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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破鬼面 ...


  •   除夕贺岁,雪满庆京。

      自打国师宫中搜出杨氏妆品已过去了两个月,紧张的气氛仍然笼罩在华丽的城池之上。查明此物与镇远侯旧冤有关,大理寺即刻派人在京畿严加搜查,不放过一丝一毫可能潜逃的嫌犯。

      “京中涉及妆品二十三户,以工部尚书为首,涉及满朝文武官员十余名。”陈殊将文书呈上前,低声道,“父皇,这些官员大理寺该如何处置?”

      老皇帝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在屋内来回踱步,华贵的软毯踩上去静谧无声,只剩暖炉里的火焰摇曳,时而发出扑簌扑簌的细微响声。

      “依照涉案金额量刑,多于五百两直接杖毙。”年迈的男人长长地吐了口气,眉间的皱纹却并没有任何缓解,“杨家竟不知不觉集结了如此之多的朝官,留不得了。”

      陈殊抿了抿唇,查出来的这些只是冰山一角,杨自亭自己是摘得干干净净,半分不沾,鬼知道下面盘根错节的该有多复杂。

      得了回复,陈殊便有底气命令大理寺卿从严量刑。他躬身退出宫殿,接过一旁太监送来的大袄,裹紧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的积雪上。

      雪还在下,几乎要将这座京城掩埋起来,陈殊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看见白雾模糊的前方似乎站着一抹绯色的身影。

      “太子哥哥。”

      花伞轻轻一抬,露出半张怯生生的脸来。陈殊看着少女愣了片刻,回过神,摸了摸她沾雪的脑袋。

      “澄儿今年过了年也十五了吧,是大姑娘了。”他笑了笑,屏退身旁的太监,“怎么在风雪里等我?”

      “有点担心,杨家的事查得还算顺利?”陈澄并肩与他走在一起,“我什么时候该说实话?”

      是的,所谓“搜出十里红妆的首饰盒”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陈澄在公主府住了好一阵子,手上哪能没两个十里红妆的贵重妆品。她在陈殊的授意之下,悄悄将东西丢在国师宫殿附近,等路过的宫女好奇捡到,正好来个人赃俱获。

      演这一出戏不为别的,最主要的目标是限制国师调兵的权限,好让陈虞渊继续查案。其次,也是为了借此敲打敲打满京富贵,来个引蛇出洞。

      这宫女现在被关在大理寺接受“审问”,将杨家吓得够呛,与此案有关之人急着将手里的东西脱手,慌不择路。陈殊联系禁军把守城门,来了个瓮中捉鳖,才有了上述的成果。

      等公主府这一支打压得差不多,陈殊便打算让小公主出面替国师澄清,毕竟他的的确确是清白的,若要是被有心人真顺藤摸瓜查下来倒也是麻烦。

      “差不多了,看皇叔送来的账目,与陈志珂有直接关系的官员都被揪干净了,剩下的估计都是杨自亭护着,再耗下去也查不出什么了。”陈殊琢磨着,“等出了十五吧,过年期间父皇也不会对国师如何的。”

      “好。”陈澄点了点头,脚尖点地,蹦蹦跳跳地走到了他身前,“太子哥哥,他们今天就回京了吧。”

      “是啊。”陈殊瞧着她眸中的喜色,心底也隐隐跃动起来,“有些想他了呢。”

      “想谁?”

      风雪交加的庭院里忽然传来一道人声。二人一怔,同时抬起头,廊下正停着一只轮椅,轮椅上的青年朝他们展颜一笑。

      “二哥……”陈殊三两步跑到廊下,收了伞,抖了抖上头的雪沫子,将它靠在一边,转身推起了青年的轮椅。

      “二哥,今日风雪这么大,怎么有心跑到院子里来?”

      当今二皇子名唤嘉禾,取自麒麟食必嘉禾,饮必甘露。起名虽是好意,可陈嘉禾的身体偏巧与他的名字一般娇弱,能活到二十多岁已实属不易。

      陈嘉禾成年之际被封瑞王,封地就在京城附近,宫殿也建好了。但皇帝担心他的身体,一直让他在宫中修养,那封地和宫殿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去过,便也成了摆设。

      不过,尽管陈嘉禾的身体不好,心思却是极其活络的。陈殊小时候就被他带着斗蛐蛐儿打牌九,被师父发现后全没收了,勒令他去温习功课。可转天他便发现被没收的蛐蛐儿竟然到了陈虞渊手里,气得他三天没理师父。

      “我在问你话呢。”二皇子陈嘉禾转过头,促狭地看着他,“阿殊在想谁?”

      “我……”

      陈澄这时候刚刚跟上,一边抖着伞上的雪一边闷闷地笑。

      “是澄儿,澄儿有喜欢的人了。”陈殊大手一挥,立刻将无辜的小妹拽过来挡刀,“我是替她说,是不是有些想意中人了。”

      “哦?”陈嘉禾意外地睁大了眼睛,视线顺着他的话落了过去,内敛的陈澄立刻涨红了脸,匆匆忙忙地躲在了陈殊身后。

      “还真是。”陈嘉禾惊叹地摸了摸下巴,随即笑得眯起眼,“也是,澄儿也到了该许人家的年纪了。”

      “哈哈……”陈殊讪笑着,心里正为糊弄过去而悄悄松了口气,却听他又起了话头。

      “最近皇叔他们快回京了,澄儿喜欢的莫不是他们当中的一人?”陈嘉禾自顾自地说着,眼睛一亮,“……啊!是不是镇远侯家的小侯爷?”

      陈殊脸上的笑有点儿僵硬,他低头瞧了瞧陈殊,后者显然也愣住了。

      “就是了。”陈嘉禾拍了拍大腿,“事不宜迟啊!阿殊,咱们去跟父皇请旨吧!”

