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对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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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昏暗的餐馆卫生间内，刚抽空出来解完手的江初月快步移至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后习惯性地抬眸看了眼镜子。结果硬生生被镜面中躲在阴暗里，双手插着兜倚靠在墙角处的谢婉照吓了一跳。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在等人。
“你这人，怎么跟个鬼似的。”江初月低下头边洗手边没好气地吐槽道，“在等谁呢？”
从阴影中走出来，谢婉照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不答反问：“你跟她...现在是什么关系？”
闻言，江初月的动作不由一顿，接着把水关掉，用力甩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和她对视，“那么，你觉得呢？”
没有逃避，谢婉照自江初月转身后便倔强地凝视着她的水眸。不幸的是，她还是从这人的眼底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神采。那是一种运筹帷幄般的自信，亦是一种势在必得般的坚定。
知道江初月回不回答已经不重要了，谢婉照默默垂下眼睑，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攥紧的手和嗓音都微微发颤：“...，为什么？之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她默了默，然后耷拉下脑袋无力道，“一直...都是这样。”
“...”江初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对她来说，谢婉照一直是如同亲姐妹一样的存在，两人几乎从小就形影不离，无话不谈。此时看到对方这落寞的样子，江初月的心里其实也没有多好受。
气氛就这样在两人的无言下僵持着，良久后。
“哎。”一声叹息响起，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久久回荡着。
江初月走上前拍拍谢婉照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人啊，如果不想忍受孤独的话，那至少不能只是为了自己开心而活着呢。”言罢，她便摇摇头不再停留，提步快速向外走去，谢婉照则有些怔然地站在原地，脑海里思绪翻涌。
回到座位，江初月发现那三个自来熟正一副拿何畔没办法的样子，强行东拉西扯着各种少女类话题想找她聊天。
可何畔即便是想主动融入她们，但发出的回答依旧显得那么千篇一律了“是嘛”“这样啊。”“抱歉，我不太了解。”“没见过。”“不知道。”“嗯”“哦”...
“行了，你们是机关枪吗？赶紧闭嘴快点吃饭。”看出了何畔的尴尬与无奈，江初月立马出声替她解围，还拿起筷子敲木鱼似的轮流敲了敲她们的头。
听到江初月的声音，何畔不禁松了一口气，立马回眸感激地看向她，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自然了不少。和其他人接触的时间越多，何畔就越是可以发觉到江初月平时是有多照顾自己。至少在交流上，江初月从来都没有说到过她不懂的话题，可相对于她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城里人’何畔不懂的东西又何止是一件两件。
“快吃吧，都要凉了。”注意到何畔的目光，江初月朝她微笑着眨眨眼。
“嗯。”何畔抿抿唇，轻轻颔首。
“啧，班长你什么时候也这么重色轻友了。”另一边，看着她们亲昵的互动，唐箫言捂着心口，满脸忧伤地叹气道，颇有种‘女大不中留’的唏嘘感。
“行呀，那你别吃饭了。”江初月翻个白眼，作势要端走她的盘子。
“别，我们吃，我们吃。”回想起初中时被她支配的痛苦，唐箫言立马认怂，不雅地举起胳膊护住自己的口粮。
...
以开学为由谢绝了众人去歌厅‘嗨皮’的邀请，对这种场所并不感冒的江初月一手提着何畔赢来的满满一袋子的战利品，一手拉着她本人，头也不回地向远处的公交站牌走去，留下一干老同学们在原地面面相觑。
“哎，果然人的本质都是重色轻友啊。”唐箫言看着两人快速缩小的背影，摇头晃脑地一阵唏嘘。
聚在一起的众人听到她的话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嗯！”
“喂，人家都已经走的没影了，还愣着看什么呢。”队伍外围，方文文斜眼瞄着身旁魂都快要飞到那边去的陈玥恨铁不成钢道。
“...”被这人说破，陈玥讪讪地抬手摸了摸鼻尖，嘴角一咧并不做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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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享有z国经济中心美誉的春江市，其市中心的建筑大多以宏伟霸道的摩天大楼为主，而其中，又以近几年新兴起来的白雪集团为最。虽然白雪这个名字听起来的第一印象会让人感觉有些人畜无害，但如果因此小瞧了它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因为即便放眼整个z国，它也是当之无愧的商业巨头。
坐落于大厦最顶层的一间办公室里，江汀雪正戴着厚重的大黑框眼镜有条不紊地批阅着面前厚厚的一摞文件。
“咚，咚，咚。”轻轻地敲门声响起，让江汀雪眉头轻轻一蹙。
“进来。”她头也不抬的喊道，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
得了允许，门外的助理立马小心翼翼地推门走进。
“不是早就说过这个点不要干扰我工作吗，难道公司现在还有你这小丫头解决不了的事情？”江汀雪快速地扫了眼来人，没什么语气道。
迎面挨了个软钉子，封虞镜委屈地扁扁嘴：“老师，是师娘让我来催你回家的。”
“嗯？”江汀雪听罢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立刻盖好笔，快速地起身、顺手从椅背上取过外套看向她，“她现在在哪？”
“啧啧啧。”虽然早已不是第一次，但每次看到平日里那么成熟稳定的老师露出这副模样，封虞镜都不禁由衷佩服白滟的‘神通广大’，究竟师娘用了何种手段才能追到如老师这般优秀的人呢。
“就在车库等着您呢。”封虞镜像个乖巧的小学生一样，问什么答什么。
不过...
