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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聚贤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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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六国,荣、玘、共、临、融、凤,其中玘国最是富有,国都松乐商贾往来,名士齐聚,走街串巷的小贩络绎不绝,各国的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号称天下第一繁华之地。
松乐有东西两市,最是繁华,西市多是商贾,天下繁品,尽皆于此,而东市则是士子齐聚之地,虽不缺那烟花柳巷,但较之西市却多了几分文雅。东市正中是闻名天下的聚贤阁,阁分三层,层层一致,论政台居于中央,四处皆是一间间小厅堂,或论政,或对弈,或求学,图的是各国士子,均无差别。阁主是谁无人知晓,也不须寻根究底,聚贤阁,聚天下士子,寻天下名士,谈天下之事。
今日进了阁内的,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白衣青年,姿容俊丽,肌肤白似美玉,一双丹凤眼似含翦翦秋波,眉宇间又透出几分男儿英气,一袭白衣上秀了几朵兰花,再加上那唇角微微勾起的一抹浅笑,真个似深谷中盛开的幽兰,举手投足间也似有淡淡兰香飘过。世人皆有爱美之心,即使是那饱读诗书的,也免不了俗,众人都不由多看他几眼,他也不恼,只微微颔首算是行礼,满堂尽皆赞赏之声。
那青年径自上了楼,进了雅间,拉上竹帘,再不出来。内中早有一人入座,青衫长发,远见得温润儒雅,走近一看,只见眉目清朗,俊逸非凡,看见他进来,也不由微微一愣神,便立刻起身行了一礼:“可是百里公子?”
青年回礼道:“正是风华,公子切莫多礼。”声音清柔,似是深谷中的溪水缓缓流过。
那人招呼他入座,便自报家门:“在下轩辕穆殇,受王上所托,特来迎公子回国。”
二人入座,百里风华眉宇间尽显忧愁,叹道:“我自幼便来了这玘国作人质,至今已是十载,离家时甚小,早已不记得融国风貌了。公子,不知融国现在可好?我父皇可好?我母妃……她可好?”说到最后,那眼中已噙满泪水,语声哽咽,他本是那淡雅之人,此时面露哀愁,让人见了也不由为他心伤。
轩辕穆殇观他言行,这小皇子自幼离家,他本以为心性必然大变,而今听其言语,甚是得体。先问国,再问父母,单凭这一点,将来必是一仁厚之人,再加上这颇似他母亲宣妃的容貌气质,当真是无可挑剔。这趟玘国之行他本是不愿,而今见到百里风华其人,不由得将心中不快抛去半数。
“公子不必太过挂怀,穆殇一个无官无职之人,不便对国事和王事多加言语。此番前来只为助公子回国,况且世间诸事,事在人为,我观公子言行,他日必能有一番作为,公子父母身体康健,只等公子回去以尽孝道。”
风华颔首称是,便转了个话题:“你复姓轩辕,可是与轩辕将军颇有渊源?”
