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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第一百二十五 叛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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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捷报频传,北冥军坚守不退,一鼓作气击退中厥队伍,敌方乱作一团溃不成军,慌乱而逃,北冥军凯旋。
夜里,明镜的月光绵绵飘散,像雾一样点点蔓延,繁星如晶石在光影里闪烁,权誉躺在床上,伸手触摸到枕下,是年炫赠他的笔和小刀,他每夜总会触摸到,或许是摸着它更好入睡吧。
少年凯旋了,少年一定十分开心吧,只是不知他可有受伤,可乱用内力了。
翌日清晨,年炫府前又来了人,问:“你们公子可回来了?”
小役摇摇头:“我家公子还未回来。”
刚打完战不回府会去哪儿呢?要面见蛟王也该是在昨日就见过了?
难道是蛟王念及战事劳累就允他先回府休息择日再面圣,而正巧年炫选择了今日?
便问:“那他昨日可回府了?”
小役:“没有。”
权誉:“昨日也没回府,凯旋至今一直没回来?”
“是。”
难道是他留在了宫里,蛟王体恤他留他在宫里休息?
权誉问:“他可是在王宫里,王上可下达了谕旨?”
小役:“谕旨没下达,公子在不在宫里也不知。”
权誉问了个寂寞,回了院子。
隔日。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身影,权誉再次造访,还是同样的话:“你们公子可回来了?”
小役认得他,笑意清浅:“没,大人日日都来,问过又就走了,何不进来喝杯茶水?”
权誉:“不用了,多谢。”
他又要走,小役唤住他,说:“大人可先留个居处,等我们公子一回来,也好派人送去消息?”
权誉:“不必了,多谢。”若留了年辰府上,让旁人知晓,怕是又要生疑生一番事端。
这几日连连闭门羹,难道是自己来得太勤了?
他回到院子,将枕头的笔取出,看这笔杆赤红艳丽,笔头圆润白暇,轻盈握在手中,细腻舒适,挥毫数下,题了一行字,细细读来: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
自己写这个做什么?
他扔了这纸,又重新挥毫,只题了二字:阿炫。想到之前年炫让他教字时写的总是他的名字,就又添上二字:阿誉。
这四字并排,犹门房上联挂着的吉祥语。
枕头下的古柄小刀也被他拿出,不过自己竟将刀藏在了枕头下,这若换作别人的房间,一定出个图谋不轨的刺客名声来吧,只是这刀小,若真是刺客,一刀也是捅不死人的吧,他想,就是不知年炫从何处得来的,或是他自己打的?打出这么一把小刀来,还非要自己亲自刻些图案,不在打刀时一并刻字,还是他认为自己的字迹好看得紧,可偏生他这技术又实在不怎么样,这两团东西可算作是能毁掉一把好刀了。
上面刻着的两团似字非字的东西,他又仔细瞧来,下定决心这次非认出不可。
如上次那般,他描在纸上,细致瞧着,没看出来便又细细描了一遍,可还是未认出,越发怀疑这真的是字么,越看越不像东西了,笔画瞧着诡奇,便放下,揉揉眼。
一放下,这纸与写了四字吉祥语的纸摆在一起,乍一看第二字竟与吉祥语最后一字有些相像,而这第一字,而这第一字木加又,似乎、似乎……
竟是权誉?
他细瞧,越发像“权誉”二字,又离远了看,可不就是权誉二字吗!
年炫送给他刀还刻上了他的名字?
他揉揉眼,又仔细一瞧,没看错,他已确定,这确确实实是权誉二字!
他竟现在才发现……
只是,为何要刻上他名字,送他的刀一早就刻上了他的名字,难道年炫送他这把刀是准备许久了的?
为何?是要当作见面礼送来的?可不是已经送了笔了吗,因为那时他还未收笔,所以以为他不喜欢那份礼,然后就送了刻上他名字的小刀吗?
他想着理由,瞧着这二字,哪还有半点春蚓秋蛇的难看模样,分明是这世上最好看最漂亮的字迹,刻工巧夺天工,竟觉越看越好看了。
他将这小刀抱在怀里,心花泛起层层涟漪,抱得紧,比前几日更宝贝了。
暖风吹拂,风铃作响,忽听一声“阿誉”响在耳畔……
是他的声音,年炫在唤他!