“老师，您不是说那些文件今晚都要批完吗？”封虞镜看着两手空空朝自己走来的江汀雪疑惑道。
“啪。”江汀雪的手不轻不重地拍在封虞镜肩膀上，嘴边挤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所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月底给你加薪。”
“啊？”看着已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江汀雪，还有办公桌上差不多有自己脑袋高的文件，封虞镜心里一万辆火车呼啸而过。
...
出了电梯来到车库，江汀雪一眼就看到了远处一袭大长红裙，倚在车门边把玩自己长发的白滟，那娇俏艳丽的模样就犹如一只由火焰幻化成的精灵，又像是一朵正盛放着的玫瑰。
“嗒，嗒，嗒。”江汀雪走路时鞋跟发出的清脆声音越来越近，白滟听到后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抬头笑盈盈地向前方看去，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似乎夜晚的空气都随之变得温暖了起来。
“等很久了吗？”
“吃过饭了吗？”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说出自己的问题。
“没有呢。”下一秒，她们异口同声地笑道。
“那快上车吧，回去给你做好吃的。”白滟学着那些绅士一样打开副座的车门，对江汀雪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那老几样，我都要吃腻了。”江汀雪闻言撇撇嘴，但还是乖乖地上了车。
“哼哼哼。”白滟听罢得意地笑笑，对着江汀雪眉飞色舞道：“我今天可是和老陈学了新菜色哦。”
“哦？”江汀雪眉毛一挑，“我说你今天怎么特地来接我呢，原来是想让我试毒。”
“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成，你可爱的妻子学会了新技能，想在你面前露一手呢？”白滟听罢俏脸鼓起，一拳轻轻地砸在她胸口上，至于触感就不必多说。
“好的，那我的胃就交给我可爱的妻子了。”江汀雪笑着摸摸白滟的头。
“...”白滟一直都觉得，这人笑起来简直好看的不得了，就像是沙堆中的钻石一样耀眼。面对江汀雪的笑容，她可谓是一点脾气都生不出来。对于自己这样的想法，白滟只能一边在心里偷偷骂自己不争气，一边假装凶巴巴道：“我要开车了，你不要打扰我。”
“好的呢。”看着面前带着些色厉内荏的小媳妇，江汀雪失笑道。
“...”就这样安静了没多久。
“真不打扰我啊？”白滟趴在方向盘上撅起嘴可怜巴巴道。
“嗯，不打扰。”江汀雪点点头，然后移开目光顺手掏出手机随便点点。
“唔。”白滟气苦，把头撇向自己一侧的车窗处不想理她。
“叮咚”突然，白滟手机一响，她好奇地从口袋拿出手机打开屏幕一看，发现上面显示的全是江汀雪刚发的消息。
再仔细一读。
“啊！”刚看了两句白滟就有些受不了的大叫出声，面色酡红，“江汀雪你要死啊，从哪儿学的这些荤话。”
“哼。”看到竟然真的有效果，江汀雪得意一笑。
“回头给魏琛也账点工资吧。”她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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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你，我上辈子可是酒神，这种剂量的白开水我一天能喝几万瓶。你再拦我小心我招雷把你劈成雷震子。”已经喝地神志不清，但坚信自己并没有醉的唐箫言抬手对着面前的谢婉照一阵张牙舞爪、胡言乱语。
“哈哈哈哈哈。”坐在她旁边的刘清弦头都要笑飞了，周彤则乐呵呵地双手举着手机，“贴心”的替她记录着这一“美好时刻”。
“省省吧，就你现在这样，一个不稳栽马桶里都有可能。”谢婉照白眼一翻，把刚从她手里夺过的酒杯推得更远了。
“好啊你，竟敢对圣母玛丽亚大不敬。今天我就亲手超度你。”唐箫言说罢便开始双手结印（瞎比划）。
“你刚刚不是说你是酒神吗？”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
“...”
