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篮山》小黛猫

1、守林人小屋

　　前言
　　Alan的日记：
　　“英雄都需要一个成长的过程，
　　经历可以磨练他们的品质和思想，
　　越是聪明的天才越是需要这种经历和磨练。”
　　小拓的日记：
　　“友谊是最珍贵的。
　　想一个人的时候，
　　要真心诚意地去想他。”

　　引子
　　2021年9月，澳大利亚。
　　偶尔穿透云层的月光无力地照射在河边的树林和砂石滩地上，夜空里偶尔传来尖锐的鸟鸣声，小袋鼠都已经回窝去了。远处的山很寂静，阴沉而孤独地耸立着两个白茫茫的尖顶。
　　河边有一团黑影动了动，稍稍分开，变成两个相互依偎着的人影。
　　左边的人影移动了一下身体，好像要站起来。
　　右边的人影拉着他说：“再坐一会儿吧。”
　　左边的人影默默地又坐回来。
　　右边的人影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你决定了，一定要这样做？”
　　左边的人影以一种低沉而坚定的声音说：“是的。只有大选年他才会到塔省来……答应我，你必须要打这个电话，为了我，也为了伊莲娜……”
　　右边的人影颤抖了一下，无力地缩在左边人影的肩膀上。
　　左边的人影默默地伸出手臂，搂住了倚靠着他的这个身体。
　　两个人影再次沉默下来，靠在了一起。
　　河边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专注地盯着河边的人影，目光冷淡。
　　无论是河边还是树林里的人，他们都不知道，有一只“恶魔”正从林边走过。阴霾的天气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从面罩上的夜光红外探镜里远远看到了三团鬼火般泛着红白相间光芒的人影，停下了脚步。
　　停顿了片刻后，“恶魔”决定改变方向，绕过前方的三人。
　　他灵巧地攀高伏低，像一只土生土长的野兽一样，在林子深处继续匆匆前进，赶往今晚的目标。

　　第一章守林人小屋
　　1
　　Alan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睛，心绪不宁地望向小窗。
　　这是屋子里唯一的一扇窗户，窗框上挂着薄薄的布帘子。窗外黑乎乎的一片，只能隐约看到倒印进来的模糊树影在摇晃。这是一个很冷的夜晚，天气也不好，看不到月光或是星光。
　　窗外没有人，但Alan却感到了一种被窥视的寒意。
　　“也许是不习惯这里的温带气候吧……”Alan甩甩头，在黑暗里捂着毛毯坐起来，背倚在木板床头睁大了眼睛。
　　这些天来，Alan一直睡得不好，总是在半夜里醒来。
　　刚才，那个梦又来了。
　　在梦中，满脸血肉模糊的孙博士，高举着又长又尖闪着寒光的钢针狠狠地刺向小拓。Alan想要大喊，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倒在地上无力反抗的小拓突然变成了自己，孙博士突然变成了爸爸，而那根钢针却依然狠狠地扎了过来……
　　Alan冷得打了一个机灵，舔了舔嘴唇。嘴唇是干的，甚至有些皲裂，带着股淡淡的咸腥味。
　　自从搬来这里以后，Alan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梦到回到那个岩洞，一遍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处于险境却又动弹不得，连移动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如果不是那个岩洞，Alan应该还是北领地小学的普通学生，正躺在自己温暖的家里，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他可能有点叛逆，也可能有点淘气，但他其实还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Alan把手指插在有点湿漉的短发里，摇了摇头，默默地对自己说：“不，我不后悔。”
　　从他决定帮助小拓揭开事实真相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后悔过。
　　想到小拓，Alan在黑暗里轻轻地笑了：“这家伙现在在干什么呢？真想不到，那么镇定自若的小拓，居然也有会哭的时候……”
　　扔在地上的书包突然呜呜地震动起来，从里面透出一种柔和的光芒。
