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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皇上。”
      帐帘外人影摇动,洛长宁立刻转身避开,仆从在得到谢之凛首肯后端着装满热水的铜盆躬身入帐,先是将铜盆置于架中,又将干布挂在上面,而另一位仆从则是动作麻利地端了口热锅进来,锅里大半是泡软的干粮,剩下少部分则是烧熟的肉,看起来像是新打的野味。
      “骠骑将军蒋从武着属下听候皇上差遣。”后进来的仆从单膝跪地道。
      “都出去。”谢之凛淡淡道。
      不需要说第二遍,两位久居兵营的仆从立刻退出帐外。谢之凛伸手将帐帘重新拉下,然后理所当然地对洛长宁张开双臂,挑了挑眉。
      皇上不管过得再怎么凄惨也毕竟是位皇上,洛长宁身体力行地认识到了这点,身为皇上早已经习惯于侍女仆人替他做任何可由其他人完成的事情,洛长宁深吸了口充满烧烤野味气息的空气,瘪着嘴给谢之凛宽衣解带。
      男人面有不渝道:“很饿?”
      他将男人的腰带挂在一旁,不甘心地瞥了眼热锅,点点头。“为了给你送药,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腿甲与手指同时被男人的掌心握住,洛长宁的心里微微一动,立刻抽手,好在对方的力道不算大,他忙将手指背到身后。
      “怎么,你自己弄?我先吃饭?”
      谢之凛倒还真就点了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双洗干净的筷子递给他。“你吃,然后告诉我该怎么弄。”
      古代世界的调料远远比不上现代世界种类丰盛,味道自然说不上好吃,然而洛长宁着实饿得不行,也顾不了太多,拿着筷子围在锅前开始大快朵颐。好在野味肉质鲜美,这是现代世界吃不到的东西,他尝了半天也没尝出是什么动物的肉类,好在他也不挑,盯着热锅吃得鼻尖冒汗。
      ——不怪他只能盯着锅看,谢之凛那边全身上下都有伤口,有些甚至在感染化脓,为了彻底清理伤口男人索性脱了个精光,赤裸的□□就站在他不远处晃来晃去,洛长宁吃饭吃得脸热,又不好意思太明显地把头扭到另外一边,只能尽可能地把目光集中在锅里,不去看对方漂亮的六块腹肌与人鱼线,还有更下面他第一次见到的地方。
      好容易熬到谢之凛自己上完药穿上里衣,洛长宁已经撑得顶到喉咙口,见他终于放下筷子,谢之凛再次理所当然地对他张开双臂。好在这次不是为了往下扒衣服,洛长宁顶着一张发烫的脸给谢之凛重新套上铠甲,又将换下来的、沾着血脓的里衣丢进铜盆,将铜盆置于帐外。谢之凛也不嫌弃,拿过他用过的筷子将锅里剩下的饭食吃得一干二净。
      借着这些天身体不适的机会洛长宁和老黄又多请了几天假,白天照常上课,但是基本不参与晚上七点以后的晚自习,而是直接回家,吃下江郎给的药片来到古代世界。白日里两方军队偶有交锋,深夜里也偶有夜袭,唯独傍晚相当平和,两方军队颇有默契地避开了这个时间段各自修整。每到这个时候洛长宁都会先捏着鲛珠向谢之凛‘知会一声’,然后再饥肠辘辘地丢下书包坐到床上进入古代世界,而每次谢之凛的主帅帐里也都摆着那口装满食物的热锅,锅内的吃食也明显增了量。
      一次他的落点刚好在隔壁营帐,几位将领模样的男人坐在方桌四周小酌,副将提及近日送入主帅帐的吃食远不像之前那般剩下不少,反而被吃得精光,而骠骑将军蒋从武则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若有所思地点评道:“深藏不露。”
      洛长宁:“…………”
      “你不能再这么给我喂东西吃了!”洛长宁穿过帐帘踏入主帐。“他们还以为你是饕餮转世!”
      正在看军报的谢之凛闻言神色微微缓和,道:“那又怎样。”
      确实不能怎样,皇上的癔症已为众人所知,自从出宫以后,谢之凛几乎很少在别人面前隐藏洛长宁的存在,以至于就连蒋从武也彻底信了皇上的癔症,信了皇上身边养了只看不到的饕餮当宠物,每次都会分走谢之凛一半的晚餐。
      江郎给他的药盒里一共有五十片药,洛长宁也就陪着谢之凛外出征战了接近五十天,谢之凛的军帐里有个巨大的沙盘,不过被翻搅的地方相当有限。这些天谢之凛的军队也曾几次拔营四处辗转,但草原毕竟是草原,足够辽阔,足够一望无际,却也足够让人看不到边,洛长宁相信谢之凛的心里也十分清楚,丁零一族的草原骑兵比谢之凛带的这波更擅长平原作战的骑兵在这片土地上要有优势得多,就算伽兵是丁零铁骑数量的几倍,但谁都知道兵士贵精不贵多的道理,伽兵无法将丁零族赶尽杀绝,丁零铁骑从无数个刁钻的角度杀出来,且毫不恋战,伽兵每日都在被消耗,粮草也被大批量损耗。
      不能拖!
