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篮山》小黛猫

2、摇篮谷

　　第二章摇篮谷
　　1
　　Alan和托马斯走在摇篮山的树林里，走得很轻松。这是一种Alan喜欢和熟悉的感觉。
　　虽然同样是雨林，塔省的温带雨林和Alan家乡北领地的热带雨林完全不同。在这里看不到翠绿低矮的蕨类植物，连林子的颜色都变得褐绿相间，深沉的褐色是统治山林的主色调。树木都长得又高又大，成片成片的桉树长相奇特。它们在靠近树根的地方包裹着剥落的树皮，高处的树身却光滑细嫩，露出白晃晃的修长树干，直指天空。
　　托马斯一个人在前面欢快地走着，时不时地从地上捡起一根嫩树枝或者什么植物的果实塞进嘴里轻轻咀嚼，好像什么东西都能消化似的。Alan紧跟在他身后，努力在心里默记路线，打算自己绘一幅简单的地图。
　　Alan完全不了解走在前面的这个远房兄弟。事实上，他连和邓肯叔叔一家到底是什么远亲关系都不太清楚。托马斯和他的父母一样不太说话，不过他并不沉默，不停地哼着各式各样的小调，走在森林里，像是一只快乐的猴子。
　　爬上一个高坡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
　　眼前霍然开朗，山林退开，显露出片片山谷。摇篮山的形状从这个角度看起来特别像是一个婴儿的摇篮，中间凹陷，两头翘起，摇篮的底部是岩石毕露的咖啡色，两边摇篮把手的顶端盖着白雪。山脚下远远近近都是亮点，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湖泊和河流。
　　托马斯兴高采烈地指着远处的一条水道对Alan说：“那是鱼河，托马斯的鱼河！”
　　“鱼河？这个名字真有趣。是你自己取的吗？”Alan望着那条蜿蜒的小河，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却想起火球这只调皮的猫。让火球跑到鱼河里去，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景？这么想着，Alan忍不住要笑。
　　托马斯摇摇头说：“邓肯说那是鱼河，不过它现在是托马斯的鱼河。”
　　Alan指着近处一个较大湖泊问：“这个是什么湖？”
　　托马斯大笑道：“那不是湖，是水库！”转身指着水库旁的一片山地：“过了这个坡，就是摇篮谷。”
　　“摇篮谷不就是你上学的地方吗？”Alan饶有兴致地推了托马斯一把说：“远吗？我们去那里去看看吧。”
　　托马斯欢叫一声带头朝通向摇篮谷的山坡跑去。

　　2
　　“恶魔”走在林中时，突然看到前方闪过一个人影。
　　不用查看他也知道，这里已经接近TD9的区域了。他心里有那种感应，对同类的感应。
　　前面的那个人他一定见过。每个见过的人，他都不会忘记。
　　他用意识对面罩发出指令，开启自动检索功能，一串的数字和符号跳进了他的眼里。
　　啊，这是昨天晚上在河边看到那三个人影之一。
　　“恶魔”急赶两步，转身躲到一棵大树背后，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那个人的举动。
　　那个人急匆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属圆牌，胡乱地塞到另一只手中提着的防水腰包里，然后蹲下身体，把这些东西一起埋到了枯叶堆里，随后站起来要走，突然顿住，又回头从旁边捧过一堆枯叶撒在“埋宝处”，拍拍手匆忙起身离去。
　　“恶魔”等了一会儿，走出来，从地上捡起那个人遗落的一样东西。
　　口袋掏得太急了，走得也太急了，真是个大意的人。
　　“恶魔”笑了笑，踢开枯叶翻出腰包拉开拉链，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眉毛不易察觉地向上一挑。
　　他正要去做的事情居然已经有人替他做了，这可真是意想不到啊。
　　不过，那个人肯定不是TD9。
　　“恶魔”没有见过TD9，不过一旦靠近，他一定可以嗅出同类的味道。
　　很显然，那个人不是。那么……
　　“恶魔”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这么丢三落四……”
　　“恶魔”决定自己再去现场看一看，检查一下。
　　就在他打算走出树林抄小路赶往现场的时候，“恶魔”意外地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孩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他不是要去西菲德吗？
　　“恶魔”来不及多想。他不愿意就这么和那个孩子正面交锋，于是停下了脚步，返身退回树林深处。

