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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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语嘉坠入一个美好且真实的梦境。
是一个深秋少有的阳光明媚的日子，在人群稀疏的小篮球场，一个怀抱从身后温暖拥来。有些粗糙还带着凉意的手覆上她的，低头看去，那双手正握着她的，摆弄着不知什么时候抱着的篮球。
“看好了……来，你再试试。”熟悉的声音比平常更加温柔了几分，带着些许宠溺从耳边悄然滑过，弥散在整个篮球场内，和着日光将这空间酿成一块樱花方糖。
陆语嘉被迷惑般抬手将篮球朝斜上方抛去，承载力度不够的篮球却连篮板框沿也没有碰到，她只能捡起来再投一次，进不去再投，反复多次依旧没能完美入筐，而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再不顾什么温言细语，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赖皮道：“不学了不学了！我这个运动白痴你再教也没用啊！”
旁边的人默不作声，捡起篮球拍打两下，随着一个轻跳，那篮球在天空划过漂亮的弧线，乖乖钻进篮筐。
陆语嘉不屑地呲牙：“投这么好也教不会我，还是师傅不行！”
正当她撅嘴不认输时，一道声音喃喃传来：“都是我不好，那你还喜欢我吗？”
陆语嘉一惊，扭头看向那人，奈何日光刺眼非凡，她连忙抬手遮挡，少顷适应了光亮再睁眼时，眼前却空空如也，那个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站起来匆忙寻找，可刚刚还热闹的篮球场瞬间只剩她一个人。
上一秒还荡漾着甜蜜味道的地方，瞬间凄清冷寂，连那缕缕日光都携着寒凉不怀好意的渗进皮肤,蜿蜒着伸向跳动的尽头。
陆语嘉惊恐万分，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夺命般的感觉，拼尽全力脱口喊道：“覃然！”
病房门“哐”地一声被猛然推开，一张焦灼紧绷的脸庞跳进陆语嘉逐渐清晰的视野内。
视线对上的一霎那，覃然这一晚上的焦虑、烦躁、心痛、懊恼、自责通通化作滔天的悔意，和着目光尽头那满脸的苍白狠狠地在心上剜了一刀。
覃然终于鼓足勇气走进病房，一步一步走向她以为要失去整个世界的源头。
当她火急火燎地来到医院时，透过推拉门的玻璃窗，看到躺在病床上昏睡着的陆语嘉和紧握着她的手的城烁，急如星火的脚步在这画面前却不争气的迟疑了。
于是从凌晨到清早，她就靠墙蹲在病房门口，脑海中做了通宵的斗争，后来连城烁拉她进去她都丝毫未动。
并不是因为其他，覃然只是觉得，她没脸进去。
她心里恨透了自己，和陆语嘉两次通话，都要她早点回来，城烁也清楚明了的说让她回去，就连突然失误也是冥冥之中的提醒，她怎么就全当做耳旁风，完全置若罔闻了呢？
李明玥说火灾的起因是电器操作不当和变压插座漏电时，这让覃然更是愧疚万分。因为她十分清楚，陆语嘉买来电饭煲只是想给晚上打工的自己做顿夜宵。
为了自己，全都是为了她自己！
面对这份纯粹的感情，覃然再也做不到细密隐藏，再也不能违背心愿把深爱着的她拱手让于他人。
两人视线相碰的下一秒，陆语嘉缓缓抬起手臂，使劲地伸向门口的身影，她想一把抓住那个明明站在这里，却虚无得仿佛不存在的人儿，她不要再悲惨的变成一个人，不要，永远都不要！
“不要走……”
微弱飘渺的气息里却充满了浓重的悲戚恳切，那声音游丝般划过空气，渗入皮肤血肉，轻而易举的穿透骨骼，萦绕于覃然鼓动着的心脏之上。
这一刻，她清晰地感知到，在身体里流动了十九年的血液终于有了意义。
这一刻，她便知道了，这辈子她再无处可逃。
指尖触碰的瞬间，手掌迫切的紧紧相扣，眼底呈现的那张面色苍白的脸让覃然心脏揪得生疼。
而陆语嘉竟有种苦尽甘来的欣喜，她就知道，覃然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会离开她的人，扯了个不好看却是源自内心深处的笑，说：“我好想你。”
随即便落入了一个坚定的怀抱，纤纤双臂箍得越来越紧，呼吸里满满的都是她想念的味道。
