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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别红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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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江都的雪下个不停，只是过了短短的一夜，积雪就已经没过了鞋面——这在向来暖和的江南并不是常事。
可惜风雪再大，圣旨也不能耽误，众人接旨的当天连夜整理行装，翌日便启程归京。
祝萝临行前还特地去看了一眼陶子康的情况，他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只是人迟迟不醒，云温为此十分着急。
“没事儿，他平时劳碌久了，好不容易放松休息休息，今天应该能醒了。”她将药帖一一整理好，交给云温，“按照这个煎药内服，每日记得换药擦洗，十天便能结痂了。”
“可是……”云温接过纸袋，仍然惴惴不安，“他手脚冰凉，怎么都捂不暖……”
“他一身的毛病，得有的调养了。”祝萝冲他眨眨眼，“不过只是治标的话，你可以陪他一起睡，人皮肤的温度是最合适的，很快就能捂暖和了。”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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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的间隙里，陶子康得以窥见了一些被尘封许久的记忆。
家中父母早逝，无兄弟亲眷，十五岁的陶子康便清点了家中仅剩的钱财来到京城闯荡。父亲原来是镇子里的教书先生，他也跟着识了字，来到京城找了间杂货铺做起了账房先生，京城开销巨大，每月的银钱紧紧巴巴够过日子。
杂货铺打烊的时候正赶上集市收摊儿，陶子康急急忙忙地赶过去，运气好的时候便能淘来卖不掉的活鱼鲜虾，运气不好的时候也只能捡些菜叶子烂豆腐。
日子一天天平凡地过，直到某一天，他偶然遇见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儿。
那天还下着朦朦胧胧的小雨，他打着伞费劲儿地提着乱扑腾的黄鱼和虾米，拐角的时候视线的余光一扫，冷不丁瞅见一个湿淋淋的小团子。
他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倒回来又仔细地确认了一遍——是个五六岁的男孩儿，手腕上一个镯子抵得上他半年的月俸，一身华贵的绸缎衣袍被雨水打得黏湿在身上，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应当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却不知为何跟只被人丢弃的流浪猫一般孤零零地蹲在街角。
“看什么看！”男孩儿凶巴巴地朝他龇牙。
“你……迷路了？”陶子康挠挠下巴，天子脚下多富贵，他可招惹不起。
“不是。”男孩儿撇过头，“我离家出走。”
“……”是人生里从未出现、也不可能再实现的四个字，陶子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茬。
“不要管我。”他将湿答答的脸埋在膝间，不耐烦地催促，“走啊。”
“可是你这样会感冒。”陶子康蹲下身，不顾他的反抗探了探他的额温，“还好，趁现在还没发烧先把身体擦干吧。”
“没用的关心，”小猫儿说话刺刺的，“我这样子上哪儿擦啊，快走，烦死了。”
“……”陶子康不在意他的口是心非，笑了笑，“来我家吧。”
男孩儿绞着滴水的衣摆，似乎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终是没有反驳。
于是，自己还是个少年的陶子康领了个小他快十岁的小祖宗回了屋子，月俸有限的小账房只能在城郊租个捉襟见肘的小屋子，兼书房、卧房与饭厅三用为一，自然遭到了小祖宗明晃晃的嫌弃。
即便再落魄，陶子康也会把屋子打理得干净整洁。小祖宗背着手巡视了一圈，发现这破破烂烂的屋子竟然擦不出灰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诶，你要不要来给我当佣人？你现在月俸多少，我开你双倍，你把我屋子擦得这么干净就行。”被扒光了的小少爷趴在木桶边缘，小脸被热汤熏得粉扑扑，说这话的时候却异常认真。
“……”陶子康舀起一瓢水，迎着他的脑袋浇下去，“我的大少爷，你不是离家出走了吗？”
男孩儿愣了愣，尴尬地往水里沉了沉，吐出两个泡泡。
“不过我要去考科举，可不能签卖身契当家佣啊。”陶子康用皂角搓着他柔顺的发丝，“还是多谢少爷的好意了。”
“科举？”男孩儿眨巴眨巴眼。
陶子康陪他有一句没一句地糊弄着，等洗完澡抱他出来的时候，可怜的小孩儿已经被那一套之乎者也熏陶得昏昏欲睡。
家中自然是没那么小的衣裳，好在当时还是夏天，陶子康便给他套了一件自己的上衣，衣摆能到他小腿，如此偷懒省了裤子的问题。
