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章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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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紫荆对这种晚宴已经了如指掌，不过是给一些人提供一个攀爬的楼梯，给另一些人一个满足虚荣心的舞台。
视野所及，尽是觥筹交错、灯火辉煌，高脚银杯淌着盛酿，淑女名媛摇曳裙摆，只是男人才是这个宴会的主角。乔紫荆冷然望着乔昊霖不断地和人攀谈，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拘谨地谄媚。
他是名副其实的商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乔紫荆想起那年，萧逸凡忽然消失了好几天，等他终于回来时好似变了一个人，原本纯净的眉眼间带着浓浓的疲惫。
她不知情地去盘问，却只有漠然。她不甘心，一直追问，却得来了他恨绝的回答：“乔紫荆，我情愿我从来没认识你！”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语言有如此摧枯拉朽的力量，能让人心痛得恨不得死掉。
很久之后她才得知了他当时面临的是什么。
他父亲的资金被合伙的朋友抽走导致周转不灵，原本视作救命草的生意忽然破裂，债主上门，公司垮掉，而那时他母亲又忽然瘫痪，这个原本充满希望的家庭一夜之间濒临深渊。
而那个导火线的合伙朋友，就是她的父亲——乔昊霖。
尽管不能说是乔昊霖故意惹得萧家破产，但谁都明白这其中的分寸。
两家算是彻底决裂，萧家骨子硬，就算债台高筑也没有上后来发达了的乔家门索要赔偿。
她时不时地想，萧逸凡是不是因为流淌着这样的血液，所以才这般骄傲，宁愿窘迫过生，也不愿开口失去尊严？
“紫荆，过来认识下云副省长！”乔昊霖的喊声传来，将紫荆从回忆中拉回。她调整了下表情，走了过去。
“云副省长，这是小女乔紫荆，紫荆，云副省长还记得你呢。”
“云叔叔好。”乔紫荆笑得毫无破绽，心底却是有些诧异，她记得云卓一向喜欢低调，虽然这场宴会本就是政治和商家的联谊，但堂堂一个副省长大驾光临还是很少见。
“原来这就是老乔的女儿啊。”云卓虽然看上去一副威严的派头，私下却是很和蔼可亲，“长得真是漂亮。”
“呵呵云省长过奖了……”乔昊霖咧得都闭不上嘴了。
“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云卓似乎在努力回想。
乔紫荆笑着插话。“云叔叔你忘了？在一次商业典礼上，还是云冉介绍您给我认识的呢。”
“啊，我想起来了。”云卓笑道，“你是小冉的同学，现在也还是同学对吧？”
“是同班同学。”乔紫荆说。
“这真是太巧了。”乔昊霖哈哈大笑，“您说这是不是缘分呐？紫荆常常和我提起令公子……”
我有么。乔紫荆微微皱眉。虽然早已深知乔昊霖的商场哲学，但有时候她宁愿离老爸远一点也不想看到他那谄意闪动的脸。
乔昊霖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她，“紫荆呐，好好招呼云省长，知道么？”
云卓好像真的是很喜欢她，还特意坐下来，紫荆不由得对这位离城知名的人物刮目相看。
“紫荆呐，小冉在学校表现怎么样？”紫荆不禁望去，云卓的眼睛里埋藏的苦楚显而易见。她心念着原以为云冉的叛逆是因为有个严厉的老爸，没想到云卓却根本不是这样，反而像是个忍辱负重的慈父一般。
“呃……”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安抚云卓，只能保持沉默。
“小冉他真是让人操心呐。”云卓叹了口气，“想必你也该知道，她妈……可能快不行了。”
紫荆吃惊地抬起头，碰上的是云卓倦然的表情，“我知道我有愧于小冉他妈，她是个渴望自由渴望幸福的女子，可是由于我……”云卓迟疑了下，才说，“我给不了她想要的，也无法时时陪着她，最终她出了意外，我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她终于要走了。其实我想她早已对我失望了吧？她昏迷的这些日子，其实只是舍不得小冉而已……”
乔紫荆第一次详细地听到云冉的母亲的情况，她黯然，其实云卓这么伤心地叙述着，也是因为他还深爱着那个女子吧？只是那个女子就要走了。
“我一直存着希望，一直希望她能够醒来，然后一一地补偿她。可是现实究竟是现实，其实我想就算她真的醒来，我就能真的抛弃现在的一切吗？……”
云卓最后说，“我现在只希望，小冉能够回来……”
男人说到最后都哽咽了，“我失去了挚爱的人，我再也承受不了失去……”
乔紫荆伸出手，放在一直以来都是以坚毅面孔示人的云卓的肩膀上，“云叔叔，他会回来的，他会体谅你的心的……”
就算是云卓，也有他的脆弱。乔紫荆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眼前闪过云冉傲然的影子。
“他会回来的……”
——我们都这么祈求我们挚爱的人回来。我们的心愿都是一样的。
“栀栀！栀栀！”周蔚的叫喊从楼下传来，夏栀正在给萧逸凡发短信，不由得吓了一跳，立马从床上跳起来，拉开门扯道：“干嘛啊妈？”
“葵安来电话啦！快下来接！”
