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隔岸》听且行

3、人情

　　对练演示结束第二天，左焕觉得他浑身像是散了架，说不上来哪儿疼，但好像哪儿都疼。
　　接下来的两天里，两人看见对方都恨不得绕着走。

　　直到周四组织全体户外拉练，三中的新生们也得以出来喘口气。
　　军训基地这种地方一般都会在郊区设立，户外自然不会是车水马龙，一会儿走山路一会儿过石桥，众人除了要跟上队伍，简直跟踏青郊游没区别。

　　三中的大部队走到山沟沟里，教官才让全体成员原地休息，自由活动一会儿。
　　左焕绕着河边的树林转悠着，他这不转悠不要紧，一转悠就又撞见了一起校园欺凌事件。

　　远远就看到树林里有几个人，三个男生围着一个女生气势汹汹地比划着什么。
　　左焕悄悄走上前，躲在树后定睛看了看，那三个穿迷彩服的男生背对着自己，他只能看到那个低着头的女孩。

　　又是这么几个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女生，三中这是什么风气？

　　哎不对，这不就是上次那个短发女生。
　　此时，背对他的一个男生摘下了帽子，左焕一看，显然就是那个飞机头。

　　但现场除了上次被他打趴下的那两个小流氓，还一个有点黑有点壮的男生站在两人旁边静静地抽着烟。
　　“上次有个不识相的帮你出头，那这次呢？”
　　“呵，劝你还是拿点钱给兄弟几个买包烟，这事就不用这么麻烦。”

　　“我没钱。”女生没有直接妥协。
　　“骗谁呢，住校生哪个没有生活费，你不会还指望那傻逼能来帮你吧？”飞机头讥笑道。
　　女生没吭声。

　　左焕侧身靠在树上，思索着自己上去能有几分胜率，这次比上次多了一个，他有点没把握。
　　这种架打赢了是英雄救美，打输了可不是狗熊这么简单，万一连累女孩再次被报复，那可真就是他的罪过了。

　　“赶紧把钱拿出来，别逼我们动手......”飞机头有些不耐烦。
　　左焕心下一横，哎，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被欺负。

　　“喂，孙子们，爷爷来了！”

　　背对他的两位立刻齐刷刷的转过头来，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你找死。
　　另一个黑黑壮壮的男生也掐灭了烟，转过头来盯着他。
　　左焕看清了这人的脸，愣在了原地。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不就是他宿舍下铺那位么？
　　刚刚左焕没看到正脸一时没认出来他，这位天天叫大家起床又帮他打水的热心老哥怎么过了两天就变成了欺负小姑娘的校园恶霸了。
　　三中还真是卧虎藏龙……

　　叶浔本来想着这里河边的石头奇形怪状，刚好捡点回去，给爷爷的鱼缸换一批装饰。
　　刚走过来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装逼，便轻手轻脚地走向小树林里，果然就看见左焕那个刺儿头惹事生非的现场直播。
　　而且一对三，看起来目前处于下风。

　　“呦，又是我们大英雄，这次想一挑三？”飞机头讥笑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这次是带着帮手来的。
　　“哪来的三？你们俩吧，勉强算半个人。”左焕嘲讽完，冲着一旁的女孩儿眨了眨眼：“又见面了，真巧。”

　　听到这儿，树后的叶浔翻了个白眼，这刺儿头自身难保还有心思逗女孩子，看来是装逼装昏了头。

　　“没见过赶着上门找打的！”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抡起拳头朝左焕扑过去。
　　左焕看了一眼那位同宿舍却还不知道姓名的老哥，他显然没有跟两位小流氓一起动手的打算。
　　但总归是个不确定因素……

　　左焕当机立断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抡向扑过来的两人，冲着女生喊道：“走！去找人来帮忙。”
　　他以天天喝的水打赌这位老哥不会拦着一个女孩子。