      这请下来还得了,陈虞渊不把他脑袋削了挂城墙上?!陈殊绞尽脑汁搜刮着推辞的借口,却听不远处一阵马蹄窸窣声响,伴随着太监拖长的“王爷驾到”,零零落落的几个人影在风雪里穿梭而过。

      “这可真是巧了,说他们,他们就到了。”陈嘉禾兴致冲冲,也不管身后的人,摇着轮椅就往皇宫的方向去,“今日除夕,正巧是个定喜事的好日子。”

      “……”陈殊和陈澄对视一眼,同时浅浅叹了口气,赶紧抬脚追了上去。

      -

      高深的宫墙,遥远的宫殿,以及好像永远也走不完的石子路……祝浔四处打量,发现皇宫与幼时记忆里的并无太大区别。

      只是那时候牵着他的高大男人已经再也不见,祝浔侧目看去,身旁的祝萝一步一跳地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对宫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就像是第一次进宫的自己。

      “怎么了?”

      冰冷指尖被包裹进温暖的掌心,祝浔脸上有些发热,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反而被抓得更紧了。

      “害什么羞,皇兄都知道。”陈虞渊不满地将他往身边拉了拉,两把伞撞在了一起,积雪顺着倾斜的伞边扑簌簌落下。

      “不然还是——”祝浔话说到一半,就见他飞快地收了伞,弯了弯腰就钻到了他的伞底,“诶!会淋湿的!”

      “那就靠得紧一点。”陈虞渊笑着眨了眨眼,扶正了他的伞柄。

      宫里到处都是宫女太监,虽然他们都秉持着绝不多看的原则,擦肩而过的时候头都埋得很低,但祝浔还是略有些不适应。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红着脸向外扭过头。

      自然,牵着的手是没有再放开了。

      ——其实,这样也不错。

      -

      宫殿之内温暖得与外头仿佛是两个世界。脚底的地龙暖烘烘的,宽敞的走廊上隔几步便烧着金碧辉煌的暖炉,没走多久便有些隐隐冒汗起来。

      在太监的指引之下,他们很快便来到了雕花的木门之前。

      “你们进去吧。”李安落后了他们半步停下,“我就——”

      “你就?”

      青年的嗓音忽然从背后冒出,李安转过头,正对上陈殊明明白白写着不悦的脸孔。

      陈嘉禾摸着下巴,视线好奇地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陈澄推着他的轮椅,隔着人群朝祝萝悄悄眨了眨眼,喊她一声姐姐。

      她们临别之前还没说清关于洛卿卿的事儿,祝萝被她喊得也有点羞,讪讪地转着自己的发尾。

      一行人就这么神色各异地进入了主殿,老皇帝坐在高位上不住地打着哈欠,见着来了人才起身,收敛了面上的倦色,让他们随意坐下。

      陈虞渊偷偷告诉祝浔,皇帝这一场接风洗尘宴办得一切从简,就是让他们不要紧张的意思。不过面前的吃食、酒水都是精心准备的,估摸着多少也是为镇远侯的冤案致歉了。

      祝浔其实不太擅长应付这种需要交流的场合,原先在山城,邻里关系也都是祝萝去打点的。在回答皇上问话的时候差点被呛住,陈虞渊在旁边笑得明目张胆,气得他在桌底蹬了他一脚。

      不过这么被一打岔倒是不紧张了。皇帝也并非如传言中那般喜怒无常,看起来挺和蔼、也完全不介意他和陈虞渊的关系,只是时而扫过面门的慈爱视线让他有些心底发毛。他甚至怀疑,下一句皇帝就该把他赏赐给陈虞渊了。

      酒过三巡,陈嘉禾率先以身体不适告辞。陈殊便推他出门,坐如针毡的李安便请示一声也跟了出去。祝萝和陈澄凑在一起商量了什么,紧接着也跟着请离了。

      一时间大堂里人走茶凉,只剩祝浔、陈虞渊和皇帝三人。

      “祝浔,”皇帝忽然开口,“朕在想如何恢复镇远侯的名声。”

      “……”祝浔怔了怔,笑了起来,“冤屈得报,臣已了却心愿,陛下无需再忧心此事。”

      “可你家背负冤屈十年,祝尓便不说了,你与你妹妹也差点身陷囹圄,朕于心不忍哪。”皇帝似乎是有些醉了,说话含含糊糊,“你……你有什么打算?”

      祝浔有些迷茫。

      “朕记得你小时候还嚷嚷着要考功名,跟你爹一起驰骋沙场,”皇帝砰地一声放下酒盏,“今年开了春,恰逢省试。侯爵之位以上可直接参加,你要不要试试?”

      陈虞渊闻言微微一愣,如今杨家盘根错节,声势浩大,皇帝此举多半是想亲手培养新势力以制衡……可说实在的,他并不愿让祝浔再次踏入这诡辩的朝堂之争。

      他蹙着眉转头,却见祝浔眼里亮晶晶的,是他许久都未曾见到的闪耀光泽。

      “陛下!”祝浔一推桌上的酒盏碗盘,猛地起身行礼,“臣——”

      他话刚说到一半,屋门忽然被从外用力推开,陈澄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了屋子。

      “父皇!贵妃娘娘杀人了!她、她……”她等不及喘匀气,便着急地开口,话都没说完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此言一出,满堂酒过三巡的温热气氛骤然降至了冰点。

      当朝贵妃只有一位,就是杨自亭的女儿、陈志珂与陈志舟的生母,杨家人杨陵。

      “你慢点说,她杀了谁?”皇帝面色一沉,从高位上走了下来。

      “国师宫殿里私藏妆品的宫女……被二哥看见了……把他推下河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逃走的时候,祝萝跳下水救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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