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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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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扶珠不止一次梦见这个场景了。
四周昏暗，远远能看到一抹光亮。身边是枯死的树木，杂乱的草丛。被阵阵阴风吹得簌簌响，没有一点生机。
扶珠几乎是轻车熟路地走了几步，在一团杂草下面翻出来一只后肢断了的的红狐。红狐挣扎了两下，崩裂了伤口，好像知道这是徒劳，渐渐安静下来。
前面有一个小屋，里面有一些草药可以疗伤。
可是这次梦却发生了改变，扶珠突然听到一个辨不出性别的声音。
“你离我很近。”
好像是狐狸在说话？
“那是自然，我拎着你，自然离你很近。”
扶珠大吃一惊，这冰冷声音竟然是自己发出来的。
“我等了很久了。”
扶珠紧紧地盯着狐狸的嘴巴，它的嘴巴是紧闭的。
狐狸突然挣脱了扶珠的手，跳在了地上，用两只前肢往前蹭了一段距离。
“我们不会在这相见了。”
“那就不要相见了。”
梦里的自己居然握着一把匕首狠狠插入了红狐的胸口，拔出时温热的鲜血迸溅而出，血珠子落在脸上，顺着额头脸颊蜿蜒流下，最终在下巴处汇聚滴落下来滴在胸口，洇湿衣襟不见了。
狐狸黑乌乌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扶珠，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抽搐着，但是很快它居然慢慢恢复了生气，没张开的嘴似乎在笑。
它没有再说什么，拖着断腿爬着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路边的杂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远，逐渐听不清了。
扶珠从轿子里惊醒，浑身都是冷汗，衣服粘在身上难受得不行。如歌听见动静掀帘望进来，瞧见扶珠气喘吁吁的样子，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扶珠摇摇头，梦里的事情这会她不愿多说。
“还有多久才能到？”扶珠小声问。
“快了，这会已经进宫了。”如歌将轿子上的小窗帘打起来点，让扶珠能看见外面。
皇城的甬道用的是青砖，随着岁月的痕迹已经斑驳。甬道不宽，刚刚够一队人走，显得逼仄。城墙高耸，上面盖了青灰的瓦片，几只鸟立在上面，撇着头啄自己的羽毛。墙角还有些积雪没有化开，被侍人扫成一堆一堆的堆在墙角。
这就是自己要过一辈子的地方。
扶珠让如歌撂了帘子，没再看了。她打心眼里不喜欢这样的地方，高高的墙把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隔开，连天空的颜色好像都变暗了。
摇摇晃晃又走了一刻钟，突然停了轿。如歌在外面说：“小姐快下来，有掌事的侍人来读王上口谕了。”
扶珠赶紧钻出来，还没站稳就听见前面有个略细的声音说道：“今贵女共十三人，留用一人。另五人殿前失仪，杖毙；两人口无尊卑，截舌。”
扶珠站在原地，万没想到半路拦轿的侍人竟然是为了宣读这样的消息。外面天寒，扶珠只觉得遍体生寒，不知道是听了这样的消息吓得，还是天太冷了。
如歌见她怔怔的神情，心里叹了一口气，把她劝进轿子里面。很快轿子又抬了起来，向前走去。扶珠坐在轿子里面轻轻甩甩头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进宫前跪在母亲灵位前发下的誓言，不由抿紧嘴唇。
这条路既然走了，就没法回头了。
很快轿子摇摇晃晃停在一座辉煌气派的宫殿门口，听领路的宫女介绍，贵女们住的地方都是由人拟定好了，经王上过目后才敲定的。
扶珠被分在了瑶光殿。
如歌给领路的宫女打了赏，宫女得了赏钱说了不少吉利话。扶珠虽然知道这些话多半都是恭维，但还是觉得开心。
推开正殿的门，里面的桌子摆设不难看出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材，雕工也是极佳。桌子上放着一个香樟木的大箱子，是用一整块木头凿出来的，比拼接起来的贵重百倍，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