　　那是……啊，那个盒子！
　　Alan从床上弹起来，光着脚跳到地上，一面冷得大口吸气，一面蹦跳过去抓起书包，又飞快地跳回到小木床上。
　　书包里，正在发光的就是那个邮政特快纸盒。凑近一点，还可以听到一阵轻微的嘟嘟声。
　　包裹上盖着政府办公室的OFF PEAK（小黛注：非高峰时段）免费邮戳，这个由黑色曲线构成的印记让Alan伸出去的手又有点犹豫地收了回来。
　　在岩洞实验室的那个案子里，因为Alan的爸爸是主要参与者，他在北领地的办公室和家都已被封锁，所有的东西都贴上标签，成了政府的物证。打那以后，Alan每次看到带有政府标志的邮件，得到的全都是坏消息。最后一封信中，一个陌生的政府官员宣布Alan成为孤儿，如果不被远在南方小岛上的亲戚收养，就要被送到政府的儿童福利院。
　　这里虽然又冷又破旧，但总比儿童福利院好，至少还有家的感觉。
　　可是那种柔和的光线却仿佛有一种诱人的魔力。
　　Alan终于伸手，迅速地拆开纸盒，取出一个口袋本小书似的金属盒子。
　　“这是什么？”
　　Alan翻出了纸盒里邮政特快发件单，寄件人赫然是“罗尼•丁狗博士”，那个率领营救小组的土著专家。
　　纸张的夹缝里飘落一张卡片，上面画着一只小狗，正在一堆泥土前啃骨头。
　　金属盒按照某种奇异的节奏闪亮着，像是一种暗号，一明一暗地映射在Alan的脸上。
　　那么，这是谁发出的暗号？
　　Alan捏着卡片，望着金属盒喃喃自语：“小狗的骨头……泥土……藏起来，挖，好东西 ……‘挖掘昔日的隐藏’，难道是……”
　　他伸出手指在金属盒的四周轻轻抚摸，突然指间滑过一个微小的凸起，轻轻一按后，盒面上显现出一个荧光闪闪的触摸式字母表。
　　Alan毫不犹豫，依次按下“M、E、M、O、R、Y、B、A、L、L”（小黛注：Memory Ball，记忆球）。金属盒的光芒淡了下去，发出喀哒一声轻响，盒盖自动竖立起来。
　　闯进Alan视线的是一个“嗞”的一声亮了起来的液晶显示屏，先是一片明亮的蓝色，随后闪出一幅红色线条纵横交错的奇怪图像。
　　“火球，让开啊。你怎么睡到卫星通讯器上了嘛？”小拓的声音突然从金属盒里传来。
　　扬声器里，火球很不满意地咕哝了一声。画面上的红色线条开始晃动，然后迅速地远离镜头，终于还原成火球那身别致的红色皮毛。
　　红光一闪而逝，小拓笑咪咪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2
　　“嗨，Alan！”小拓在屏幕中间挥挥手，然后晃过肩头，让火球也露出了半个小脸。
　　“嗨，小拓……”
　　小拓微笑鼓掌：“打开了！就知道你一定能打开！怎么样，是不是一次过关？我托罗尼叔叔带给你的这个礼物不错吧，微型的Satellite Communicator（小黛注：卫星通讯器），走到哪里都能联系得上。”
　　Alan晃了晃捏在手中的卡片：“那还用说，早就想到是你了。”
　　屏幕里的小拓笑了：“喂，你这家伙还好吗？我感觉到你在想我，猜你也应该收到礼物了，所以找你聊聊天。”
　　“你感觉到我在想你？什么意思？……我刚才是想到过你，可你怎么会感觉得到？”Alan有点吃惊了。
　　一直蹲在小拓肩头满不在乎地舔着爪子的火球呼地一下跳到屏幕中央，喵呜一声说：“不稀奇啊，我现在想你一下你也应该有感觉的嘛。”说着，狠狠地冲着Alan瞪起了它的大眼睛。
　　Alan的心里格噔一下，有一种难以捕捉的感觉一闪而过。他忍不住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火球吐着舌头的可爱鬼脸。Alan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屏幕里依旧虎视眈眈的火球，噗哧笑了出来，摇摇头说：“火球，这就是你的冥想力吧？你这家伙，搞什么鬼呀。”
　　火球凑近来，一张猫脸夸张地放大：“不是我的冥想力，是我们的冥想力，笨Alan！”
　　Alan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求证似地望向屏幕远景里的小拓。
　　小拓点点头说：“确实是我们。除了火球和我，你也有冥想力。”
　　“啊，是飞船的能量……”Alan恍然大悟。
　　小拓的笑容一黯，叹息道：“可惜我们都不能控制这种能力，否则就不需要借助通讯器了。这几天我总是觉得很乱，今天晚上才明确地感应到这是你的情绪。你还好吗？”