忽的，脖颈上感到有湿热低落，她想抬头看个究竟，却根本推不开紧箍着的怀抱，无奈只能环住对方的腰身，用指尖轻轻拍打眼前颤抖不已的身体。
“对不起，对不起陆语嘉，对不起……”
覃然深深埋进陆语嘉的肩膀，眼泪抑制不住的汹涌而来，此刻除了道歉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愧疚。
“乖，不要哭不要哭，我没事了，真的没事。”
“都是因为我你才……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不要这么说，怎么能怪你呢？”被覃然哭泣的氛围所感染，陆语嘉的眼里也不禁氤氲一片。
时间放缓了脚步，一切不解和误会在迅速升温中通通消散，空气中满是温情的味道。
“咳咳。”某个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声音:“喂，你们两个！”
覃然起身尴尬地看了一眼一直被忽略的城烁，这才想起他是陆语嘉男朋友这件事，与陆语嘉紧握的手掌突然被抽空了力量，然而当她缓慢撤回时却被陆语嘉执拗的重新十指相扣。
“阿城，你怎么在这？”
城烁无奈摇摇头，他本来就在这儿的好吗，这俩人还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唉，我只是想告诉某人，你休息两天就没事了，不用太紧张。”
“你看你看，我就说没事吧！”陆语嘉开心地晃晃覃然的手。
“多亏你及时报警，避免了一场大事故，真的很谢谢你，城烁。”抛下其他不谈，覃然非常感激城烁跑来救下陆语嘉。
城烁轻笑着点点头，原本他很生气，毕竟他亲口叮嘱过覃然要她早点回学校，或许就不会发生事故，陆语嘉就不会受伤。
然而当他在病房门口看到失魂落魄的覃然时，看到那张满脸都是悲伤绝望的表情，又觉得她十分可怜。明明两人真心相爱，却因为无法逾越的性别隔阂，不能坦然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只能固守着秘密之地孤独承受折磨。爱而不得的感受他知道有多痛，所以现在他甚至期盼如果覃然在她身边，或许也不错。
“语嘉，有人照顾你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你。”
此时陆语嘉才知道是城烁救了自己，一股酸涩又涌上眼眶：“谢谢你阿城，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好了别说了，你肯定是吓坏了，不过还好火势不大，没有受严重的伤，这两天安心静养，好吗？”
“啊，对了阿城，你今天不是要比赛吗？是不是晚了？都是因为我……”
“哎呀，你哪有比赛重要啊，回去挨顿骂就好啦，没事没事，我先走了。”
看着城烁自顾潇洒的身影，陆语嘉只觉得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感到抱歉，憋着哭腔说：“对不起，阿城。”
这次城烁没有吭声，把那双饱含歉意的目光收进眼底，放在心里。抬起脚一步一步慢慢的远离，和陆语嘉在一起的所有时光流水般奔涌而来：初见时对她毫无兴趣，把她当做追寻覃然的突破口，利用她，欺骗她，而她永远都是一副温暖美好的模样。命运如此神奇，让他在慢慢相处中喜欢上了这个笑起来耀眼闪亮的女孩，让他根本无法自拔。两人一起逛街，看电影，去游乐园，一起上料理课，像情侣一般做过很多事，可他十二的分清楚她的笑颜是因为谁绽放，她的心到底放在了哪里。
昨晚的电话里，听到她厉声嘶喊另一个名字的时候，他便确认了，从来，陆语嘉爱的都不是自己。
是他狂妄地开始了这个游戏，最后却惨败而归。
感情这东西永远无法掌控，你我世人只能任它玩弄。
城烁承认他输了。
稍稍侧头，那两只相扣的手紧紧连在一起，那里，早已没有他的位置。
所以陆语嘉，我接受你的道歉。
拉开房门，一抹苦笑闪在脸上，他终于忍下心思没有转身，迈出最后一步。
城烁走后，独处的两人突然沉默。
覃然觉得奇怪，他就这么轻易的走了？作为陆语嘉的男朋友？到底怎么回事？她不知道如何开口问这件与她无关的事，但是现在最紧迫的是另一件。
覃然欲言又止的小表情尽收陆语嘉的眼底，抿嘴轻轻一笑。她大概知道覃然在想什么，现在也该解释清楚了。
