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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买奴 ...

  •   清晨阳光初升,街上行人尚少,闻名天下的玘国西市却已开始热闹起来了。百里风华起了个大早,慢步往西市而去,身后紧随两名带刀侍从,神色不善,不时看看前面的风华,无甚尊敬之意,倒满是轻蔑不满。

      “公子怎么今儿起这么早,有什么事吗?”其中一个侍从状似无意地问道。

      “前几日在西市商铺寻得一块好玉,让店主帮忙雕琢,今日怕是好了。”风华耐心回道,阳光下看见他神色带笑,让人目眩。

      “这等小事随便派个人去取便可,何劳大驾?”那侍从不经意中瞅见他那副模样,语气竟不觉好了起来。

      风华摇头轻笑:“非也,取玉只是其一,今日是为去春风楼买醉的。”

      “春风楼?”另一个侍从疑道,“哼,这松乐城里谁不知道春风楼午后才开门迎客,公子这么早出门怕是有何事要办吧。”他初到松乐不久,便被派来看守这质子,比起守城的这也算是份美差了,因此颇为尽心尽力。

      旁边的侍从轻敲他一下,示意他住嘴。风华似没听出他语气不善,仍是柔声回道:“你初来松乐不久,只怕不甚了解。这春风楼是午后开门迎客不假,但每年都有一日与平时不同,晨起开门迎客,不为别的,只为晚间的开坛饮酒,开的是百年老坛,饮的是各国名酒,这酒一年只一次,春风楼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市井小卒,凡是好杯中之物的都得一律等酒,等开坛之时,高价购得方能一品佳酿。”他一路说着,神情却已似迷醉在那酒国梦乡里,他本淡雅如兰,此时虽多了些尘俗之气,看来却甚是醉人。

      那侍从诺诺点头,却又猛然想起:“我没见公子饮过酒,何时有这嗜好的?”

      走在他旁边的侍从慌忙拉住他衣袖,喝道:“公子要买酒与你何干?”狠瞪了他一眼,要这初来乍到的别再胡言乱语。

      风华神色一黯,不由得垂下头,闷声道:“风华买酒,不为自己,只为他人。”

      新来府中的人不知道,但长待在府中的人岂会不知,这质子买酒,为的是送人,送予谁,为何送,却是不能说的了。

      他三人正自走着,忽听到前方一阵喧闹之声,风华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瞬即消失,回头对那二人道:“前方喧闹,你二人可有什么近道没有?”

      侍从皆摇头,其中一人道:“公子直行便是,有我二人在,出不了什么事的。”说着二人便跨上前来,与他左右并肩而行。

      风华安下心来,却不由得放缓了脚步,道:“走慢些,兴许片刻就无事了。”

      只听人声嘈杂,一个人影突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披头散发,衣衫破损,待离得近了方看清他衣服上的暗红血迹,显是遭人毒打所致。

      他边跑边四处张望,本想随便进家店铺躲避一时,却不料几个店主各自领着伙计板着脸站在门前,那人也知道通融不得,慌慌张张只往前奔,不意却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一白衣公子。

      却说百里风华本要闪躲,怎料身边侍从左右挨着,一时避让不及,竟被那人冲得踉跄倒退,跌坐地上,不由得闷哼一声,那人也是不及收力,与他跌坐了一团。

      两个侍从先时忙着看热闹,待撞上人后才反应过来,忙急步上前,一个扶起风华,另一个一把捞起那人,厉声喝道:“慌什么?不想活了吗?”

      那人见状,惊恐不已,忙跪地求饶:“大爷恕罪,大爷恕罪。”一回头看见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已追了上来,吓得簌簌发抖,待见到风华站在一旁整理衣衫,眼珠一转,忙向他疾声大呼:“公子救命,公子救小人一命啊!”他满身脏污,只扑倒在风华脚边,识相地不往前挪动。

      风华此时才瞧清此人,一张瘦削的脸上满是脏污,写满惊恐,眼神却晦暗不明,隐隐闪动。他定一定神,往后退了一步,似是嫌他脏污。

      那人还不等侍从拉他,又道:“公子天仙一样,小人惶恐啊!今救我一命,来日必报!”说话间,后面紧追的几个大汉已然赶到,二话不说,就要上前抓人。那人身形瘦小,颇为灵敏,慌忙中手脚并用,真个似快如闪电般,爬到了百里风华身后。

      众人见了此等情状,皆哑然失笑,暗道此人真个似滑如泥鳅,几个大汉竟抓他不到。

      风华也笑了起来:“你倒滑溜,真个会躲。”说完,忙向那几个大汉行了一礼,那几人见他姿容秀美,又恭敬有礼,一时也不好横冲直撞。

      “公子且让开,待我拿了这贼厮,再向公子赔礼。”其中一人手握着一根三尺来长的木棍,走上前来。

      那人紧紧蜷在风华身后,抱头大喊:“公子,小人家贫,上有一瞎眼老母要供养,公子今日若救我,我甘愿为奴为仆,来日就算刀山火海,小人也万死不辞!”

