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期已了然》小楼西汀

16、火灾

　　结束与妈妈冗长的电话后，化身小厨娘的陆语嘉已经拌好了夏日清爽小菜，正等着电饭煲里的粥。扭头瞄了眼石英钟，已经一点过半，覃然怎么还不回来？

　　陆语嘉捂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靠着凳子坐在地上，仰头无焦距地望着顶灯。她突然觉得现在这个状态很像结了婚的小媳妇，乖乖在家打扫卫生、做饭，然后等着心爱的人回家。想到这儿，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随即一股浓重的无奈苦涩涌上喉咙，顿时让陆语嘉不知何滋味。

　　满心满眼的都是那个人，却在一步一步地逃避，连告白的话都没勇气说一句，现在还主动要求做别人的女朋友，陆语嘉觉得自己真是……

　　真是差劲得要命！

　　她都这样了还能奢求什么呢？

　　只要能安心待在覃然身边，无论怎样都好。

　　圆灯晕开阵阵光圈，一层一层地包裹胡思乱想的陆语嘉，她终于抵挡不住困意阖上眼。

　　离她不远的插排不时发出“滋滋”的声音，声响吐着丝丝缕缕的危险芯子在静谧的宿舍里越发变大。

　　“咳咳咳咳!”

　　陆语嘉不觉皱皱眉头，好像被什么呛到了，她迷糊地吸了吸鼻子，一股烧焦东西的气味夹杂着烟气争先恐后的窜进鼻腔。

　　陆语嘉这才清醒过来，猛地睁开眼，被眼前团团白烟的景象惊呆了。

　　脚边电饭锅的盖子抽筋般突突地跳着，白气从缝隙中冒出，焦糊味从锅沿的任一角度溢出来，从覃然床头连过来的插座上飘起几缕黑烟，还有什么声音在滋滋作响。

　　陆语嘉懊恼不已，都怪自己睡着了，这下把锅都烧糊了。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想要拔掉冒着黑烟的变压插座，可还没走出一步就因为麻木的双腿站立不稳，踉跄着摔倒了，一下子打翻电饭锅，锅里所剩不多的已经算不上是粥的粘稠液体没过短截电线，经过变压插座向墙边流去。

　　陆语嘉瞪大了双眼看着侧放的变压插座里“霹雳霹雳”的声音越来越响，她心悸地朝后退去。

　　“砰！”的一声，变压插座猛地弹起来，黑色的插座孔里竟然冒出了火花，蹦向紧挨着的床铺下摆，一下子就引燃了质地单薄易燃的床单。

　　陆语嘉万分惊恐，嘴里吓傻了似的嘟囔着：“着……着火了……”

　　眼看迅速涨起来的火势，她只得继续往后退，直到手掌触碰到洗漱间潮湿的地面才想起来要灭火。

　　“水……水，水！”

　　陆语嘉连滚带爬地摸到一个盆子，胡乱接了半盆水就朝已经烧起来的床铺泼过去。

　　因为极度害怕而打颤的动作导致那水并没有泼到床上，而是悉数落到了还在冒着火花的变压插座上。水与电的激烈碰撞在弥漫着白烟的宿舍里发出类似爆炸的声音，陆语嘉此时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眼泪大片迷蒙在眼前。

　　见一盆水没有效果，她只能继续接水扑火，连续几次后，火势没有变小反而愈演愈烈，覃然床铺已烧着大半，火苗张狂着到了门前。

　　密闭的宿舍里温度飞速升高，呛人的烟气从门口蔓延开来。

　　陆语嘉着急得手足无措，她猛地扔下脸盆跨过一摊狼藉朝门口奔去，双手刚握住把手就被滚烫的热度烫得一屁股摔在地上。

　　她终于呜咽着哭起来，眼泪开了闸般淌下：“呜呜……覃、覃然你在哪啊？咳咳咳！咳咳！覃然你快回来啊，我出不去了！覃……咳咳咳……”

　　陆语嘉一边哭泣着，一边跪着在自己床上摸索手机，弥漫的烟雾和氤氲的湿气已经令她看不清手机屏幕，只能哆嗦着凭感觉拨通覃然的电话，在听到电话那端的“喂”时，心中高度恐惧绷着的线顷刻崩塌。

　　陆语嘉嚎啕大哭：“覃然！覃然！呜哇……你在哪啊？咳咳咳咳……宿舍着火了覃然！你快回来啊！呜呜……”

　　哭嚎的陆语嘉不断猛吸着四周的毒烟，刺鼻的味道直直冲进脑子，她拼命的咳嗽想要把那些吸进去的烟雾吐出来。不一会儿便感到喘不过气来，眼前呼啸的火势也渐渐模糊。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束缚着自己，急速地吸取着身体里的力量，越来越紧，越来越放肆，任凭她如何挣扎，却根本无法摆脱。