　　Alan愣了一下，有点失落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连最起码的电脑都没有。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动树影，辟辟啪啪地敲打着小窗，发出一种古怪单调的声音。现在这样的环境，Alan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拓这个简单的问题。
　　小拓也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说：“我本来想让你来和我们一起住，可是迪凯叔叔说……”
　　Alan很快打断了小拓的话：“不，我自己的生活我要自己努力……你放心，我是不会输给你的。”
　　小拓怔了怔，苦笑道：“好，不说这些了。对了，从那里回来以后，我和火球的力量好像都提高了，所以才能感应到你。你连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吗？”
　　“冥想力的感应……”Alan被小拓的话提起了兴趣，试着深呼吸，沉入静默，等了一会儿失望地摇摇头道：“没有感觉。这应该是大脑活动时所产生的某种脑电能量吧？”
　　屏幕里的小拓呵呵地笑了起来：“我十岁起就照迪楷叔叔的要求，一直努力思考，开启冥想力的能力，可到现在也只有一些不定期的感应而已。你爸爸就是研究这个的，没听他说起过什么吗？”
　　Alan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开始一左一右地在两条腿上移动身体的重心。
　　小拓收起笑容，正对屏幕严肃地说：“对不起，我是有意提起你父亲的。Alan，你必须要正视这件事，就像我必须正视我的身世一样。还记的吗，你说过的，有一天我出发到宇宙里去寻找他们，你要做我的副驾驶。不振作起来，我们怎么能够实现这些愿望呢？”
　　Alan马上挺直了身体，点点头说：“我明白，谢谢你！”
　　小拓吐了口气，又笑了：“来，谈正事吧。我一直在想发生的这些事情，总觉得还有很多疑问。反正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聊聊吧。你想过吗，孙博士一个人怎么能建起那么巨大的实验室？别的不说，资金是哪里来的？还有……”
　　Alan的心里一动。
　　是呀，自己总是觉得心神不宁，也许也是因为看到了疑问而找不到答案吧……

　　3
　　“恶魔”站在山坡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山谷对面的木屋，把面罩探镜的焦距调到了最清晰的位置。
　　那间屋子很小，四壁是刷成老黄色的木板，很多地方油漆脱落，露出了里面暗黑色的木料，连木头的纹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屋里靠窗放着一张小桌，没有椅子，一侧是单人床，床头还有一张矮柜，柜子上是一盏的玻璃罩台灯。墙上挂着一件厚外套，地上扔着书包。
　　“恶魔”很满意自己选择的这个位置，对面的房间果然一览无余。
　　夜光探镜里，那个孩子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捡起书包，捧出了一个发着光的盒子。
　　“恶魔”难以置信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那团奇异的红光还在屋子里跳动。
　　没错！那是一个金属盒子，现在又不发光了。
　　那个孩子捧着打开了的金属盒坐在床上，嘴唇一动一动，像是在说话。
　　这是什么东西？是小孩子的游戏机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吗？
　　“恶魔”还是在大脑中搜索资料上的每一个细节。资料里并没有提到过这个盒子。
　　这是从哪里来的？
　　那个孩子闭上了眼睛，静默片刻。
　　“恶魔”突然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恐慌，好像黑暗中有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量正向自己涌来，让他生出一种无法抗拒、想要转身逃跑的欲望。他握紧了拳头，努力地克制自己，不断对自己说：那只不过是一个孩子，只不过是一个孩子！
　　就在这一刻，“恶魔”很快地做了一个决定。他必须找机会搞清楚那个盒子究竟是什么东西，或者干脆拿走它。他不喜欢看到那个孩子那副沉着冷静的样子。
