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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2章 山河故人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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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间破民房里,满屋的狼藉,和零零落落的蜘蛛网。杂草堆上,躺在上面的少年满头汗珠,头发已湿大半。
“你总是这么让人不放心。”声音很轻,赫连兮静静地看着眉头紧锁的少年,将自己身上的外衣盖在少年的身上,又扯起自己衣袖极轻极缓地擦掉少年额头上的汗水。少年脸上表情痛苦,看来应该是做噩梦了。
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曾经相识不久,然而不知为何,当初他站在窗边,瞧见满院桃花,吸引他的不是桃满花香,而是树下传来惟妙惟肖的曲调,那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音律,能让他忘记了以前所听过的曲子,这十年来在他的耳边回旋,挥之不去。赫连兮一直以为怀念的是桃花苑里那首曲子,再次看到这张脸,他才明白,他惦记的是面前这个人。
赫连兮伸出手指,轻轻地抚过少年的脸庞,一遍,再一遍,很轻,他还想摸第三遍的时候。
倏然地,伴随着一声喊叫“长辞!”穆瑾歌瞬间惊坐起来,一口气憋在胸口,一时间没缓过来,他揉了揉昏胀的脑袋,后脑犹似有些生疼,仿佛杨如兰那几棍的后劲犹在。
深吸几口空气后,心情依旧久久不能平息。恰此发现,身旁的人:“赫连兄,你怎么在这?”穆瑾歌惊奇地道。
赫连兮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唯一想知道的从他口中叫出来的人:“长辞,是谁?”
“我的一个朋友。”
赫连兮继续问道:“很重要吗?”
穆瑾歌想都没想便答道:“嗯,一个永世难忘的朋友。”
“原来。。。如此。”赫连兮目光中散发出失落,能让他做梦也能喊出来的人,是谁这么重要?
“他对我很好,于我有恩,可是。。。”穆瑾歌低下了头。
“可是如何?”赫连兮。
片刻之后,穆瑾歌深吸了口气,面容沮丧带有些酸楚地道:“可惜,他不在了。”
良久。。。穆瑾歌默不作声。
“那你看,我做你的朋友,如何?”赫连兮小心地询问着。
“求之不得,朋友宜多不宜少。”穆瑾歌很爽快的答应了。
“求之不得吗?那重要的呢?”赫连兮道。
穆瑾歌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怔到,犹豫一下才缓慢地道:“重要的。。。朋友?”
“嗯。”赫连兮挑起眉峰,一副肯定的神情。
穆瑾歌思索,眼神很像,这张脸也有印象,但这个人为什么之前在万幽林不承认?难道是他认不出我来?也是,有十年了,自己已长大了十个年头,脸多少有些变化,认不出也不出奇。但是,眼前这个冷峻的脸庞,穆瑾歌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赫连兮冷峻的脸庞欺进半分:“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穆瑾歌回过神来。
“你若是现在回答不了,不着急。”赫连兮抬手欲将穆瑾歌头上的杂草根捡掉。
穆瑾歌一惊,欲偏离身子躲开那只手。
岂料对方两只手将穆瑾歌的双肩按下,泰然自若地将那根杂草摘去,再将穆瑾歌腿上的外衣披到穆瑾歌的身上。
穆瑾歌惘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你还是穿上吧。”穆瑾歌解下外衣给回他。
怎知赫连兮又给他披回,“穿着,你刚出过汗了。”
“男子汉,身体好着呢。”穆瑾歌笑道。
“我要拿回的时候,自会问你要。”赫连兮一句话,穆瑾歌也不敢再拒绝,只好穿着。
噗噗两声,眼角之余,穆瑾歌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小身板飞上窗沿,穆瑾歌站起身来:“你怎么在这?小家伙。”一只明丽的鸟立在窗沿。
嘎嘎。
赫连兮道:“他从小跟着我。”
“原来是你的啊。”穆瑾歌莫名心喜。
艳鸟飞到赫连兮的手上,“他叫灵戊。” 摸了两下艳鸟的头,艳鸟轻轻啄了两下他的手。
“这鸟可灵性了,你不知道。。。”穆瑾歌还想说下去,灵戊飞他肩膀上,啄了他两下,生怕他说漏嘴。
穆瑾歌似乎领会到它的意思,也不再往下说。
赫连兮疑问:“不知道什么?他是不是戏弄你了?”