“葵安？”夏栀不由得又惊又喜。葵安是她在汐镇最好的朋友，可是除了通过两封信外，她们再也没有联系了。
“喂，葵安吗？”
“栀——子！”葵安的声音尖利得让夏栀不由自主地移开话筒一段距离，“我想死你了！”
“得了葵花籽！”夏栀贫道，“您的肉麻功力又上一层，恭喜恭喜。”
“哼，你知道我家没电话嘛。”
“所以到现在才记得打给我！”夏栀抱怨道，“都快半年了啊，葵花籽你再不打过来我连你声音什么样都要忘记了。”
“好啊栀子你果然把我忘了，老实交代是不是在离城快活得乐不思蜀了？还有还有，和你同住的美少年云冉呢，我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啊啊啊……”
“你果然花痴……”夏栀鄙视道，这时云冉正好经过，夏栀把话筒一递，“来，随便说句，满足下花痴的好奇心。”
“……”云冉扫了她一眼，“白、痴。”随后转身就走。
夏栀拿回话筒，“听到了吧？感激我吧？”
“啊啊啊……这声音太有磁力了啊啊啊……”那边的激动声都快刺破夏栀的耳膜了。
“有这么夸张嘛。”夏栀很不理解。
“栀子你把他钓上啊啊快钓！”
“不行。”夏栀条件反射，“我已经被钓了。”
沉默半晌，然后尖利的叫喊从话筒里如雷霆滚滚地涌来，“啊啊啊栀子你恋爱了？真的？”
夏栀无语望天，“葵花籽你能不能消停点……”
“难道是公车上的美少年？”
“你眼里只有美少年了吗？”
“其实我觉得吧……根据你信里的描述……”夏栀不停地点头，然后就听到，“我倒是觉得他们俩挺配的耶。”
“你好去死了！”夏栀头一次有砸电话的冲动。
“诶，葵花籽。我遇见常远了。”
那边一阵岑寂，然后又是尖叫，“啊啊常远那个死家伙消失一年都杳无音讯呐！”
夏栀笑笑，然后才道出她的迟疑，“你说，我怎么觉得他忽然陌生了呢？”
那个和她和葵安一起在沙滩上堆沙堡的男生呢？那个会为她受欺负挺身而出的男生呢？她其实，很想他，却未曾料到是这个结局。
那边丁葵安啐她：“夏栀啊夏栀，你什么时候才懂，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找到自己的路的呢？不是我们遇见的所有人，都会陪着我们走到最后。”
夏栀回到房间，手机里传来了萧逸凡的短信：“明天不见不散。”
她盯着手机屏幕，充盈的欢喜溢满开来。
明天。明天又能见到他了呢。
夏栀跳到窗口，大叫一声：“明天要是晴——天——啊——！”
楼下传来林宇的声音，“姐姐你吵到我学习了！”
紧接着是周蔚的声音：“栀栀你最近睡不好吗三更半夜都能听到你的声音……”
夏栀一惊，连忙喊：“怎么、怎么可能啊！妈妈你听错了！绝对！”
废话，当然不能让妈妈知道她是半夜十二点给萧逸凡发短信呐。
萧逸凡说的“老地方”实则是个破败的幼儿园旧址，就在萧逸凡家的后面。幼儿园刚拆迁不久，这里却没有人来打理。
“以前这里有很多孩子，很热闹的。”萧逸凡领着夏栀进来的时候说，“不过现在孩子们都到幼儿园新址去了，就剩下这些。”
夏栀从未发现这样的地方，小小的喷水池中央是睡美人的城堡，水里漂浮着很多秋天落下的枫叶，喷水池的旁边挺着一个摇摆木马。
“这个木马还能玩吗？”夏栀兴致勃勃地问道。
“别那么兴奋好不好。”萧逸凡说。
“可我想玩嘛……我都没骑过木马……”夏栀可怜兮兮地抬起头，她知道只要露出这个表情，男生就只能乖乖地缴械投降。
“好啦，下次我重新给它上漆，你再来骑它吧。”男生一副“受不了你”的模样。
“萧逸凡你会木工？”
“你敢怀疑你男朋友！”
“要不是我男朋友我用得着怀疑么！”
这是上一次两人的对话。而这一次，夏栀驾轻熟路，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她看到了白衣胜雪的少年。
他站在空地的中央，到处都是腐烂的落叶的痕迹，堆满了厚厚的一层。
视野所及，就像是一张灰白的老相片，只有黯淡的色彩，沉默的枫树，凝滞的睡眠，以及沉睡的城堡。
可是夏栀看到了最鲜艳的色彩，从少年伸出的手指，如魔术棒般点燃了绚烂的色彩，从指尖流淌、流淌，一泻千里，凝聚成了夏栀看到过的最漂亮的木马。
明黄色的身体，深蓝色的眼睛，背上画着缤纷的花纹。
萧逸凡抬起头，和夏栀四目对视，他看到她睁大的眼睛，忽然微微地笑起来。“我的木工怎么样？”
“一般一般啦。”夏栀忍不住地跑上去。
“全国第三吗。”萧逸凡说，他低下头，女生的呼吸触手可及，他略有紧张，“夏栀，上来吧。”
“嗯。”夏栀跨上了木马，忽然抱怨道，“好小啊……”
“对不起，木工没法把它扩大。”
“贫嘴啊你。”夏栀吃吃地笑，忽然伸手，萧逸凡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女生拉住了。
“干嘛？”
“上来啊，你也上来。”
“可怜的小木马会被压垮的……”
“那你就重做一个！”
“夏栀同学，本人不是廉价劳动力！”
“你是无价劳动力！”
夏栀正咯咯地笑着，冷不防萧逸凡从她身后猛地抱住了她，她一怔，嗔道：“你搞偷袭啊过分！”
“那也是你拉我上来的。”萧逸凡一本正经，“别乱动，再动我们都要摔了。”
女生忽然仰起头，木马轻轻地、轻轻地摇着，她抬头看见了一群不知名的飞鸟，掠过了澄澈的天空，晴朗的天气，仿佛汲取了所有积蓄的力量，等待着新一年的萌发。
“呐，萧逸凡。”
“嗯？”男生的怀抱很温暖，她从未和他这么近过，甚至呼吸可闻。
“春天，就要来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章三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