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白船梦游记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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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侧的湖水骤然裂开，诺姆库亚站在船头，一手指向水面，如同摩西开海一般，一条水道劈开，白船就这样载着布莱克因一头扎进了湖底。
与预想中的黑暗不同，一瞬天光忽至，布莱克因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小白船晃晃悠悠地行驶在一片与之前深绿色湖泊迥异的开阔的海域。
海风又轻又缓，湛蓝色的海面浮起珍珠白的浪花，天空之上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黑夜被紫色的极光照亮了。随着白船继续前进，一群群海豚也夹道而行，它们时不时跃出水面，似乎在指引小船去往最终的目的地。在这奇幻的风景尽头，布莱克因终于见到了诺姆库亚所谓的“命运”。
“前方，就是此程的终途。”诺姆库亚负手说道，“此地便是无尽虚空海，居住于幻梦境的大神，我们的深渊之主——诺登斯，就在这里。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疑惑，都可以向他询问。”
布莱克因闻言向前方看去，他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只巨大的紫色的海豚在海波上潜浮，一颗颗硕大的珍珠点缀在海豚的鳍上，在它有三四层楼那么高的脊背上，一只折射着水晶光芒的贝壳张开了，贝壳增生的骨质被雕刻成各异的雕像，，石雕被赋予了魔鬼们的外形，它们中有巨大而多足的毛虫，有长有双翼的蝙蝠，黑色的巨人和蜘蛛撕咬在一起，而水晶质感的白色晶体像矛与剑插入它们的身体，一面投下威光，一面宣告永恒。
而在那贝壳的中心，湖中仙女与海蛇们环绕成一个圆，它们嬉戏打闹着，拱卫着端坐于其上的神明——那是一位眉目和蔼的老者，就像神话传说中的海神波塞冬那般，祂穿着麻布与柳条制成的衣衫，一手高举权杖，一手持着海螺，微笑着看向前方。当祂注意到布莱克因，便开口问道：“从遥远现实来到此地的孩子，我是幻梦境深渊之主诺登斯，你是为何而来？”
祂的声音不怒自威，却并不令人紧张，反而让布莱克因感到一股亲切，于是他便将先前发生的一切托盘而出。
“原来如此。”诺登斯亲切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你被刻下了自我之雾的符号。不过，成为祂的信徒，并不是坏事。那个孩子原本只是无尽虚空海上的一缕烟雾，太阳出来便会消散。然而祂却忽然诞生了自我的意识，从而跻身我等之列。成为祂的信徒，最大的好处就是如你这般......”
“如我这般是什么意思呢？我什么变化也没感觉到。”布莱克因诚恳地说。
“哈哈哈！让我来演示一下罢。”划船的诺姆库亚大笑一声，随即，他的身体陡然拔高，人类的脑袋砰地爆炸，海藻一样的触手扭动着溢满了整个小白船。蛇类嘶嘶地声音从那堆触手中传来，布莱克因却神奇地听懂了祂的话：“怎么样，呵呵，跟你以前看到的世界，有什么变化吗？”
“这...呃？”布莱克因愣了愣，他本想说没有，却忽然察觉到了不对，申神情顿时古怪起来。
诺登斯接话道：“没有就是最大的变化了。孩子，我问你，人类若是看到这样的场面，会是怎样？”
“大概，会疯掉吧？”布莱克因摸了摸心口，此时此刻，他却并未感到恐惧。
“那么。你现在呢？呵呵。成为了自我之雾的信徒，你的精神便被固化了，从此以后，便不会被超出人类认知的事物所污染，但，原本你无法凭借肉眼所见的事物，从此以后，也将永远在你眼中显形。”
“正是如此。”诺姆库亚道，“只是对于人类来讲，在清醒中痛苦，和在美梦中沉眠，到底哪种更好呢？”