　　3
　　走进摇篮谷，Alan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得到西菲德去上学。
　　谷里只有一座很小的镇子，如果这里不是设了个国家公园管理处，恐怕连这个镇子都不会有。唯一的大型建筑物就是摇篮山公家公园的游客中心，俯视来看，整座两层楼的建筑就像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鸭蛋。除了问讯处、售票处和国家公园的资料中心以外，这里还有咖啡馆、小卖部和一个小型的电影院。
　　“奇怪，这里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Alan跟着托马斯沿小路从后门走进建筑物，四下张望着拉住了托马斯的胳膊。
　　整个大厅里空荡荡的，灯亮着，却没有人，就连售票处打开的窗口后面都没有工作人员。
　　托马斯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自顾自地往一侧的走廊直冲。
　　走廊的尽头有几个不大的房间，其中一间的门上挂着教室字样的牌子。
　　托马斯兴高采烈地推门进去，房间里也是空荡荡的。
　　这间所谓的教室里没有Alan所熟悉的那些设备：比如荧光书写板、电脑或者远程活动用的电子通讯器。墙上贴着一些幼稚的图画，屋子的中间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角落里堆着一些玩具。和达尔文市小学的教室比起来，这里简直就像是幼稚园。
　　“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Alan还在心里默念。
　　他的目光追着托马斯欢快晃动着的身影，掠过整间空旷得一目了然的教室，忍不住问：“托马斯，你们就在这里上课？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托马斯大笑着说：“辛西亚老师今天有事，我们都放假。辛西亚老师可好了，她给我们讲故事，还教我们唱歌。”说着，从教室的一角拿出了一些纸板，上面都是一些简单的儿歌。托马斯对着其中的一张，兴致勃勃地哼唱了起来。这是他在林子哼过的调子，原来那些歌都是他在这里学的。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托马斯近在身边，Alan却有一种走进了废墟的孤独感觉，教室墙壁好像可以无限地延伸，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寒冷坚硬，那种直觉让他觉得双手冰冷。他不安地站在空荡荡的教室中央，不停地在左右脚之间交换着身体的重心。
　　托马斯哼完一首歌，兴奋地拉着Alan去看墙上他画的图画。
　　“画得很像哪。”Alan毫无情绪地低声称赞了一句。他望着图画，脑中勾画起记忆中到过和问过的那些地方，然后直指一条蓝色的线条：“这是鱼河！”
　　托马斯高兴地不住点头。
　　“这个呢？这条黑色的？”Alan的手指移到另一条线上。
　　托马斯有点厌恶地往后缩了一下，收起笑容低声说：“那是死河。不要碰它！看，这是水库。走！我们去水库！”
　　Alan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是死河，就被托马斯拖着跑出了教室。

　　4
　　TD9不安地站在人群里。
　　他很想甩开这些叽叽喳喳正在说着莫名其妙废话的人，马上赶到现场去。虽然州警察总署的命令是让所有员工在游客中心前的广场上集合，等候机动小组的到来，可能还会有询问，但只要有办法脱身，凭他对这里的熟悉，一定可以在警察到达之前赶回来。
　　说什么他都应该到现场去看一看，他已经没有再犯错的余地了。
　　可是身边的这些人就是不放过他，每隔几分钟就要向他提出毫无意义的问题，众星捧月般把他围在中间，让他寸步难移。
　　TD9不无懊恼地想：“今天早上为什么不早点到哪，来的路上为什么不听一下收音机哪。”
　　接到警方电话的时候，他还半开玩笑地跟同伴说，可能又是反恐演习吧，哪个恐怖分子会愿意把炸弹浪费到摇篮山这种荒郊野外来，真实草木皆兵了。直到大家七嘴八舌地告诉他早上电台节目里发生的事，他才意识到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TD9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一次，他直觉地马上想到了一个人，大致猜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他的想象力太丰富，而是对这里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
　　他对自己暗暗摇头。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你还能拿他怎么样哪。除非你可以先把他杀了。
　　想到杀人，TD9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过了这些年，他已经太习惯平时的身份，有家庭有孩子，简直快要忘记自己也是“恶魔”的一员了。
　　TD9并没有向总部报告，他有点害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况且，他们知道得一定比他要早。
　　很快会有一个“恶魔”赶来的，也许，说不定，他已经来了。

　　5
　　通往水库的小路上，远远传来一阵细碎的马蹄声。
　　迎面的道路上出现了一匹漂亮的棕色小马，正踏着轻松悠闲的小跑步子。
　　马背上端坐着一个少女，手里握着一根短短的黑色马鞭，提着缰绳，身体正随着马身的颠簸自然地按照某种节奏耸动着。她穿着白色的衬衣，卡其色马裤，头顶上斜扣着一顶褐色的贝雷帽，衬着卷曲的金发和白皙的脸庞，显得有点俏皮。
　　托马斯高兴地跑过去挽住少女的马，大声叫道：“玛利，玛利！”
　　少女玛利微笑着点了点头，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按着托马斯的肩膀说：“托马斯，你好。今天不上学，你这是要去哪里？”
　　托马斯毫不犹豫地回答：“西菲德！”
　　玛利愣了一下，大笑起来：“去西菲德可不是走这边。树林里的精灵托马斯终于也有迷路的时候呀？”
　　托马斯一边摇头一边指指站在路边的Alan说：“不，我带Alan去西菲德上学，但是先来这里看托马斯的画！”
　　玛利好像这才发现Alan的存在，扬起握着马鞭的手说了一声“嗨”。
　　Alan点点头，以微笑做答，仍然静静地站在一边，目光飘来飘去，然后又偷偷地落在玛利身上。
　　啊，这女孩的脸上红扑扑的。可能是刚才曾经骑马快跑过吧，看起来微微有点气喘吁吁，很健康，而且很漂亮。
　　Alan猛地发现自己正在心里称赞着对面的少女，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心跳好像也加快了，下意识地目光下垂，离开少女的脸，落到了她的手上。
　　咦，握马鞭的手上戴着红色皮手套，另一只手上却空着。似乎，她掉了一只手套。
　　Alan张了张嘴，却有点不好意思启口，终于什么没有说。
　　玛利骑着小棕马，和Alan擦身而过，向前慢慢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那我们西菲德再见啦！”说着，挥手扬鞭，欢快地放马飞奔，沿着小路跑远了。
　　Alan的脸又是一红，慢慢踱到托马斯的身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她叫玛利？是你的同学吧。也在摇篮谷上学吗？”
　　托马斯张着大嘴望着玛利消失的地方，好一会儿才回答：“玛利在西菲德上学。她是摇篮谷最美丽的女孩子。”
　　Alan差点笑出声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好了，已经看不见了！现在我们去哪里？西菲德？”
　　托马斯还没有回答，山谷里突然传来一阵警笛的轰鸣声。
　　Alan浑身一震，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