嘎嘎,灵戊似乎不满这句话,扑腾两下,灵动的鸟头盯着穆瑾歌,似乎在警告他。
穆瑾歌暗笑,“没有,它很可爱,能借我玩几天吗?”
灵戊闻言,拼命地摇头。
赫连兮道:“当然可以,随时。”
灵戊闻言,嘎地一声异常响亮,它在反抗,赫连兮摸摸它的头,灵戊撇开头,生气了。
“等下给你买金玉满堂。”灵戊听到赫连兮这句话,颇为受用,似乎也默认了方才穆瑾歌的问题。
说到吃的,赫连兮转头对穆瑾歌轻声道:“阿瑾,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随便,我不讲究的,叫瑾歌都没问题,你叫我穆瑾歌,我都能应。”穆瑾歌是个随便的人。
赫连兮低声道:“可我喜欢叫你阿瑾。”
“那你叫吧。”
“阿瑾,饿了吗?”赫连兮的笑晕上了脸。
穆瑾歌摸了下肚子,确认是有些饿了,他点点头。
赫连兮笑了:“那吃东西去。”
“好。”
两人一鸟在城西一间饭馆点了一桌子菜,穆瑾歌本想点一壶好酒,赫连兮却让小二换成了茶,桌面上摆着一盘金玉满堂,灵戊津津有味地吃着,他们吃饱喝足走在大街上,隐约中面前有个拎着袋子的小童急匆匆的穿梭在寥寥无几人群中。
城西的一间小庙宇,红漆绿瓦有些掉落,残旧不堪,庙宇里面没有神像,只有一张抹得光亮的香案。
堂内之人正在用一只大的朱砂笔在地上画着符。
“师父,我回来了。”念初拎着一袋东西踏进门槛。
祝余听闻来人,头也不抬一下:“可是买到黄豆了?”继续三曲九弯地画着。
“嗯。”一入门口见到十秋,念初两眼闪着精芒,手上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似如脱兔一般扑过去。
十秋捧了个满怀,面带微笑,目光柔和地抚着念初的头,眼眶有盈盈秋光。
念初眼眶有些湿润,因为天生的瞳孔泛蓝,家里都说他是妖怪,自小被父母丢弃在荒郊野岭,,幸得师父收留才有个栖身之所,可是师父只管教法术,而十秋叔叔亲胜父母倍加照料,如今十秋叔叔却变成孤魂野鬼一只,念初心中说不出的酸楚,只恨自己法术不济,要不然一定替十秋叔叔赴汤蹈火。
“十秋叔叔,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念初这才注意到他的叔叔的魂体比之前黯淡了几分,睑上的晶莹泪珠如断链的珠子掉落在地,也落在了十秋的心里。
十秋惨白的脸上多了几许忧愁,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终卡在喉口,不得言表,只能化作行动,抬手又抚了几下他的头。
将手上的黄豆放到香案上,十秋微笑着又轻轻抚摸了两下他的头顶。念初还是想不明白,出门左拐不是有黄豆买么,非要他去拐两条街去城西买,终于忍不住还是问道:“师父,为什么非要我去老黄记那里买啊,这门口不是有吗?”