经历过昨晚的事故，陆语嘉深深的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她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覃然一个人。当面前这个短发女生出现在生命中，就像被打上烙印一般，脑子里想的、心里面挂念的永远都是她，哪怕是在梦里，依旧是她的身影。
所以，不管说出来得到的答案是什么，她都要说出口，不能够再欺骗自己。
“覃然。”
“陆语嘉。”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陆语嘉凝视着紧握着的手，笑了笑抬眼说到：“我有件事想对你说，就是，我……”
“陆语嘉！”覃然猛地打断她的话，心里竟有些畏惧，害怕她接下来说出口的是自己接受不了的东西，亲耳听到她对其他人坦白感情简直是对心脏的凌迟。那么在听到这些话之前，她要敞开心底隐秘之地，把最美好的秘密小心呵护，双手奉上，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我也有事要告诉你，很急。”覃然紧了紧手指，咽了口吐沫，将诚挚的目光投向那双闪着光亮的眸子，“昨天……来医院的路上，我的脑子像爆炸了一样，不停地骂自己，为什么不听你的话，都是因为我才让你经历火灾，因为我才让你躺在这儿……我怕你出事，怕你会一直睡过去，怕你离开我！我恨死自己了！但是到了门口，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推开门，因为我觉得我、我没有资格进来。我是以什么身份来看你的呢？就像现在，我是以什么身份握着你的手呢？舍友？朋友？我不想再隐瞒了，也不想再欺骗自己，就算你会因此讨厌我，觉得我恶心，再也不跟我讲话也没关系，因为我更怕，更怕你听不到埋藏在我心里的秘密。”
“陆语嘉，我喜欢你，从西海园找你那次开始。活到十九岁，你是第一个主动接触我的人，第一个愿意陪我吃饭，第一个肯关心我，保护我脆弱的尊严，第一次让我知道，这个世界还留了份美好给我。遇到你之后，我才懂得，生活不是只有为了填饱肚子，为了上得起学而拼命地打工。我从来没有过朋友，也没有喜欢过谁，但是我很在意你。你的笑脸，说过的话，和我做过的约定，都好好的放在心底，除了你，谁都不能碰。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度过每一分每一秒。那晚喝醉没有回来，也是因为你……我无法接受一直腻在我身边的你成为别人的女朋友。我很后悔没有早些告诉你这些，不然，结局可能会不一样……所以，在更晚之前，我必须告诉你这个事实，对不起陆语嘉，我爱上你了……”
听着覃然几度哽咽说不下去的话，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陆语嘉眼眶中跳出，她逃离覃然的视线，转向窗外，忍着胸膛下的激动说：“结局都是一样的。”
覃然缓缓低下头，虽然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亲耳听到却依旧痛到不能呼吸。迟到的坦白弥补不了任何事，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亲身体会却是这样的痛彻心扉。
她不舍地、又不得已慢慢抽回两人相握的手，掌心逐渐相离，温热散去，一如灌入肺叶中的空气，带着不怀好意的凉意冲破此刻脆弱的神经。
在离开那温暖的一瞬间，手掌被用力重新握住，覃然惊讶地抬头，然后听到陆语嘉颤抖着声音说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
“因为，我一直喜欢的，只有你啊，覃然！”
覃然呆愣在原地，心中的痛意还未感受完全，一股惊喜激动又迅速席卷全身，在不可置信的下个瞬间被拉进那个熟悉的怀抱，怀中低声哭泣的声音逐渐放大，终是变成了发泄般的嚎啕大哭。
覃然用尽全力抱紧陆语嘉，闭上眼，泪水直流。
好一会，她松开手臂，捧起陆语嘉哭花的小脸，低头吻去眼角泪珠，顺着湿润的泪痕慢慢朝下，如同命运的指引，一点点的侵略与占有，终于寻到两片柔软，她用力在唇上汲取着日日渴望的温暖，热烈动情。
陆语嘉深深迎合，只觉得她等这一切等了好久好久，该感谢上天的是她才对。
所谓相爱与分离，只差一个真诚的告白。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