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3、【黎絮66】迎风狂草至，苍茫莫提花 ...
-
百都城内，骄奢淫逸，跟外面的人间炼狱简直是两个样子。
谭槿柒时不时的登门，可每次都是吃闭门羹。
这次他又来了。
食婵：“城主，他是您的老师？”
玉门城上，怀絮看着自己的恩师，默默地点了点头。
食婵：“每回都拒绝，是不是不太好啊？”
怀絮：“我知道他要跟我说什么，便不会去见了。”，看了一眼食婵后：“你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食婵摇摇头：“没有”
怀絮：“尊师重道的道理都知道，你最近长进不少啊”
食婵笑笑后，心里美滋滋的：“我能看得出来，城主对那个人有不忍心，真的不去见吗？”
躲在结界里的怀絮不担心外面的谭槿柒会看见自己。
怀絮：“他对我已经失望透顶了，现在也只是一点点磨灭最后的耐心，我不想这么快见底。”
食婵忧心的看着他。
怀絮：“食婵，你看我是不是很糟糕啊”
食婵：“无论城主是好是坏，食婵都在您身边。如果城主是好人，食婵就随您惩恶扬善，如果您是坏人，我就为您助纣为虐”
怀絮听后笑了：“人生来就不为旁人，你得为自己考虑。”
食婵似懂非懂的应下：“哦”
怀絮饶有趣味的：“要早几年认识你，我定为你归正路途。指不定还能当个仙客呢？”
食婵：“跟您一样，是花品仙客吗？”
听到着，怀絮摇摇头自讽道：“迎风狂草至，苍茫莫提花”
虽然不怎么懂，食婵能感觉到怀絮不喜欢听这个词，便不再说了。
怀絮：“你随我来个地方”
食婵：“是”
二人来到一座内城，是九大主城之一的“吉门城”。二人绕着城墙边边走，走到一处了，看见城墙之上都是方格大字，一排排，一列列，组成满墙的字，很是壮观。
食婵一看到字就头疼，一下子看见这么庞大的字系，都感到压在五指山下了。
怀絮：“这里有常用的三千个字”
食婵被吓坏了，嘴里都能塞下一颗鸡蛋了：“三千？”
怀絮：“你可认得一半？”
来自食婵迟疑的自信：“嗯嗯”
怀絮布置课题：“那就先把你的名字找出来”
食婵手心里直冒汗，战战兢兢的找寻自己的两个名字，找一会看一下怀絮，生怕他看出什么破绽来。
怀絮就当没看见她的窘迫，自顾自的转悠。
好一会后，食婵：“找好了，第一十三排九十三列。还有第二百三十六排，七十八列”
怀絮用手一指，那两个字，像拼图一样“咔咔咔”横竖绕行，摆正到二人面前。
怀絮指着两个字，再次问道：“确定了……就是这两个字？”
食婵看了看怀絮，心虚的点点头。
怀絮看了看她所选中的【食】【蝉】二字，脸上可不怎么开心呐。上前用手用劲一按，这两块石砖被城墙记忆了此刻。
怀絮：“那好，我再让你看几个字”
他手指之处，十几块砖石飞速落到眼前：
【婵】【禅】【蝉】【筝】
【馋】【弹】【掸】【郸】
【阐】【殚】【食】【闸】
【瘅】【惮】【箪】【挣】
食婵脑子一下子就嗡了，看着这么多差不多的字，想死的心都有了。
怀絮严肃神情：“再看看”
食婵眼瞅了好半天，才找出第一个字：【食】
怀絮：“第二个字呢？”
食婵好似做错事一样，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弱弱的摇了摇头。
怀絮也是颇为无奈，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也不为难你了”，随后手一指，真正的名字摆在了面前：“这下好好记清楚”
食婵看怀絮放过了自己，欣喜道：“嗯嗯，一定记住”
怀絮愁苦万千，双眼紧闭，就知道下次还是这样。
“食婵，我问你个问题。”
“嗯。”
怀絮：“如果……你能投胎，你想要什么样的人家？”
食婵眼见的就落寞了不少：“什么样的人家都不好，食婵只想待在您身边”
怀絮：“你不能永远待在我身边，倘若有一天我不要你了呢？”
食婵顿时彷徨无助，有种被摒弃的感觉，都快哭了。
怀絮试探问道：“我是说万一”
食婵坚定道：“那我选择做一个孤魂野鬼，也不要去重来一遍”