      风华也不跟他言语,又对那几个大汉鞠了一躬,道:“诸位,他现今已遍体鳞伤,可否饶他一命?他偷了你们何物,我让他归还你们便是。”

      “公子,这世上万物,有那经年而不衰的,也有那转瞬便消于无形的,他偷的便是那还不了的东西。”那手拿木棍的大汉神情倨傲,颇为愤怒地双目一瞪,想让他知难而退。

      “公子,你莫要听他胡说,我东西没偷成,他们却想置我于死地,我张寿冤枉啊!”张寿呼天抢地地喊道。

      “住口,你有偷盗之心便是不对!”风华神色一凛,沉声喝道。张寿知自己理亏,立时噤声不语。

      那大汉听风华之言,神色稍缓,行礼道:“小人年福,这厢有礼了。公子不知,我是那春风楼里专门看守酒窖的,这厮去年盗了我楼中一坛好酒,让我在家主面前受了好一顿教训。今年便设下陷阱,抓住了这贼厮,好给家主一个交代。”

      风华转身问张寿去年可有盗酒,他支支吾吾半晌,才极不甘愿地回道:“小人……小人好酒邻里皆知,却因家贫买不到好酒,去年……去年一时酒瘾上来,便……便喝了他家一坛好酒。公子,公子,你不知那酒浓香冷冽,我本只想尝一口的,谁知,谁知……”他越说越小声,也不知是惭愧还是仍在回味那坛好酒。

      “哼,春风楼的酒好是自然的。”年福头一昂,颇为得意地轻哼道。围观的众人也纷纷点头,有的甚至咂咂嘴,赞叹不已。

      风华见众人表情,不由得哑然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原来如此,他盗的是去年的酒。年兄,你方才也说了这酒是还不了的,在下现在有一办法,年兄可否听听?”

      年福点头示意,他才道:“我以年久不衰之物换那转眼消于无形之物可好?”

      他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便问道:“公子,这张寿偷的可不是寻常的酒,而是春风楼走遍五国觅得的好酒,于去年今日要开封的好酒。”

      他微微一笑,道:“我自不会以寻常之物抵换,我只问年兄一句,玘国历经百年,得今日之繁华富庶,谁人居功至伟?”

      众人一听,脸色大变,年福凛然道:“公子此话何意?玘国人人皆知,是玘国文相哲瀚,只是他不念玘国恩情,叛逃出国,至今下落不明。”

      “即便如此,玘国又怎能抹煞哲瀚功劳,虽是叛逃,但百姓无人指责,可是?”

      年福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却无可辩驳。哲瀚者,共国人氏,后入玘为相,初时兢兢业业,广开商市,力揽各国名士入玘,一时间玘国巍巍崛起。天下邦国,无人敢犯,怎料他不满玘国王族,竟一怒之下弃官出逃,无迹可寻,其中种种缘由波折,却不是寻常百姓能详知的了。

      “我今日以哲瀚所绘的《松乐山水图》换春风楼的一坛酒,可否?”风华朗声道,一双美目环顾四周,眉眼带笑,隐隐透出几分自信。

      哲瀚其人,本就是治国兴邦之才,更传他善于书画,却少有人能见到他的真迹,久而久之,也不知是真是假了。

      “这……”年福神色犹豫,难以抉择。他虽读过几本诗书,却是热衷武艺的人,对文相哲瀚的画价值几何不甚了解,再者他只是春风楼一专司管酒的,人微言轻,确实做不得主。

      风华见状,了然于胸,转身示意张寿起来,走到一旁与他低语几句,那张寿脸上忽忧忽喜,最后跪下向他磕了几个头,嘴里千恩万谢不绝。

      众人见之,有些诧异,只见风华又走上前来,道:“年兄,我让张寿回府,取了画与你同去春风楼如何?如若你主人允了这抵换之事,便放了张寿;若不允,他便任凭你等处置。”

      他不待年福回话,又对张寿道:“你今日入我府,便是我府中下人,你须明白,今日救你,只是我举手之劳,不足道哉。但人贵在忠义二字,今后休要存二心。”说完又招来其中一个侍从耳语几句。

      张寿唯唯诺诺地应了,那边年福只得与他同去,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开,只几人凑上前来,问道:“公子高义,敢问贵姓?不知为何会有文相真迹?”

      风华也不含糊,朗声回道:“融国质子,百里风华便是。自幼入玘,曾师从哲瀚。”他神态和善,又含隐隐贵气,让人又喜又敬。

      那几人一听,唏嘘不已。至此,百里风华的名字开始在玘国市井间流传开来。

      “大哥,你看百里风华今日这戏如何?”路边酒楼上,两人相对而坐。

      “好。”他答得干脆,眼神仍望着渐行渐远的人影。

      对面那人见他这番情状,忍俊不禁:“大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

      他会意过来,手中折扇轻敲对方脑门一下,怒道:“浅薄!”眼神一敛,沉思良久,方叹了一口气,又道:“祸福相倚,无论如何,定要让百里风华离玘回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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