布莱克因没有回答，他想起来人类历史图书馆里为了未来而争吵的人们。
“孩子，我看得出，你心中还有另一些迷惑。”诺登斯微微低下头看着他说，“你是否在疑惑自己的命运？我窥见，你的身上，还有另一位神明留下的痕迹。梦之女巫伊德海拉，你被祂盯上，祂可不是喜欢善罢甘休的家伙，总会找机会把你带进祂的领域。尤其是，按人类的标准你还是位帅小伙呢。你又是如何招惹了这位？”
“这可就说来话长，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似乎是被迫的。”布莱克因回答。
诺登斯略微思索，祂高高举起手中的权杖，在海面划动了几下，水面上立刻浮出一个旋涡，白色的泡沫组成了一面水镜，其中赫然是火车上熟睡的布莱克因！
画面中，布莱克因将装着伊德海拉面具的袋子挎在腰上，随后趴着沉沉睡去。
一只黑色的猫在他浑然不觉的时候跳上了桌面。
“哦！是它……那位的化身。”诺姆库亚变回人形，挑了挑眉毛。
紧接着，一只手抓起布袋子，毫不费力地拿出了面具。并且戴在了自己脸上！
“是她？！”布莱克因顿时张大了嘴巴，那双蓝色的眼睛和一头湖水一般的蓝发，他可没忘记，这不是半路上遇到的女诗人吗？怎么会是她？难道她一直跟着自己，她有什么目的？
“你们曾有交集。”诺姆库亚的眼神带上一丝玩味。
“偶然擦肩而过罢了。只是她说了许多奇怪的话，我只当是个怪人，你知道，人类里许多艺术家都有奇怪的癖好。我当时根本没在意。”布莱克因擦了擦额角的汗。
“她是魔女。”诺登斯说，“呵呵......她是最接近人类的存在。你一定清楚人类之中存在的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即使你现在没有感受到，但你若在幻梦境一直停留，就会发现各个种族之间那不可逾越的鸿沟。”
“但她不一样。她喜欢和人类做交易，说是帮助人类也不为过，也算是怪胎一个，哈哈！”诺姆库亚哈哈大笑，“恐怕，你在无知无觉中和她做了什么交易罢。”
“那我该怎么办呢？”布莱克因虚心问道，“我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得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去掉伊德海拉的痕迹？”
“解铃还须系铃人。”诺登斯说，“我无意踏足尘世。孩子，你知道吗，无数的位面，有无数的地球。宇宙就像一片大海，每一个气泡，每一颗水珠都是一个新的世界，无数相仿、相异的位面时时刻刻都在诞生和消逝。即使这个世界湮灭了，我依旧在其他世界。若那位魔女期望你拯救世界而给予你考验，我也无法帮助你。”
“我能做的，只有将你送回现实世界，至于日后伊德海拉找上你，那就得靠你自己了。”诺登斯摇头。
布莱克因还想说什么，诺登斯却已伸出一只手，他俯下身，隔空点在布莱克因的额头上。
布莱克因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喵嗷！”一个熟悉的重量突然落在了头顶，毛乎乎的身体盖住了布莱克因的大半个脑袋。
“？！”布莱克因连忙将脸上的毛球抓下来，他惊喜地看着被自己抓住的白猫：“猫将军！你去哪里了，没事吧？”
“没事喵......”猫将军被摇晃得晕头转向，给了布莱克因一个后腿蹬，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小梅花印子。
布莱克因赶紧给这只炸毛的猫咪顺了顺毛，他抬眼向四周看去，发现自己竟然是回到了人类历史图书馆里。此刻，一人一猫正在一片从来没有见过的图书区域，这里的书架上明明塞得满满当当，可打开书本，每一本从头到脚都是空白。
“猫将军，我刚听完你说的话，就发现你不见了。后来我不知道怎么就失去了意识。”布莱克因抱着白猫，简略地将自己见到诺登斯的情况说明了一番。
“哼，那只仗势欺人的狗！”猫将军阴恻恻地用布莱克因的外套磨自己的猫爪子，“明明只是个不完全的残片，不过是仗着自己有那位奥拉撑腰，就在无名之岩上横行霸道了！要不是我突然被......”