      这是谢之凛的想法,也是骠骑将军蒋从武与他的军师的想法,洛长宁偶尔会站在沙盘前听他们排兵布阵,大部分时间则是在他们商讨对策的时候盘算手中剩下的药量,他需要在什么时候再去找一趟学长江郎,眼前的药盒已然见底,他需要更多的药物延续进入古代的能力。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隐隐约约地提出反对意见,洛长宁看了看皱着眉头认真摆弄沙盘的谢之凛,还是强行压下心底里泛出来的不安。虽然谢之凛不说,但他感觉得到自己每天的出现都会让他的皇帝陛下轻松不少,那个男人需要他,而他也需要‘被需要’,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
      贴在胸口的鲛珠在上课时间突然变得滚烫,洛长宁盯着讲台上正在对学生们进行靠前动员的老黄看了一会儿,将手塞进书桌。
      药盒里还剩下最后一片药片,今天又是周五,他本打算晚上吃掉这片药,等明天休息再去玕大找江郎,然而他能感觉到来自鲛珠的呼唤,谢之凛那边有危险!
      最后他还是在课堂上吞掉了最后一片药片,不知作用于哪里的药物在肚腹中被缓慢消化吸收,洛长宁死死按住因喝了口冷水而有些不适的胃部,努力平心静气。血腥与硝烟的味道立刻钻入他的肺里,洛长宁呛咳了声抬起头,眼见谢之凛一骑当千,正与他身后的丁零铁骑迎面相撞,血花与箭簇齐飞,人头滚滚而落,不停有伤病跌落下马,又被无数马蹄践踏吐血而亡。游牧民族的骑射功底更胜一寿,谢之凛手腕翻花乒乒乓乓斩落箭簇,左手按马飞身而起,越至敌兵马头之上,怒喝一声将敌兵活生生拽起,下一波箭雨纷纷扎入敌兵背上,紧接着扭身侧翻,重新坐回汗血宝马背上,马声嘶鸣。
      则还是洛长宁第一次见到谢之凛在战场上征战杀伐的模样,血腥与死亡突突地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也许只是一个照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每个兵士的身后也许都蓄着一箩筐的故事,却没有任何人一一聆听。胸口的鲛珠再次滚热发烫,洛长宁完全透明的身体在这战场之中如履平地,他眼见着下一波箭雨袭来,谢之凛手中天子剑搅乱大半箭簇,唯独落下最后一根刚箭,正对着蒋从武的心脏。
      蒋从武新式未起旧式已老,眼见着再无避法之时,谢之凛肉身后仰,硬生生用自己手臂护住蒋从武前心,钢箭来势汹汹,霎时间贯穿谢之凛半条手臂,战马受惊抬蹄,谢之凛登时被从马上掀了下来。
      洛长宁几步上前扑进谢之凛怀里阻住去势,却又被惯性带得站立不稳,二人与草地上几次翻腾,最终还是洛长宁的身体被宽厚有力的臂膀压入战壕。
      “谢之凛?你还好吗?”他小声问。
      眼前的男人哇地呕出口血,温热腥甜的液体落在他的脖颈上,男人血泥糊了满身,左侧手臂中还贯着那枚钢箭,身体却死死覆在他身上。
      “谁让你过来的!”谢之凛强撑着怒吼,身体疯狂发抖。
      “它!它让我过来的!它告诉我你有危险!”洛长宁攥着鲛珠挥了挥,却不敢使力推开谢之凛,只能口头上厉声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四周马蹄声嘚嘚响起,洛长宁抬起头,见到蒋从武满脸慌乱,抱着头盔连滚带爬地冲向二人所在的方向,周遭伽国兵士一往无前,嘶吼着豁开敌人的包围圈,几乎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填入空档,才赢得后方片刻喘息,蒋从武指挥着己方兵士将谢之凛从战场之中抢回。
      “让儿郎们快退!退!”谢之凛粗喘着坐起身,对军师模样的男人怒斥,“谁让你下的令!那是人命!那是朕的兵!”
      军师唯唯诺诺地看了蒋从武一眼,噗通跪在地上不发一语,而蒋从武眼含热泪,额头砰砰磕在地上。
      “末将贱命一条,今日得皇上所救,只愿以身战死,报答皇上救命之恩!”
      “朕不听!来人!鸣金收兵!”
      鲜红的血液沿着箭簇滴滴答答地往外流,谢之凛强撑着喝退众人,只叫了两名随军大夫入帐处理伤口,洛长宁见缝插针,给谢之凛喂了片止疼药,又强行抱住谢之凛的头。
      “让朕……朕……”
      谢之凛明显因失血过多而产生了眩晕感,在洛长宁怀里止不住地扭头去看伤口,洛长宁却盖住男人的凤眼,睫毛扫过掌心有些痒,他舔了舔下唇。
      “别看,很快就好了,别看。”洛长宁的牙齿也在打颤,他深吸气,嗅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竭力安慰道,“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阿凛,都会好的。”
      谢之凛静了。
      片刻后,他怀里的脑袋微微抬起,他能感觉到掌心染上些许湿意,然而洛长宁没有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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