怀絮：“我记得……当初为救骆秀儿大开鬼门，第二次开的是枉死城的门，那时我看见城墙上有个人影远远眺望，可是你啊？”
食婵：“应该是我”
怀絮：“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以跟我说”
食婵：“都没有。食婵是被买来的丫头，连名字都是主人家给起的，私下里叫我食婵，外人面前唤我郝儿。后来在责骂中才知道那家人的主母名字里带个婵字，给我起这个名字跟扎小人差不多，都是诅咒的意思。”
蚕食婵运，原来这个名字是这个意思。
食婵：“有一天，她说漏了嘴，受了处置，也拿我撒了气，罚我跪在街边雪地里……”
后面遇到了南渊，看她可怜，送给了她一双鞋，可她也舍不得穿，抱在怀里，生生的被冻死了。
事后能轻描淡写的说一句“我当时不争气的死了”，辜负了赠鞋之恩。可那时候的小姑娘才十一岁，经历了什么她自己都清楚。
食婵“到了枉死城后，身边的那些冤魂，一个个的去往人间，我每天都在看他们，他们过得并不好，我就知道我不要再去人间了。”
枉死城的城墙上，常有人影远远眺望，他们有的是看自己的仇人是否得到了报应，有的牵挂着在世的亲人。可食蝉不一样，她关注的只是那些与她为伴的冤魂，看他们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还是这样。
怀絮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问道：“那你恨他们吗？”
食婵：“谁们？”
怀絮：“你曾经的主家，把你丢到雪地的人”
食婵摇摇头：“不恨了，当时只感觉马上要死了，很难受。可真的死了，反而觉得不那么难受了。而且在他们死后，也得到了报应，我心里也就不难受了”
怀絮：“你就从来没有向往过的人生吗？比如当个富家千金，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
食婵：“食婵在枉死城也当了几年的城主，有能力把自己送到上等出身，可我不愿意。就看黎夫人……高贵出身，也不是无忧无虑的，反而有很多不得已。”
她接着道：“食婵修炼千年，不是为了投胎为人，而是想做一个为所欲为的鬼。”
一千年里，支撑食婵走过漫长黑夜的，只有一个意识，不能为人所迫。
她死撑着躲过了幽冥界一次次的清查，看着身边一个个的冤魂或释怀、或疯魔，最后被拉入了轮回，重复着跟上辈子差不多的苦。
她就知道，她的坚持没有错，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盔甲，才会无所伤痛。
身边熬走了一批又一批冤魂，她没有交心的人。最后熬走了原本的城主，她当了这座城名副其实的主。
食婵：“我知道食婵的意思，可我不改名字，是因为我喜欢这两个字的锋利。”
怀絮：“其实，并不完全锋利。凡事有两面，就看你如何看待了。你看……”
他一摸砖墙，出现了那两个字：【食】【婵】
怀絮：“……人人皆为食客，灾荒之年，拥得食，便是掌得命脉。顿顿饱腹，便是富足，若能体型稍丰，更是贵上加贵。”
再看另一字：“婵者貌美，寓意美好。这一边是女字，不是虫，你刚才选的便是俗称知了的蝉，蝉经不得大风大雨，也不长命。”
随后问道：“这样，你觉得哪个字更显温柔？”
食婵：“原来那个”
怀絮：“不必满口刀锋，也可以尝尝酸甜苦辣，其它滋味”
食婵点点头：“嗯嗯”
怀絮仔细打量着她，十分愁难，随后道：“我听你所说，你原来姓氏姓郝”，他选中一字，问道：“可是这个字？”
食婵拿不准：“……应该是吧”。
随后又奇怪的看着【蝉】字，问道：“可……这个字不是错的吗？”
怀絮：“当下你还认得，过几天便又忘了，等过久些，你要还认得，便亲自过来改”
食婵：“嗯嗯”
怀絮：“百都城中九座主城，唯有这吉门还空着，我把它交给你了。”
食婵：“城主放心，我一定看护好”
怀絮按下了面前“郝食蝉”三个字，随即吉门城的城门大开。
二人一前一后进去后，怀絮带食婵进了一处荒废的院子里。
食婵奇怪道：“城主，这里有古怪吗？”
怀絮：“你虽然修为高深，却因阴魂之躯，平日里多有不便。”
