定,什么宿命责任通通都抛在脑后,能一起在这雨村养老,我已经心满意足。
我几乎要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我闭着眼睛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懒洋洋地凑近耳边,“喂。”
然后就被手机另一头的声音给吓清醒了,“妈,怎么了?”
闷油瓶喂完鸡过来的时候我还在发呆,直到他站在我面前挡住了阳光,我才回过神,愣愣地抬起头,“小哥。”
“怎么了?”
我十分纠结地叹了口气。
我妈刚打电话过来问我回不回去过年,我原本是想说不回去的,但听着她声音里的期盼,又不自觉地心软了。得到我的回答之后,我妈更是高兴,报了一连串的菜名说我回来做给我吃。
听着她兴奋的声音我心里一酸,这些年我为破局而入局,为了避免牵扯家人,已经好几年没回去了,每次只推说有事忙走不开。
嘴巴里发苦,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口袋,空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戒烟了。
闷油瓶在我旁边坐下,我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出担忧。
我搓了搓手指,“没事。”
把事情跟他讲了一遍,闷油瓶眨了下眼睛,似乎没意识到我纠结的原因。
我再次叹口气,胖子有事回北京了,我如果回杭州,那不就只剩下闷油瓶一个人。这辞旧迎新阖家团圆的日子,虽然他也许不在意,但我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
突然间灵光一闪,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凑过去说道,“小哥,你跟我一起回家过年吧。”
闷油瓶似乎没反应过来。
我却十分高兴,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乐滋滋地掏出手机开始订机票。
闷油瓶这人一向随遇而安,命运强加给他的东西一股脑地全盘接受,日常生活中像块石头,不牵扯到秘密使命的时候十分顺从,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提出反对的意见。
“吴邪。”他说,“不行。”
“为什么?”我满心不解。
他却不再解释,拎着他那把黑金古刀就进了房间。
久违的憋屈感使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追着他进了房间,“小哥,为什么?”
这个闷油瓶罐子居然再次闭着眼睛无视我。
气得我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不过十年过去了我还是有些长进的。我直接走过去,握住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问,“小哥,到底为什么?”
我弯着腰,与闷油瓶的距离很近,两个人四目相对,能很清楚地看见他那双清澈黝黑的眼睛,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我的倒影。
我突然间觉得脸颊烧了起来,浑身冒着热气,手上握着他的肩膀仿佛握着块烧红的碳,极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
闷油瓶似乎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神色怔了怔。
我在内心唾弃自己的不靠谱,刚才特意营造的谈话氛围已经彻底消散,我揉了揉头发苦笑,“小哥,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不行。”闷油瓶又说,“你去。”
我肚子里有火,赌气道,“我不去,今年我们两就在这雨村过年,也挺好的。”
闷油瓶严肃地看着我。
放以前他这样严肃又认真的神色摆出来我早就心里咯噔一下举手投降了,这人平时闷不吭声,偶尔露出点表情都是大敌当前凶险万分,我也养成了他说啥是啥的习惯。
但十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我抿了抿嘴唇,表达自己坚定的决心,“小哥,你不跟我说清楚的话我是不会去的,你总不能绑了我回去。”
闷油瓶似乎也没料到我这么坚定,主要是我平时真的很少反驳他,在他印象中我应该还是那个脾气很好的吴邪。
他想了一下,“这样不好。”
这个闷油瓶子总算愿意开口了,我顿时就笑了,“为什么不好?”
他居然又不说话了,只用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我,良久才低声道,“过年是一家团聚的时候。”
我愣在原地,一颗心被泡在热柠檬水中,又酸又痛。我上前握住了他的肩膀,深深地看着他,“小哥。”
我深吸一口气,内心一大堆话堵着说不出来,只从胸膛里掏出最诚挚的一句,“小哥,我希望你明白,你也是我的家人。”
闷油瓶还是不说话,只用那双黑漆漆清凌凌的眼睛盯着我。良久,才极其轻微地叹口气,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就笑了。我知道闷油瓶同意了。
得到了闷油瓶同意的我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开着我的破车往镇子里去,美名其曰备年货。
我边开车,偶尔转头看看副驾驶的闷油瓶,随口扯着闲话,说到最后将小时候经常吃的玩的都翻出来说了一遍。
闷油瓶居然也不嫌我啰嗦,靠着椅子上听我瞎扯,虽然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却很是柔和,偶尔我说到兴头上还会很给面子地笑一笑。
我便心满意足了。
快过年了,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小轿车堵了长长的一路,我干脆找了一个地方停车,与闷油瓶走着去市场。
幸好我虽然宅了许多天,但还没完全退化成宅男,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走到了市场。
平时买东西除了淘宝我一般都逛超市,现在却往菜市场里走,有心让闷油瓶感受一下人来人往的热闹,染上了几分烟火气。
“小哥。”我双手插兜随着人流往前走,左右打量着左右堆得挤挤挨挨的年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闷油瓶抬眼看我,黝黑的眼珠犹如一汪深潭,平静又清澈。他摇了摇头。
我心说自己真是问了一句废话。
粽子血尸古墓闷油瓶是行家,出了墓堪比清心寡欲的苦行憎,有饭吃有地方睡,饿不死就行。
我压下心里涌上来的酸疼,豪情万丈地挥手,“没事,这片菜市场都被我承包了,随便买。”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眼底有一点笑意。
我顿时觉得值了,不枉费我抛弃智商学着电视剧里的脑残台词。
我也是好几年没逛过菜市场了,说是置办年货更是无从下手,只能看哪些东西顺眼就买,没多久我跟闷油瓶就人手几个袋子。
估摸着买得差不多了,我正打算叫闷油瓶走人回家,就看见他的视线从一袋米花糖前掠过。
闷语十级的我立马就get了他的意思,内心蓦地一动,没想到闷油瓶居然喜欢吃米花糖,或者说他居然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在雨村生活的这一段时间以来,我费尽心思想把他养好一点,可惜没想到这只瓶子好养得很,给啥吃啥,从不挑食,真可谓一日不过三餐,夜眠不过七尺,高风亮节淡然出尘得连和尚都自愧不如。
我和胖子自然是心疼他,暗地里不知道骂了张家多少遍,把好好一个人给折磨成了这样。
胖子一手好厨艺,变着法的做好吃的,可惜至今也没找出闷油瓶的偏爱,这让他很是挫败。
眼下突然之间发现闷油瓶的一点爱好,这让我兴奋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拿起一袋米花糖晃了晃,“小哥,你喜欢吃这个?”
闷油瓶摇了摇头。
我便有些挫败还有些疑惑,“真的不喜欢?”
也许是我的表情中的疑问太过明显,闷油瓶居然开口解释了,“我以前吃过。”
我在心里默默揣测着他话里的意思,闷油瓶对吃的没追求,他说吃过只可能是别人给的,凭他的身份,谁又会给他一块米花糖呢?我悚然一惊,心脏被人重重捏了一把,后背开始出汗,“小哥,你记起来了?”
闷油瓶点点头,又摇摇头,“一点片段。”
他用极为简短的话给我描述了一个故事,从小被作为工具人养大的他在某个除夕的时候被人塞了块米花糖在他手里,这是他唯一一次吃到糖。
我的心软成了一块滚烫的棉花糖,颤巍巍的,还带着难言的酸楚,恨不得化身霸道总裁,将全天下的糖都送到他手上。
“小哥,以后我天天给你买糖吃。”
闷油瓶看着他,清淡的眼眸中露出一点笑意。
我顿时觉得一切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