　　陆语嘉滑到在地，无力地望着瞳孔前方狂妄舞向自己的火苗，而身体所有的力气被无情抽干，动弹不得，耳边疯了似的呼喊声像隔了天边那么久远。

　　这一刹那，无数个拼接的画面在烟雾前浮现，一帧帧一幕幕，闪着光圈，让她惊讶的是自己竟然有过这么多美好快乐的时刻，像做梦般不可思议，而每个梦里，都有个淡淡莞尔的脸庞。只是总感觉有那微笑在的世界正奋力燃尽，耀眼后默默消失。

　　时光被拽回到小时候，小雅从窗台一跃而下的瞬间神奇静止，陆语嘉看到属于自己的软软的小手，主动上前握住小雅的，齿轮破冰的那一刻，她同小雅一样飞奔在自由的天空中。

　　陆语嘉不禁想，或许在那个时候，她就应该这样做。

　　至此无念无欲。

　　浓烟密布的房间内，仍在蔓延的火苗无情吞噬掉来自心脏深处的最后一声召唤：“覃……然……”

　　从酒吧跑出来，覃然难得打车回学校。平常若是加班到这个时候，她肯定是在酒吧凑合一晚上，但今天实在是担心已经睡着的那位，就算被警卫叔叔和宿舍阿姨骂一通也得回去看一眼。

　　出租车还没走到学校，远远的就看到几辆闪着红色警灯的消防车和警车突兀的在空旷马路上相向驶来。

　　来到学校门口，本该寂静无人的凌晨却聚集着小众人。仔细看去，有穿着警服的警察，有熟悉的警卫叔叔们，还有缩着肩膀裹着睡衣的学生。

　　“你们学校今天出事了吧。”出租车司机好奇地问了句，稳稳停了车。

　　覃然无心回应，掏出钱扔在档杆方向便速速跳下了车。趁着人多混杂，覃然顺利进入学校。在旁边三三两两的谈话中，依稀听到了“火灾”、“女生宿舍”几个字眼，心中莫名打了个寒战，不觉加快了脚步。

　　当在自己宿舍楼下看到消防车时，她打鼓般的心震得更加猛烈，不停闪烁着的警灯一下又一下撩拨右脑中某根神经，让她有些忍受不了。

　　她抓住一旁经过的女生问：“发生什么事了？”

　　“哎呦！”

　　生许是覃然的动作太过突然，吓得那女生一阵惊呼。

　　“发生什么事了？！”

　　“五楼一个宿舍着火了！大半夜的太吓人了……”

　　着火？？

　　五楼！！！

　　覃然条件反射地抬头望去，依旧是早上看到的半开的窗，但此刻令人惊恐的是那里正向外滚着团团白烟，水枪喷过水的痕迹浇了整整半墙，而长出新枝的吊兰摇摇欲坠地挂在窗户上，狠狠地扎向覃然的眼睛。

　　“你怎么了？哎快撒手，你抓的我好疼啊！”

　　在那女生反抗声中，覃然甩开她疯狂跑进宿舍楼。

　　“哐哐哐哐！”

　　沉重的脚步声钝钝响在覃然的世界里，一如胸膛下的那颗心脏，夹杂着深至不敢触碰的恐惧胆寒，却依旧倔强的战栗着，似有力量要冲出那层薄薄的皮肉。

　　冲到五楼，在拐角处被消防员一把拦住：“同学，前面是火灾现场，你不能进去！”

　　覃然置若罔闻继续向前跑。

　　“哎哎，同学你站住！这里是危险地区，不能再往前了！”

　　她被一个绝对有力的臂膀拖了回来，前进不得，终于看向消防员，忍着眼中喷薄而出的泪水问：“陆语嘉呢？她在哪？”

　　“你说什么？同学你赶紧下去，这里很危险！”

　　“陆语嘉！”硬生生地蹦出三个字，覃然从没未觉得这名字如此难以开口，她害怕，害怕听到什么难以接受的话。

　　“什么家？”

　　“住在510的陆语嘉在哪！”她用尽全力吼出这一句。

　　“哦，你说伤者啊……”

　　“覃然！”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身看去，眼睛红肿还噙着泪的一舟正杵在楼梯口。覃然一个跨步到她跟前，攥紧她的肩膀，焦急问道：“陆语嘉呢，嗯？一舟，陆语嘉呢？她在哪？她在哪啊！”

　　一舟的肩膀被抓得生疼，她注视着眼前这张焦灼失魂到几近疯狂的脸，再没了平素里镇静自若的模样，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怵意，不禁后退一步，想要挣脱禁锢着自己的铁爪，嘴里颤颤巍巍的说：“语嘉已经被送到医院了，你赶紧去医院吧！”

　　庞大的恐惧如同海啸般从头顶重重压下来，注入全部力量的双手徒然失了气力，覃然痛苦地咬紧牙关，低下头艰难的吞咽几口吐沫，发出的声音仍旧沙哑颤栗。

　　“哪……哪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