　　女生回过神，立即往树林外跑去。
　　扑过来的两个人没躲开左焕的树枝，被抽了个正着，怒气也同样被激起，一时也没心思去管一个跑了的小女生。

　　“靠！”飞机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他一把拽住左焕手里再次抬起的树枝，抬脚就踢，左焕手里一松，赶紧向后闪身躲他这一脚。
　　黄短袖也从侧面挥拳而来，左焕想起上次教官教的那招抓腕扫肘，连忙拉住黄短袖的手腕。
　　但他叶浔那么熟练，手肘只是蹭黄短袖的胸口上。

　　左焕有点傻了，眼看伤害没打出来，当即抬脚踹上黄短袖的膝盖。

　　“妈的！”
　　把人踹出去的同时，左焕腰上也生生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传上脑神经。

　　还挺会找武器。
　　他转头看向飞机头手里已经断掉的树枝，抬起腿又是一腿踢出，飞机头来不及避开，只好用两个手臂挡在前面。

　　军训的鞋子都做工粗糙，鞋底很硬。
　　左焕这一脚又给足了劲儿，飞机头被踹倒在地，手臂也被擦破，渗出点儿血。

　　“唐哥，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还不帮忙！”飞机头捂着手臂急忙招呼着站在一旁观战的寸头老哥。

　　“堂哥？”左焕皱起了眉毛看向寸头，看来还是亲戚。
　　这男生比自己还高一点，身体略微壮，应该是经常锻炼，打架应该也是个硬茬。

　　“我叫唐宇扬，今天抱歉了。”男生开口。
　　左焕嘴角抽了抽，热心的人就是不一样，打架前还带自我介绍的。
　　是方便他以后寻仇么？

　　腰上的疼让他还没缓过来，左焕并不想跟这位老哥动手。
　　他向后扯了两步，打算发挥一下自己胡说八道的扯淡本领，等人过来。

　　“我说各位，咱们聊聊天怎么样？”
　　“别废话。”飞机头捂着手臂，狠狠剜了一眼左焕，“你们俩给我把他逮住了。”

　　左焕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生路之后，扬起拳头先发制人，直冲唐宇扬的面门而去。
　　这人倒没有闪躲，生生挨了左焕这一拳，又凭借着身高优势抓住左焕的手臂反手一拧。
　　疼痛之下，左焕不得不跟着唐宇扬发力的方向转身。
　　黄短袖也扑了过来抓住了他另一只胳膊。

　　他两只胳膊都被人钳制住焕立马想抬脚去踹，但先是被旁边的人踩住了脚背。
　　飞机头已经到了跟前，左焕还想说点什么，但显然他没这个机会，一记重拳已经落到他的肚子上。

　　左焕额上爆出青筋，一瞬间喘不上气之后，胃里是翻江倒海的呕吐感，他长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妈的，这小流氓下手比叶浔还狠......

　　“你小子不是爱逞英雄么？今天就让你长个记性。”飞机头看着弯下腰的左焕，语气嘲弄。
　　半晌，左焕抬起头，额上已经渗出了冷汗，声音有些哑：“你......大爷的。”
　　飞机头握紧了拳头，已经再次抬起了手。

　　突然间，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头从不远处的树后飞过来砸到了他的脑门儿上。
　　飞机头立马摁着额头，警惕扫视着四周：“操，搞什么东西，谁偷袭老子！”

　　“不好意思，一时手滑。”叶浔脸上挂着他招牌的皮笑肉不笑，慢悠悠地从树后面挪了出来。

　　“叶浔！闯哥，他就是那个考第一的。”黄短袖放开已经没有动手能力的左焕，凑到飞机头耳边悄声说道。
　　这位被叫做“闯哥”的上下打量了几眼这个虽然高但有些清瘦的少年：“他很能打吗？”
　　“不简单，前两天就是他跟这位在台上演示格斗来着。”黄短袖心有余悸地说道，“平手，教官都说不错。”