如歌上前打开箱子，最上面是一件茶绿色的衣服，看规制是宫里彩衣局做的参加宴会的衣服。如歌往下翻了翻，讶异地说：“小姐，怎么这三件衣服都是绿色的？”
扶珠凑过来的时候，如歌已经把三件衣服都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果真是三件绿衣服。扶珠记得当初彩衣局派了人送成衣画册的时候，自己明明选了一件嫩粉色的。
“彩衣局的人走远了吗？”扶珠问。
“奴婢去追，想来是没走远。”如歌接过话，匆匆出门了。
扶珠瞧着她出去了，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正殿的窗户没关。她摸上两只耳朵，小声地快速念了句长长的巫咒，然后就听到七嘴八舌的闲聊。
“天呐，她的这三件衣服真绿啊！！”
“真的是太惨了，在王宫这么久，我都快要忘记绿色是什么样的了。”
“你说谎！树叶不是绿色的吗？”
“你懂什么，我说的是绿色的布料！！”
扶珠皱起眉毛来到窗户边，手支在窗柩上托住下巴，突然出声问：“为什么不能穿绿色啊？”
树上的小鸟顿时叽叽喳喳地乱成一锅粥。
“这女人不会能听见我们说话吧？”
“她是在和我们说话吗？好吓人！！”
“闭嘴吧闭嘴吧说不定她是在自言自语。”
顿时树上的小鸟一个个脖子扭来扭去，偶尔蹦跶两下，安静下来不再说话了。
扶珠觉得有趣：“不要装死呀，我能听得懂，我是巫族的嫡系，你们没听说过吗？”
小鸟们叫了两声，一只跳出来说：“巫族？巫族不是在天南吗，我们好多年没见过了。”
“是的呀，我是被送进宫给余王做妃嫔的。”扶珠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能穿绿色？”
小鸟们这下像炸开了锅。
“穿绿色就会让余王不高兴！”
“有好多穿绿色的人都死了，今天被拔舌头打棍子的女人好几个都穿了绿色！”
“余王最讨厌绿色了！”
扶珠心里正思量着，突然听见如歌说彩衣局来送衣服的宫女来了。
扶珠不是走寻常选秀路子的贵女，她和太宰府上的周菀，司士家的魏妗一同为内定的贵女。除去自己和另外两人，参加选秀的共十三人，最后凭余王的喜爱留用。
进了宫不久便有一场迎春宴，扶珠需要穿着宫里的服制参加。迎春宴只是个噱头，真正的目的是让余王相看一下内定进来的贵女。
扶珠冲外面说：“进来吧。”
她看了眼树上仍然七嘴八舌的小鸟，摸了摸耳垂，顿时耳边只剩清脆的鸟叫了。
不多会为首的宫女就进来了，跪在地上抖抖索索的，以为送来的衣服出了什么差错。
“你别紧张，衣服没有问题。”扶珠看着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宫女，“只是颜色不太对。我记得我点了一件嫩粉色的，怎么不见？送来的全是绿色。”
跪在地上的宫女伏低了回话：“奴不知道，奴只管将衣服交到贵女手里。”
扶珠看她害怕的样子，实在是无意为难她，便叫如歌把她扶起来。
“你在彩衣局当差，王上最喜欢什么颜色，最不喜欢什么颜色，你知道吗？”
宫女嗫嚅了一下：“王上没有什么喜欢的颜色，衣服都是按照往常的规制做好了送去的。”
说完她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扶珠，大约是觉得于心不忍。
“王上最不喜欢的，就是绿色。之前三等宫女的服制都是绿色，王上见一个杀一个。死的人太多了，后来彩衣局就偷偷给换成了褐色。”
“那现在改换衣服还来得及吗？”
小宫女同情地摇摇头说：“贵女们的服制用料都是有规定的，从内司服批了料子我们才能做的，这会恐怕是来不及了。”
扶珠听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让她下去。不过是个送衣服的，想来也是按照上面的吩咐做事。
明日就是宫里的迎春宴了，这么一身绿油油的衣服，加上见不得绿色的暴君，自己的脑袋八九不离十是保不住了。但是若是不穿规定的服制，是百分之百要掉脑袋的。
扶珠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眼前的两条路不管看哪条都是死路一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