小少爷很介意自己光着屁股蛋儿乱跑，基本就只裹在被子里坐在床上，看他忙活着将鱼杀了煮上锅，明明只是一个又小又破的小炉子，煮出来的鱼汤奶白鲜美，丝毫不输家中那些用金盆玉碗盛着的吃食。
小少爷很看重陶子康的手艺，几碗鱼汤毫不含糊，喝得小肚子圆鼓鼓的，敲一敲都能听到鼓声，羞得小孩儿也不顾自己光着屁股，脸红红地抬腿就蹬他。
蹬归蹬，夜里他温完书上床之时，软乎乎的小男孩儿便打着滚蹭了过来，抱着他的胳膊睡得香甜，口水都淌了他一枕头。
陶子康拨了拨他的头发，本来是为了确认有没有干透，指尖却不小心划过男孩儿软嫩白皙的面颊。白日里张牙舞爪的男孩儿此刻安静极了，他才发现这孩子竟是特别出挑的长相，不仅仅似普通孩子的可爱，而是能用漂亮和美丽来形容的，只怕未来要是不好好教，又得是个蓝颜祸水的小妖精。
当然，陶子康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对这么小小的孩子产生什么想法。他只是将那摞到胸口的衣裳往下拉了拉，勉强遮住了光溜溜的屁股蛋子，然后替他把被褥铺铺平。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他一直感觉什么滑溜溜软嫩嫩的东西蹭着自己的身体，本来是想推开的，可那个手感倒是太好，他忍不住往上顺了顺，摸到了一个肉乎乎的圆形东西。
“……”
陶子康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少年姣好的面容在不怎么清晰的视野里无限放大，他看见对方似乎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尖擦过面颊，痒痒的。
“醒了？”
“嗯……”陶子康缓了缓神，“你、你叫什么来着……”
“又没撞到脑袋，玩什么失忆？”少年立刻不满地拧起眉，“再说，玩失忆之前至少先把手从别人的屁股上挪开吧？”
“……”陶子康倒吸一口气，触电了一样地收回手，掀开被子猛地坐了起来。
少年上身的衣裳长度只到腿根，下身仅着一条亵裤，露出一双又白又直的腿，亵裤松松垮垮的边缘被他掀得翘起，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能一览无余。
“诶诶诶，我逗你玩的，别起这么猛啊，”少年也跟着起身，扶着他的背担忧道，“伤口疼不疼？”
陶子康捂了捂心口，才后知后觉地觉察一阵刺痛，前阵子发生的事情如潮水般涌入大脑，让他的记忆恍惚从十数年前跳回了今朝。
好像还……漏了什么事儿。
“哎，我去给你倒水。”对方见他没什么反应，转身下了床，晃了晃茶盏，似乎是觉得有些凉了，又重新将炉子点了起来。那双白腿就在陶子康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眼晕。
“云温？”
“不玩失忆啦？”云温回过身，往暖炉里又加了些炭火。
“不……你原本不叫这个吧？”在对方的惊呼中，陶子康勉强扶着床沿翻下身，在挂在橱后的外袍上翻找着什么。
云温扫了一眼，见他翻出一块翠绿色的鱼纹玉佩，借光读着那背面的刻字。
捡到那孩子的半夜，家人就寻来了，陶子康不敢多问，将睡得死沉的小团子连着半干的衣裳递了过去。那家人摸了半天，从那孩子脖子上解下一块玉牌送给他当谢礼。
陶子康推脱不得，便也收下了，后来在筹措书费的时候被他拿去典当，当铺的人研究了半天跟他小声说，这是宫里的东西，他不收。
“陈允文……”陶子康的手指紧了紧，“你姓陈？！”
“嗯。”云温倒着茶水，漫不经心地应。
“那你怎么跑这里来？你家人呢？”陶子康抓着他的袖口着急地问。
云温把茶水往他面前一推，“喝完再说。”
“可是……”
少年瞪圆了眼，恶狠狠地命令，“喝！”
陶子康只能端起茶盏。
云温满意地看他乖乖地把温茶喝光了，笑嘻嘻地凑上去环住他的脖子，“再亲一口。”
“……”陶子康慢慢地眯起了眼。
“好嘛好嘛，我说还不是。”云温撇撇嘴，赌气地扑到床榻上，翻来覆去地打着滚，“我家往上三代是亲王，到我爹的时候没落得只剩钱了，他和我娘指望我成才，逼我学很多我不喜欢的东西。”
“所以才离家出走？”陶子康按住他凹陷的腰窝，“别滚了，我眼晕。”
“有钱没权就是只肥羊，镇远侯出事的时候我家也被牵连了，”云温把脸埋在被窝里，只剩红通通的耳朵尖在外，“我什么都不剩了，就跟着你来了江都，随便找个落脚。”
陶子康垂下眸，轻轻顺着他的头发。
“连我也不能说吗？”
云温的身子一颤。
“你背后定然是有人送你过来的，”他顿了顿，“是送你玉佩的这个人吗？”
云温的手指慢慢缩紧，抓住了被褥。
“祝萝要我把她引荐过去，”他慢吞吞地说着，“说是引荐，其实与自荐枕席没有区别……明明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你照做了？”
“嗯，算是交易，不然我活不下去。”云温偷偷看了他一眼，“才不是为了你。”
陶子康笑了笑，不想纠结他的口是心非。错认了这么多年，感情早就在心中纠结了成了一团乱麻，怎么理怎么乱。
……不过，负了的感情终归要好好担起责任。
他将少年的脑袋往自己身侧拨了拨，掌下皮肤的温度似乎有些升高了。
“那之后我来为你做些什么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