　　眼下他们显然也摸不清叶浔有几斤几两，但是这显然是因为左焕的事儿，像他们这样的其实一向不屑于和好学生纠缠不清。
　　随后，黄短袖朝唐宇扬招了招手，示意他把人放开：“咱们走，不跟好学生计较。”

　　飞机头走之前指了指左焕：“你，我记住了。”
　　唐宇扬歉意地拍了拍左焕的肩膀，跟着往树林外走去。

　　被他支出去叫人的女孩赶忙从树后跑出来，看着左焕充满了愧疚：“对不起，我又连累你了，这两次的医药费我给你，另外还需要什么？”

　　“别别别，怎么能让女孩子请吃饭，见了两次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左焕拍了拍衣服，强忍着肚子上的疼痛感，扯出一个龇牙咧嘴的微笑。
　　“楚玉。”

　　“嗯，那他……是你叫来帮忙的人？”左焕盯着叶浔，挑起了半边眉毛。
　　楚玉点了点头：“我还没跑出去就看到了叶浔同学，便请他来帮你。”

　　没跑出树林？？？就看到……

　　叶浔走上前冲她友好地笑了笑：“没事，我跟他解释，你先回队伍里，以后要小心点，别单独走。”
　　楚玉闻言看向了左焕。
　　左焕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关系，她这才往树林外走去。

　　叶浔回过头来，刚刚对着楚玉如沐春风的笑容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你在树后面看了多久好戏？”左焕问道，这川剧变脸都没他快。
　　“从‘爷爷来了’开始。”
　　“楚玉不找你，你也不会出面吧。”
　　“不会。”叶浔理所当然。
　　“我……”
　　“你不用谢我。”叶浔没等他说完，自顾自地转身向外面走去。

　　“我谢你大爷！”左焕真是气笑了。

　　看着叶浔转身离开后，左焕这才呼出绷着的一口气，一手揉着肚子，踉踉跄跄地往树林外走去。
　　而走前面的叶浔忽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看他能不能走路一样。
　　左焕还来不及挺直身板，就看到那人轻蔑地笑了一下。

　　今天还真是丢人啊......
　　左焕捂住眼睛，虽然他自己嘴上不承认，但这次确实是叶浔过来了，他才少挨了几拳。

　　军训步入结束，全体学生在最后一天进行了汇演和结束仪式，军训正式结束，大家又以自己班为单位坐着大巴车晃晃悠悠回了学校。

　　回来后，左焕一头埋在桌子前，抓耳挠腮对付那三千字的检讨书。
　　明天周一的开学典礼上要是写不出检讨，不但手机要不回来，很可能还要被叫家长。
　　这要是被商曼知道他开学就干了一架，手机没收是小，要是自己亲妈一怒之下，又把他塞进高中寄宿学校进行圈养……

　　思前想后之下，左焕打开了电脑，登上了许久不用的账号。
　　C焕：【小眼镜，你在一中怎么样啊？】

　　左焕准备向他初中三年的舍友庄泽发出求救。
　　由于庄泽总是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被他亲切的称为“小眼镜”。
　　左焕先扯了句闲话，虽然庄泽知道自己那些破事儿，但他并想不能开篇就说检讨的事，直接被拉黑可太丢人了。

　　少林寺泽：【就别说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报名那天一挑二的威名已经传到我们学校了。】
　　C焕：【低调低调，我也很困扰。】
　　少林寺泽：【？？？我怎么感觉你是很嚣张。】
　　C焕：【这都不重要，帮哥一个忙怎么样？】
　　少林寺泽：【不杀人不放火的事儿好商量。】
　　C焕：【帮我写篇检讨，三千字。】
　　少林寺泽：【你还是让我杀人放火吧-.-】
　　C焕：【得，一周午饭可以么。】
　　少林寺泽：【成交！您请稍等，静候检讨。】

　　左焕看着电脑屏幕靠在椅子上：“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