祝余呵呵笑道:“老黄记是师父的老熟人了,他不会缺斤少两,而且他家的豆子也饱满结实。”他指了指旁边的竹篓:“来,帮师父把篓里的蜡烛都摆上。”他一只手指向门口的一个篓子,那篓子上盖了块灰布。
“哦。”念初年纪虽小,抬起一筐东西却是很轻松,摆起蜡烛也是轻车熟路,动作非常地熟练。
不多时,祝余拿笔的手一顿,抬首间,看见两人一鸟出现在门口,他没有半点讶异的表情,只是轻轻地道了句:“公子,来得正巧。”他似乎已经知道这人会来。
穆瑾歌走在当先,颔首道:“道长。”
“对了,贫道该怎么称呼你?”祝余也是回了个礼。
穆瑾歌:“在下姓穆。”
祝余见穆瑾歌身旁多了个人,并没有说话,只是颔首淡笑。
赫连兮看了一眼起身的十秋,若有所思,十秋显得有些失措,念初见状小小的身子挡到十秋面前。怎料,赫连兮仅是打量了他一眼,并未多言,也无半点其他意思。
端详着地上的曲折笔划,穆瑾歌心想:这道士又是在干什么?这殷红的符文已足足占了这佛堂的三分之一。
“道长,穆某想请教个事。”穆瑾歌道。
“我昨天做了个很长的梦,我最近比较走运,幸得梦魇眷顾,频频生梦,恰巧梦到有个小孩被狼追,被女子救,多年后,这女子又救了个男人。”说着穆瑾歌望了一眼十秋,看到了他脸上的惊讶,穆瑾歌继续道:“三个人一起进了姜家。”
十秋震惊了。
穆瑾歌继续缓缓道:“女子又多了儿子,本来很幸福的一家,结果有个和尚从中作梗,结局不尽人意。”
说到此,十秋已控制不住情绪,几近嘶哑地摊坐在地上嗷嚎,双手砸向地面,却听不到任何回声。
念初落着泪花,扶着十秋,“十秋叔叔,你不要这样,呜呜。”
穆瑾歌看了一眼十秋,心中五味杂陈,“道长,你说这个梦为什么会误入到我的梦里呢?”他问祝余。
祝余笑呵呵道:“公子既已知晓,兴许是那人的怨念太重,怨气太重可入侵他人梦中。”
赫连兮出声了:“阿瑾。”声音有些重。
“无碍。”穆瑾歌道。
“和尚有我想要的人,这件事既然跟他有关,那么,我可以顺便帮你们,但是能不能帮到,那就随缘了。”其实他不过是想找到那只猫,替徐长辞报了这个仇。
“公子能来,贫道已经很欣慰了,再帮忙,更是感激不尽了。”
“时辰也是差不多了。”祝余话不多说,执起朱砂笔继续在地面画符,须臾,俯身一笔勾完最后一划,解下腰间的佩剑,招手念初:“念初,你过来。”
接着语重心长吩咐道:“此乃祖师爷留下的斩妖剑,你拿着,记住师父教你的道法,必要时,明哲保身。”
念初心知师父此行凶险重重,有些不舍:“师父!徒儿跟你一起去。”
祝余道:“不可!前方凶物,为师一人之力善不能抵,你万万不妥。况且为师还需要你在此坐镇!一会我们需要你护阵,拿着!”
斩妖剑重重地掂入念初手中,念初望了一眼剑,这才跪下领命:“徒儿遵命!”
祝余道:“记住,坐镇此处,一百五十根烛火,一根都不能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慌乱!”
念初语调加重道:“是!师父!”
“十秋,你。。。!”祝余几步靠近十秋,双眸精明地盯着十秋。
十秋几乎猜到他口中的话,正视地摇了摇头。
祝余脸色柔缓,语气却沉重:“莫要去,你此去必不能万全抽身,必魂魄俱灭!我,绝不答应!”
十秋一把死死抓住他的两肩,眸中尽是哀求之意,张嘴啊了几声,竟有些嘶哑。
祝余坚定道:“不行!”他何尝不知此事不了,眼前此人必不罢休。
十秋推开他抬脚就要往门口奔去。
“十秋叔。。。。!”念初后面的字到嘴边还未出口,就见十秋一个瘫软倒在地上。
穆瑾歌不可置信地望向祝余,就连灵戊也从赫连兮身后探出个头来,很好奇。
念初忍不住探过去十秋身边:“师父,你干什么?”
祝余无奈道:“无碍,只不过是让他平静一下罢了!”
下一刻,便将十秋抱到他画好的其中一个阵符里面,手在十秋胸前虚划几下,但见白芒一闪即逝,吩咐道:“念初,十秋魂魄有损,此阵续魂,莫让你叔叔出来,醒了也不可!”
念初声音高亢道:“是,师父,豆!”
祝余接过包裹,路过赫连兮身旁道:“这位公子,能帮忙结个界吗?”
赫连兮一点都不意外,二话不说,一扬手就是一层透明气波罩在庙堂外围,眨眼之间便不见踪影。
只见,祝余行至门口,往门前开始撒豆,口中念念有词: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金兵天降来。撒豆成兵,剪纸成灵,神兵火急如律令。
黄豆落地即闪,全都安安静静地定于地面。
庙堂中,两指一并,一张人形黄符夹于其中,虚指几划,半空中出现几道血红符咒一一沉没入小人符中。
“灵戊,你留下。”赫连兮吩咐道。
灵戊应和一声,扑腾着翅膀飞上房梁。
“走吧!”祝余道。
金光一闪,几个人消失在阵符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