　　“恶魔”看了看自己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的指关节，把手指一个接一个地轻轻松开。松开最后一个手指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从腰带上拔出刀，捏在手里掂了一掂。
　　开始吧，今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抬头看看天，夜晚已经所剩无几了。

　　4
　　Alan在天亮前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就被楼下麦吉婶婶摆弄锅碗瓢盆的响声吵醒了。
　　天其实才蒙蒙亮，可是守林人小屋里的人都已经习惯地早起。Alan匆匆穿上衣服，顺着吱嘎做响的楼梯跑到楼下餐厅时，麦吉婶婶和托马斯已经在吃早餐了。
　　收音机里正在播放当地电台的晨早节目，主持人那懒洋洋的声音飘荡在餐厅里：“早上好，这里是Natural FM（小黛注：‘自然’调频），欢迎收听我们的Rain Forest Breakfast（小黛注：雨林之晨节目）。今天，总理先生将来到我们的直播室，和大家讨论自然环保方面的问题，欢迎大家给我们打来电话。接下来，让我们先来听一首本地乐队的新歌……”然后，猛地响起了一种节奏古怪的饶舌音乐。
　　木质餐桌一头，邓肯叔叔的座位前放着早饭，还有一杯颜色很浓的咖啡，人却不在。后院里传来了嘭嘭的响声。Alan猜想，邓肯叔叔应该正在劈壁炉里用的木柴。塔斯马尼亚岛在澳大利亚大陆的最南面，也是澳大利亚最南端的一个州，气候寒冷。虽然是十月，春天里的气温依然不高，还得要把壁炉烧得暖暖的。
　　麦吉婶婶看到Alan，站起身张开双臂用她粗壮的身体紧紧地拥抱他一下，一转身把他按到托马斯身边的一张椅子里。椅子吱吱嘎嘎地响了好几声，让人简直怀疑它就快要散架了。
　　麦吉婶婶把装满食物的盘子递给Alan，走回到她自己的座位坐下。
　　盘子里有大块的蘑菇，两根又红又粗、油光光的猪血肠，一些用鸡蛋和奶酪煮出来的蛋饼，还有两片烤得黄黄的粗面包。Alan举起刀叉，把猪血肠切开，叉起一小段放到嘴里。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和蒜味一起冲进Alan的嘴里，猛地窜上了鼻腔，呛得他一张嘴差点要把食物吐出来。
　　托马斯正随着收音机里的音乐晃动身体，双手并用地把盘子里的食物拼命地往嘴里拨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Alan举起了刀叉，麦吉婶婶突然伸出手去拍了拍托马斯的两只油腻腻的手。托马斯侧过头来看了Alan一眼，咧嘴一笑，马上又满不在乎地继续挥舞着两手低头消灭眼前的食物。
　　Alan终于忍住了干噎，把嘴里的东西囫囵地吞下肚子。
　　身着卡其色工作服的邓肯叔叔从后院走了进来，在门口脱下帽子甩在厨房的水池边，伸手关掉了正在轰鸣着的收音机，脚下笨重的工作鞋在木头地板上踢出一阵咚咙咚咙的响声，走到了餐桌边，一言不发地坐下，开始喝他的咖啡。
　　餐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得让Alan有点不知所措。

　　5
　　“恶魔”又向前走了两步，抬头端详着自己亲手搭建的隐蔽所，心里很满意。
　　无论是位置的选择，还是搭建的手工和速度，都是一流的。虽然由于对摇篮山区不太熟悉，昨天夜里到达的时间比预想的要晚，不过，只用一晚上时间就找到了最佳的监视地点，还搭起了隐蔽所，整个行动到现在都还应该算是顺利。
　　“恶魔”弯腰钻进了隐蔽所，背靠木栏坐了下来，没有去碰监视器。
　　他知道那家人，包括那个孩子，现在都在吃东西。
　　话说回来，那个女人煮的东西闻上去真是让人倒足胃口……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恶魔”搭好木棚，悄悄地潜到对面的那栋木屋旁，想找机会放几个“甲虫”进去。
　　总部拿来的这些会飞的“窃听器”放到这种山区的老木屋里真是最合适不过了，几乎没有被发现的可能。不过它们也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因为体积做得很小，控制程序只能尽量简化，所以只要在飞行的过程中撞到任何平面，就会停在那里不动了。
　　“恶魔”的目标是那个孩子的房间。
　　所以他爬到二楼的窗户下面，伸手试了试。