食婵：“城主不要费心了，我找了很多躯体，都像骆秀儿那样，身上不断溃烂，直到最后完全不能用了”
怀絮：“你身上阴气太重，一般人只会被你反噬，所以只能找一个强悍无比，空有躯壳的身体，才能长久。”
怀絮走到树下，有一处高高隆起的地方，上面布满了杂叶，很久没有打扫了。
他用灵力直接掀起，原来是一副棺材。
怀絮：“你过来试试”
食婵不加犹豫，立马来试，钻入了棺材，用了一会时间适应四肢，五脏归位。
她手扒在棺材边，跌跌撞撞，艰难起身，却用了好一会时间，才使得坐了起来。
怀絮问道：“感觉怎么样？”
食婵有些摇头晃脑的，很不稳当：“以前我能立马附身，这个有些难，不好控制，脑子里晕乎乎的，好像被塞满了浆糊。”
怀絮：“不好控制就对了，你可知这副躯体是谁的？”
食婵摇摇头，只感觉更晕了：“不知道”
怀絮：“她是蚁后陆犁，比你以前附身的那些肉身凡胎强太多了，你不需要担心她会被你反噬，倒是你需要反过来适应她的躯体。”
此时，食婵总感觉灵魂和身体是重影的，对不准、合不上，稍稍动一下，魂魄就会分离，后面又得对正姿势，很是麻烦。
倒是有一点，这副身体是她用过有史以来最坚实的，钢铁般坚不可摧。之前那些用过的躯体更像是案板上的肉，滚来滚去，任人左右，扎孔成洞，一刀便是血流成河。她有种预感这副躯体要陪伴她走过很长的时间了。
食婵平日里的那副面貌，是吞噬了不少魂灵，在漫长岁月中，汇聚了无数美貌的集大成者。
所以她现在这个阴魂体，可以最快适应其他身体，并且容纳优势，融合以往的美貌，糅杂成一个新的面孔。
不像之前食婵的那副面孔，也不完全像陆犁，却都有从前面容的影子。
食婵接替了陆犁额中一枚珍珠饰，此时的她只觉得眼前一团雾，看不太清，闭上眼，抿了抿眼珠子。
猛得一睁眼，原来全黑的眼眶珠子，变得像正常人一样有眼白、有瞳孔，只是她现在的眼睛比一般人更黑更亮，变成一双令人生畏的鬼眸。
陆犁原来皮肤下清楚能见的筋络，随着食婵的不断适应，渐渐隐去了形态，变成与寻常人一样的肌肤了。
怀絮凑近一看：“眼尾的疤痕也没有了，看来是没问题了。”
食婵摸了摸眼尾，那烦人的疤痕终于没了。
怀絮扶她出来，看得出来食婵很开心，也看得出来食蝉本身就很强悍，不一会的功夫就能将陆犁的身体运转自如，收为己用。
食婵：“多谢城主再造之恩，食婵愿意当您的一道城墙，保护百都城，保护您的安危”
怀絮被逗笑了：“我哪用你保护啊？倒是你应该保护自己才是。”
她很诚挚道：“食婵都可以，无论是谁，我都可以保护。”
月光之下，吉门城内的屏障结界反射出来的光，一层叠一层，看来不止一层。
怀絮：“我让你守着这座城，你不问问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吗？”
食婵：“食婵不过问里面的东西，只知道除城主之外，其他人不能靠近。”
怀絮：“不用你日夜看守，这里要比百都城的护城结界还要强个百倍，吉门是九座主城中最难攻克的，四周被围得密不透风。屏障不破，不说飞鸟，连空气都很稀薄，强行闯入是根本不可能的。”，他接着道：“我就想让你有个落脚的地方，有个归属的家，不至于四处漂泊。”
食婵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她不自觉的拉着怀絮的一丝衣角：“有城主的地方，食婵就有家”
怀絮有些无奈，心想：这可一点不像活了千百岁的人，倒像是十几岁未离家的小姑娘。
贺黎黎把食婵当成假想敌、情敌一样看待，而怀絮是把她当成女儿来宠的，用心程度有时要比竹妹还要多。
怀絮看了她许久，随后说道：“驭锋谷来信了，说想看看小郡主，你过几天带着竹妹，去看看她舅舅吧”
自贺黎黎出走后，贺寰宇与怀絮就没有联系过。换言之小郡主自出生后，贺寰宇就没有见过她。
在这种情况下，把竹妹交出去，不是受人把柄吗？
虽然食婵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听命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