“你被怎么样了？”布莱克因忽然摸到了猫将军肚子上一块似乎被剃掉的毛。
“别乱摸喵！”猫将军毫不留情地给了布莱克因一爪子，“只是被一条大蛇追了喵。”
布莱克因笑了笑，收回手，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从图书馆的深处传来。
“是谁在那里？”布莱克因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灯光影影绰绰，在无数重叠的书柜之后，似乎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漫步。
“里德......”那个身影开口了。
“到我身边来......到你的所爱身边来吧。”白色的影子摇晃起来，渐渐隐没在交错的走廊之中。
“不...！”布莱克因瞳孔缩紧，他一时失了魂般站起，没头没脑地冲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爱丽丝，爱丽丝，是你吗！是你吗？！”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个白色的背影，他的脑海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去往“所爱”的身边。
“喂！你这家伙，怎么这么轻易就被迷惑了喵！”猫将军一口咬住布莱克因的手掌，然而无济于事，他就这么拖着猫将军奔跑起来。
四周的景物不知何时已经改变了。
穿过有干燥香味的向日葵花田。
穿过有厚厚冰盖的南极雪原。
穿过有细碎砂砾的黄金色沙漠。
穿过有白色裙子女孩的塞纳河畔......
布莱克因停下了脚步。
近在咫尺的女孩转过身俯视着自己。
猫将军浑身的毛都竖起来，炸成一团白色的毛球。眼前天仙一样美丽脆弱的女孩缓缓走来，然而，从女孩的脚下，白色的菌丝连接着巨大的躯体，那是一团无可名状的怪异，肥厚的触手相互纠缠着，在它们的空隙见，竟然依稀可见山羊的头、海豚的尾、秃鹫的爪......世界上所有的生命的特征汇聚在一起，在这团生物的顶端，白色的女孩微笑起来，像是垂钓的饵料一样，引诱者人们去与自己内心的执念相融。
“给我清醒过来，那是伊德海拉的化身！在你眼里，她的样子就是你最渴望的样子！”猫将军愤怒地拽着布莱克因的裤腿，但即使是它，在梦之女巫的威严下，也无可奈何。
“爱丽丝，你是爱丽丝吗？”布莱克因茫然地伸出手，他看着眼前分别已久的人说。
“你忘了我吗？我的爱人呀。我就是你的所爱，你的爱丽丝。”女孩弯起嘴角，张开臂膀。“快来我身边吧，与我融为一体吧。”
“我......”布莱克因痴迷地向前一步，然而在这时，他的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过去。
“是谁给了我们信心？”还是学生的布莱克因在树丛下边绘画边叹气。
“我们的荣耀根本不值一提。爱丽丝，你看到了吗，无论是南极洲的远古壁画，还是古埃及的金字塔。甚至，那遥远的东方，在大山里传来的梵音。”
“我们的文明竟是如此的微小，这无穷的谜题，直到宇宙尽头也无法勘破。”布莱克因望着自己一团乱遭的画布说道。
“不是这样的。”女孩露出浅浅的微笑。
“你见过了山岳，也见过了巨石，最后它们化作砂砾。可任凭时光再如何蹉跎，沙子也不再变成别的什么。”
“抬起头来，布莱克因。”她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布莱克因的脸颊，用清冽如甘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你的思想就是石子，在宇宙的齿轮件，去磨损伟大者的高贵！”
布莱克因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清泉一样的回忆令他回过神来。眼前的白□□饵发出了婴儿啼哭般的声音，随后缩回了巨大的躯体中。布莱克因没有留恋，他转身抱起猫将军疯狂跑向相反的方向。只是伊德海拉并不肯就此放过他，整个空间从怪异的心脏开始皲裂，一片片碎裂开来，而在破碎的空间之下，翻涌着的黑雾即是那位冥界女神的延伸！
眼看黑色就要将布莱克因包围，一声细长的猫叫却从正上方传来。
“还来？！”布莱克因伸手就要捂住脑袋，接着在猫将军嫌弃的蹬腿中，他看见了眼前的黑猫。
与体态丰腴可爱的猫将军不同，细长的黑猫透露着优雅与神秘。它只是站在原地，黑雾就停止了进攻，在黑猫身后，蓝色头发的魔女放声大笑。
“是你——魔女！”布莱克因大声喊道，“你想怎么样？你——”
“时候还未到。”她伸出手，一只舞会假面出现在手上，那赫然是伊德海拉面具。
“你若想知道一切的因果，就来奈克特城找我吧！”
她将面具合在了自己的脸上，瞬间，世界沉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白船梦游记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