“这傻子喝醉了，给她家里打电话吧。”谢婉照一拍脑门。
“我正好有她家的号码，我来吧。”说起正经的，周彤倒也不再拍视频了，麻利地拨通电话向唐妈妈汇报了他们的地址和唐箫言的状况。
然后...
“好啊你，竟敢偷偷求救。”唐箫言不知道又哪根筋抽了，周彤都准备挂断了，她一把就夺过了手机接着放到自己耳边，“我告诉你，不管你是谁，现在你们的女儿在我手上，想要她身体健康，就让我恭喜发财...”
“呼。”叽里呱啦了好一会，唐箫言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把手机往垃圾桶一扔，感觉心里亮堂堂的。
她是亮堂了，可周彤和唐妈妈此刻的脸色却黑如锅底。
“放开我，我弄洗她！”周彤的哀嚎声响彻整个ktv。
...
“怎么这么晚了还出门？”看到穿戴整齐向门口走去的母亲，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啃着苹果的唐萧默好奇地问道。
“你姐姐喝醉了，我去接她。”唐妈妈的脸上明明挂着笑容，但唐萧默却感觉后背一凉。
“她今天出去干嘛了？”唐萧默选择转移话题。
“好像是同学聚会，初中的。”唐妈妈边说边扫了眼靠门口处卫生间里的拖布把子和笤帚，最后还是默默地从衣柜里掏出了鸡毛掸子。
“？！”‘初中’，‘同学’，这两个词让唐萧默心头一跳，脑海不自觉地倒映出一道身影，那道身影就像阳光一样温和、耀眼，曾经填满了她整个眼眶。
可...接踵而来的回忆仅仅只是一瞬间就让她的心冷却了下来。光，又是谁能独留地住的呢？
至少，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做不到了，她那颗向往光与热的心，早已在14岁那年的盛夏里被一场大雨浇灭淹没了。
“对了，你也跟我去一趟。”没有注意到唐萧默渐渐低沉下去的表情，唐妈妈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也会去吗？去了我会见到她吗？”虽然很不争气，但这确实是唐萧默听到这句话后心中蹦出的第一想法。
回过神的唐萧默懊恼地用双臂环住曲起的双腿赌气道：“不，我为什么要去？”这一刻她非常想拒绝，不仅仅是母亲的请求。
“说什么胡话呢？我要开车，你管着你姐姐别让她吐我车上。”唐妈妈没好气地把衣服扔到她腿上。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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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
“哎呦，真谢谢你们照顾我家这妮子了。不然不知道她还要怎么疯呢。”唐妈妈看着扒在自己身上衣衫不整的唐箫言，对三人笑道。
“阿姨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周彤看着她手里的鸡毛掸子缩了缩脖子、摸摸鼻尖心虚道。
“嗯。”唐妈妈冲她笑笑。
然后...