　　运气不太好，那扇窗户卡死了。
　　当然，他也可以在玻璃上打一个小洞再把甲虫放进去，不过“恶魔”放弃了这个念头。
　　整整一夜，那个孩子似乎都很惊醒，不断地在床上翻着身。
　　眼下，“恶魔”还不想引起他的任何警觉。没有那个必要，机会应该还很多。
　　“恶魔”跳落到地上的时候听到“嗒嗒”的蹄声。
　　院子里有一头散放着的山羊突然低下头向自己直冲过来。
　　“恶魔”想也不想，探手准确无比地抓住了羊角，向旁边一推又一拉。羊立刻改变方向朝院子的围栏跑去，没跑几步就前腿一软，卧倒在地上。
　　“恶魔”低头看自己的手，一只羊角折断在手里。
　　不能再滞留了。
　　“恶魔”向底楼放出一把“甲虫”，把羊角抛到围栏边，迅速离开，回到了山坡上的隐蔽所。
　　他从背包里取出干肉和粗面包，正准备吃点东西，脑袋里突然响起“嘟嘟”声。
　　“TD12，报告你的情况。”脑子里传来总部的声音。
　　“恶魔”在心里默默地做了报告。
　　“TD9的区域发生异常，TD12马上前往水库。”总部发出命令后顿了一顿，冷冷道：“告诉TD9，老板很不高兴。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犯错。”
　　“恶魔”立即站直了身体，敬了一个礼，背脊上一片冷飕飕的寒意。

　　6
　　邓肯叔叔和麦吉婶婶一共有五个孩子，托马斯是最小的一个。大一些的孩子们都受不了守林人小屋的寂静，离开这里到大城市里生活去了。
　　对这，Alan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老天啊，托马斯甚至连电脑是什么都不知道，家里也没有机械手或是自动遥控系统。不过幸好麦吉婶婶看起来对家务活还算乐此不疲。
　　律政司把Alan送到这里来时，他只带着几件随身的衣服，所以外面那个热闹的世界一下子被隔绝了，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而事实上，Alan原来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门亲戚。
　　Alan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托马斯已经吃完了他自己的那一份，热切地望着Alan盘中依然堆得满满的食物，轻声地咋吧着嘴。
　　Alan冲他微笑了一下，把盘子往前轻轻一推。
　　受到Alan微笑的鼓励，托马斯伸出了手，飞快地从Alan的盘子里抓起了一根猪血肠，手还没缩回到一半就被麦吉婶婶一巴掌拍落到桌子上。
　　麦吉婶婶警告似地瞪了托马斯一眼，抓起桌上的猪血肠又放回到Alan的盘子里。
　　Alan对托马斯苦笑一下，低头慢慢地开始吃属于自己的这份早餐。托马斯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举起手一根一根仔细地吮着自己的手指。虽然收音机已经被邓肯叔叔关掉了，他还在随着某种节奏晃动着身体。
　　邓肯叔叔喝完咖啡，咳嗽了一声，用他那比麦吉婶婶略微清楚一点但是口音依然浓重的声音说：“Alan，昨天我去摇篮谷问过了，你得上西菲德那里去上学。你自己去行吗？我是说，可以让托马斯带你翻过山谷，到西菲德去。”
　　Alan愣了一下：“当然可以。只要有地图，我自己一个人去都没问题……可是，难道托马斯不上学吗？”
　　麦吉婶婶隔着木桌伸手拍了拍托马斯，含糊地笑着说：“托马斯呀，他只爱上辛西亚老师的课。”
　　“托马斯就在摇篮谷上课，辛西亚老师教的都是这里附近的山里孩子。”邓肯叔叔说：“辛西亚老师说你还是要去西菲德。”
　　Alan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非得要去西菲德。不过，在守林人的小屋里住了几个星期，他已经呆得够闷了，能去上课真是让人兴奋。
　　“西菲德离这里远吗？要走多少路？”Alan迫不及待地问。
　　邓肯叔叔的黑脸膛上露出了笑容，指着他面前的早餐说：“吃完饭让托马斯带你走一次。这个孩子认识不少近道。”然后转过头，开始和麦吉婶婶说起家里那头产奶的山羊断了一只角的事。
　　Alan再也没有耐心听他们说的那些家务琐事，低下头飞快地把盘子里的东西拨到嘴里，速度简直和托马斯不相上下，好像猪血肠的味道也突然变得柔和，可以接受了。
　　“学校里总该有电脑和网络了吧。说不定可以查到和那件案子有关的消息。”他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