“阿炫!”他激动无比,一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他环顾四周,这是他的房间,门口只有两个侍卫,守在那里纹丝不动,门内案桌工整,笔搁置在砚台上,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一人。
他产生幻听了……
***
三日后。
权誉前往年炫的府上。
一路上没几个人,天灰蒙蒙好像要下雨,色泽暗淡,路边的野花野草像是被重物碾压过,一齐倒向了一边,树皮脱落了多块,留下的痕迹凹凸不平,仿佛是被铁钩刮削过,树枝也折断了几根,不像风吹,像极了人为。
头顶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他抬头一看,黑黝黝的,十分不光彩。
发生了何事,他也没多想,只加快了步伐,心道都五日了,年炫也该回府了。
紧赶慢赶,到了公子府前,只见府门紧闭,门上是两条交叉的白条……
白条!
如遭针尖,他瞳孔骤缩,心头猛得一颤。
他扑上去,却被两官兵拦了去路。
“发生什么事了?”权誉盯着封条,问:“这是做什么?”
官兵:“属下只是奉命封府。”
“封府?”被拦着的人音色颤抖:“为什么?他不是功臣吗?他立了战功,不嘉奖反受罚?”
“属下只是奉命办事,请官人莫要为难!”
“放开我!”权誉揪着官兵的袖子,只剩三分理智。
“大人,您不能去。”官兵奋力拦着:“大人,求您莫要为难小人!”
权誉踉跄了几步,终于松了手,问道:“这府邸的主人现在在哪儿?”
官兵摇摇头:“不知。”
“那其余人了,一座偌大的公子府说封就封了?好歹给个理由!”
“大人,属下真的不知,属下只是奉命办事!”
权誉五内如焚,一路奔回年辰的府上,这已是他唯一能打听国事的地方。
一路见着小厮,向他问好:“祭酒……”
声未过,人就已经走了,如疾风,匆匆赶到了内殿门前。
门半掩着,要找的人已经回来了,正卧在里头的长椅上。
“公子。”他叩了叩门。
“进来。”
人进来,年辰抬眼:“祭酒来了,有什么事吗?”
权誉正要开口,年辰吩咐:“坐下说吧。”
权誉坐下,口气听起来还算正常:“公子,最近可有大事发生?”
年辰低头看书,说:“祭酒这样问,最近朝廷还真是出了大事。”
权誉余光撇过去:“出了什么事?”
年辰:“泄密的叛徒找到了。”他云淡风轻地问:“你猜是谁?”
权誉掐着手心,那两道交叉的白条晃在眼前,耳边回荡着二字:封府。
恐慌袭上心头,他莫名地害怕起来,宁可上头人不再说下去。
“是年炫!”年辰一字一句说着,口含微微涟漪。
“惊喜”纷至沓来,连喘气的机会都没给他。
身子一颤,他没坐稳。
“祭酒?”
年炫奔赴战场冲锋陷阵,带领数万将士击退敌军,他为北冥出生入死赴汤蹈火,怎么可能是他?绝对不可能!
脑海中闪过无数个误会,权誉怒喊:“他一定是被冤枉的!绝对不可能是他!”
那卧在长椅上之人被他这话一寸一寸收了嘴角的涟漪,怒火中天:“你怎知就一定不是?”他觉得这人此刻像个疯子。
权誉还没来得及说,只听年辰又道:“父王已下令,三日后处以极刑!”
“处以……极刑?”权誉差点昏厥:“他是蛟王亲生的!”
“那又怎样?”年辰怒不可遏:“没了他还有三十多位公子,他机事不密引敌入侵,使举国百姓人心惶惶,毁我北冥百年安宁,难道还罪不至死?”
权誉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公子,相信我,一定不是他。你们是血浓于水骨肉相连的至亲,你还不了解他吗?你们一文一武相得益彰,若没了他,对北冥只会是极大的损失……”
年辰冷笑:“在国家大事面前,至亲不值一提,他泄露机密,就是无法原谅的叛徒,父王不下令杀他,他也绝逃不过天诛!”
“不、不!”
这坐着的人听到泄密者是何人时就已站起身,他奔了出去,奔向了王宫。
宫门附近,嚷嚷众声近在耳畔,跪着一片身着学士服的学生。
这嚷嚷众声震入云霄,出奇地一致:“诛杀叛徒,重振我安宁之都!”
这白日里天阴沉沉的,这些声音生了耳鸣,环绕在他耳畔,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大人、大人!”几人连忙上前扶着他,却怎么也扶不起来……
谁还能帮他?
什么泄露机密,什么罪恶滔天,什么罪至不至死,他统统不想去关心,他只知道年炫不能死……
他躺着地上,满眼是这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任何彩色,也无飞鸟,斑斓的风筝断了线,飞得无影无踪了。
不,他像是真的疯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个人不能死,那是他的少年,是他活下来的唯一理由!
当下还是有一条路行得通的:劫狱。
若失败了,那他就易容成他的模样替他去死。
无论如何,年炫必须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