“啪！（破空声）”
“啊啊啊~！”唐箫言的惨叫声响彻云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许多。
“以后还敢不敢出来喝酒了。”
“我跟您发誓，绝对不会有下次了。”唐箫言松开她，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指天，连忙道。
“说话就说话，你这么大阵仗干嘛。”对她的态度唐母满意地点点头，“有话好好说不就行了，上车吧。”
“...”目睹了全程的周彤和刘清弦整齐划一地抽了抽嘴角。
“萧默，扶着你姐回...”安顿完这边，唐妈妈把视线转到小女儿身上，结果发现她正呆呆地和对面的一个姑娘互相对视着，两人的眼神不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而是那种无法形容的复杂，甚至，她清楚地看到了唐萧默眼中折射的水光。
把后半句话咽下去，她眉头一皱、深深地看了谢婉照一眼，但还是选择了不去打扰，转头自己拉着唐箫言，默默地上了车等待着。
她们一走，剩下两人的视线自然就都转到了还留在原地的唐萧默身上。
眼前的女生，周刘两姐妹并不是第一次见，她是唐箫言的妹妹、是隔壁班出名的小班花，同时...也是谢婉照曾交往过的众多女朋友中的一员。
感受到她们之间凝重的氛围，周彤识趣地拉着刘清弦迅速开溜，于是空气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谢婉照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恍惚间发现她真的变了好多。初中时一直留着的双马尾变成了披肩短发，少一丝稚气、多了一分柔和的知性美。个子长高了许多，不需要踮起脚便能够得到自己的鼻尖，五官更加精致立体，身形也越发饱满。很难想象，两年时间几乎已让她判若两人。
唐萧默同样观察着对面的谢婉照。其实近年来谢婉照的外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但唐萧默却觉得她和之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过去的谢婉照仿佛套着一圈无形的光环，无论在哪，自己的目光都能第一时间受到她的吸引。可就在刚刚同时面对三个人时她出奇的发现谢婉照并没有比她们多出些什么。顶多只是更好看些，可这个结果在旁人看来应该也是如此。
突然，唐箫默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看向谢婉照时目光中的种种情绪也渐渐变得平淡了下来。
“你...来了。”平日里一向能说会道谢婉照此刻语气有些不自然。
“嗯，姐姐在外面喝醉了，我当然要来看看。”心境已经改变了的唐萧默非常自然道，就好像和普通朋友聊天一样，“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谢婉照张了张嘴，胸腔里无数话语翻涌，但不知为何嗓子就是吐不出任何字。
“那，再见吧。”以为她已经没话要说，再加上自己对她好像已没有了什么留恋，唐萧默对谢婉照礼貌一笑，转身便打算离开，脚步不复来时的沉重。
“等一等。”唐萧默刚走出几步，身后谢婉照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的语气有些颤抖彰显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
她指的是什么为什么，唐萧默自然知道。不可抑制地，她还是再一次想起了那个在过去如噩梦般折磨着她的盛夏的下雨天。
在谢婉照身体不舒服时，她满怀着少女的幻想兴致勃勃地提着一袋子水果和她喜欢的热奶茶前去探望。
结果就在谢婉照家楼下，她目睹了一个陌生的漂亮女生递给她一大捧花，她笑着接过然后揉了揉对方的头。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那么多余，她的那些幻想仿佛一瞬间都化为了泡影，而她的担心更像是一个笑话。担心她，真的轮得到自己吗？
那天她是怎么走回去的唐萧默已经忘了，她只记得当自己回家时双手是空的、身体也全都被雨水打湿，就好像自己的心。之后的几周她便忍着不再理会她。渐渐的，谢婉照的身边有了别的女生接替她的位置，沉浸在过去的仿佛只有当时的自己。
原地站定许久，唐萧默并没有再次选择转身：“早就过去的事，现在谈还有意义吗？”
是啊，过去无论好坏都已经过去了。因往事感怀其实并不可悲，可悲的是被往事束缚而不敢继续向前的自己。这一刻，唐萧默终于彻底释怀。
默了默，她再次开口：“我只想告诉你，你和我，我们都没有错。”
谢婉照有错吗？至少那天之后，唐萧默再也没见过那个女生，谢婉照还是像之前那样，一直找自己，对自己好。是自己的无视、冷暴力导致了二人关系的破裂。
那自己有错吗？可大多数人在遭受了和自己一样的境遇后，真的可以做到心平气和、无动于衷吗？
在恋人这段关系中，她们或许都没有做好自己的角色，不够坦诚、不够信任。但至少她们都无愧于自己的内心。
“...”听到她的回答，谢婉照久久无言，她发现面前的人确实成长了好多，并不只是外表。
“那...，再见吧。”终于，谢婉照将目光从她的背影上移开，低头看向地面，发现在路灯的照耀下，二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她们又离得如此近，可影子就是没有一丝重合。她抬起胳膊努力想要将阴影延伸。可，依旧还是够不着。所以，她干脆地收回触手一样的影子，“不要让家人久等。”
“嗯。”唐萧默点点头不再停留，提步向前走去。用一个字为她们之间彻底画上一个句号，就像当年开始时那样。
“萧默，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阳光下，比阳光更耀眼的女孩对她说。
“嗯。”她也只是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对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