“正是家父。”
风华闻言,慌忙起身长躬道:“原来是将军爱子,方才风华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谅解。”
穆殇受了一礼,招呼他入座:“公子如何这般多礼,家父只是朝中官员,公子乃皇子之身,此番有些过了。”
他恢复常态,微微一笑,道:“我这一礼,不为公子,不为将军,只为融国百姓,将军多年镇守边疆,保得我融国寸土不失,我在玘国也多有耳闻,心中好生敬佩,将军作为,岂是这一礼能偿还的。”
轩辕穆殇最是敬重父亲,此时听风华大加赞赏,颇是受用,又觉他此番言语无论真假,都无丝毫偏颇,话中尽是真诚可寻,不由得心中赞叹,这皇子流落在外十载,其中艰苦自不必说,而今虽才十五岁,却是心中清明,不露一丝半点不当,真正难得。
想到此不由朗声道:“公子他日必定风华无双。穆殇在此许诺公子,定要尽心将公子送回融国。”
风华浅笑颔首,不再称谢。他深知身为皇子,若太过谦逊便有失身份了。
“不知轩辕公子可为归国一事谋划一二了?”二人谈了许久,风华方才引入正题。
轩辕回道:“不瞒公子,在下才来松乐几日,多有不便之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现下只有一事,还劳公子略尽绵力。”
见百里风华让他但讲无妨,方道:“过几日劳烦公子去西市走一趟,在下有一家奴,颇为机警,想卖与公子。公子现为质子之身,凡事亲力亲为不免引人猜疑,由他代劳倒省去许多麻烦。”
“不瞒公子,风华也有贴身家奴,何须如此劳烦?”他摇头笑道。
轩辕忙道:“公子有所不知,在下这家奴自小游历五国,交游甚广,对我又极是忠心,若是我以后有所不测,他也定然全力助公子脱困。”
风华低头沉思片刻,才道:“西市繁杂人多,我要如何买得这家奴?”
轩辕一笑,便凑近与他交谈起来,二人低语半晌,百里风华才起身告辞,轩辕只行礼相送,重又坐回了原先的席上。
片刻之后,一红衣侍女端着糕点,引进来两个男子。
“今日得见这融国五皇子,当真是人如其名啊!”其中一人入座之后笑道,眉宇间与轩辕颇有几分相似,却多了几分戏谑,他是轩辕家的二公子轩辕穆怀,自小便跟在大哥身边,对穆殇还比父母更亲几分。
“青夜,你说呢?”穆怀慵懒地靠坐窗边,问着身旁拘谨跪坐的人。
青夜一张瘦削沉静的脸上尽是思索,回道:“在下不敢妄断,只是这百里公子绝不简单,身处玘地却心系家国,十年漂泊却能守身持正,实在……实在难得。”
轩辕点头称道:“父亲想为融国觅得一明君,现在看来这百里风华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
“大哥是怕百里风华一出玘国,朝中不稳,恐起战事?”穆怀快言快语,毫不含糊地回道。
穆殇点头称是,心下欣慰,穆怀跟随他多年,天资聪颖,为人直率,却又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若不是怕功高震主,要是能入朝为官,必能为朝中带来一番新气象。
青夜在一旁听了,不由问道:“两位公子是怕有夺位之争?”
“此其一,却不是当下之重,武王才继位两年,勇猛康健,况且登位之时已立太子,便是有储位之争也是数年之后的事了。我等现下最担忧的是武王好大喜功,身边又缺良臣,若然百里风华一回融国,他再无挟制,必要轻言战事。”穆怀耐心回道,他知道青夜常年在外,许久未回融国,许多事不甚了解。
“二位公子如何怕起打仗来了?融国人别的不敢说,打仗却是不含糊的。若真有战事,青夜决不退缩。”说话间,脸上自信满满,融国善战是五国出了名的,虽说也不乏战败之时,国人却是从未怕过上战场。如今听这两人口气,青夜不禁有些诧异不满。
穆怀听他如此说,不由得朗声笑了起来,虽在笑着却硬是让他听出了一丝苦闷。
“青夜在五国奔波数载,却仍没磨了这身锐气,好!”穆殇拍着他的肩,道,“青夜啊,民心求战之时庙堂却畏缩不前,待庙堂求战之时民心民力皆已磨平,青夜,此番形势,还能战否?”
青夜怔愣半晌,方神色凄然地喃喃回道:“不能,不能战……”他听明白了,融国已非昔日之融国。
“大公子,融国……如何走下去?”他心中突生怆然,竟不由落下两滴泪来。
“锋芒已逝,唯有蛰伏,方能自保。”穆殇说完,长叹一声,满目忧愁。
“蛰伏之后呢?”青夜急切地问道。
“或亡,或生。”字字千钧,敲得人心口发痛。
青夜一听,闷声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