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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等到伤口处理完毕,谢之凛已经明显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随军大夫艰难地将皇上弄到行军床上躺好,帐外杀伐声震天响,谢之凛的眼珠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长宁……?”
      “我在。”洛长宁很快坐到谢之凛身边,抬手拆开刚刚被大夫包扎好的伤口。“刚刚去找之前带过来的外伤药了,我忍一忍,我得重新给你弄一下,现代药消炎效果更好,用这个应该能好得更快。”
      情况紧急,没有人能在处理伤口前腾出空来给谢之凛熬一剂麻沸散,好在止疼片正在对方的身体里迅速起效,谢之凛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痛苦,然而这东西有镇静催眠的作用,随着他的处理,男人终于沉沉睡下,带着额头上的冷汗,和眉心几乎化不开的忧愁。
      在手边条件有限的情况下洛长宁尽量把谢之凛的伤口处理到最优,又撬开谢之凛的牙关给男人喂下两片抗生素。外面的战乱还没有暂时停止,他摸到谢之凛的随身水囊,含了口水给谢之凛口对口地哺过去,这才算彻底将男人安顿好。谢之凛身上的伤口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多上几道,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层层叠叠覆盖在结实有力的□□上,洛长宁带过来的药并不足够处理如此之多的外伤,他只能把药物用在最严重的几处伤口,并暗自揣度用什么办法能弄到破伤风针带过来。谢之凛就算闭着眼睛也睡得不深,身体偶尔会无意识地痉挛,洛长宁只得守在男人床边耐心安抚,以让谢之凛最大限度地睡个好觉,唤醒身上所有的抵抗力来对付这些伤口。
      这才是真正战场的模样,人类在冷兵器面前如此脆弱。洛长宁第三次将谢之凛抽搐的手腕平放回床上时这样想。在他那片黑暗的噩梦里,无论什么时候呼唤鲛珠的另一端,谢之凛都会给他回应,在马上,在战场上,或者在主帅帐里,他发现自己很难不去思考男人身上这些已经结痂的伤口到底有没有哪条是因他而起,而谢之凛却将这一切判断成是必做的事情,就像今天以手换命那般,谢之凛做得如此理所当然。
      洛长宁足足在这里守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他不知道现代世界的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这些日子他在两个世界中来去匆匆,离开古代世界的方式只有宗主江郎给他的那盒长得差不多的药物,洛长宁摸了摸口袋,这盒药也只剩下最后一粒,作为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
      “……长宁。”身后人唤他。
      这回唤他百叫百应,洛长宁哎了声,用手背试了试谢之凛额头的温度。男人在发低烧,不过还是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外面怎么样了?”
      “不清楚,之前还有喊杀声,现在不见了。”他摇摇头。“要不要叫人进来?”
      谢之凛微微点头,洛长宁想了想,一脚踢翻了最近的铜盆。
      当啷一声脆响,忙有人闯入帐来查看情况,门卫在看到谢之凛已经坐起来后立刻单膝跪地。
      “请骠骑将军。”谢之凛虚弱道,“请军师。”
      看起来己方营地暂且安全,不多时蒋从武携军师入帐,双膝跪地便拜。
      “末将谢皇上救命之恩。”
      谢之凛却并未答话,而是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洛长宁忙单手搂住男人的腰,拐杖般用自己的身体帮男人撑着身体,谢之凛虽然走路还有些摇晃,但已经比刚刚睡前失血过多的模样好了不少,男人挪到沙盘前,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按着沙盘撑住身体,对洛长宁摇头示意不用搀扶。
      “蒋从武。”
      “末将在。”
      “你可知错?”
      “末将知错。”
      “不,你不知道。”谢之凛叹了口气。“朕救你性命,是因为你是伽国的骠骑将军,你手底下的兵俱是朕的子民。朕不是带兵的料,幼时只学了个皮毛,在这个军营中,所有的兵士依靠的是你。朕只能带着他们死,你才能带着他们生!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骠骑将军!”
      蒋从武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向震怒的谢之凛。
      “朕入军中首日,军师便已提点过你朕不过是丞相的一招废棋,你当朕不知?”谢之凛痛得表情扭曲,右手拖住左臂,胸口起伏。“就算今日朕战死在沙场之上,你最多只会得个护驾不利的名头,但如今朝中无人可用,丞相早晚会恢复你的官职,可你竟会因为此等小事让朕的儿郎以肉身去填那铁骑箭雨!”
      蒋从武汗如雨下,重新伏跪在地,连带着后面的军师也在瑟瑟发抖。洛长宁有些茫然地看着身边这位近乎完全陌生的皇帝陛下的侧脸,有什么东西油然而生,顺着脊背疯狂蔓延,连带着整个后背酥麻一片。
      “若是朕的五哥在场,定……”谢之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都起来吧,蒋从武,汇报军情。”
      骠骑将军偷偷用袖子抹了把脸,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摆弄谢之凛眼前的沙盘。洛长宁能听懂的部分已经比一个月之前多了不少,他听着听着开始觉出些许不对:丁零族的兵马实在是太多了。
      丁零一族本就在反抗西突厥暴政时损耗了大量兵力而被迫南迁,这才触及了伽国国界,以至于谢之凛带兵御驾亲征,试图将丁零族彻底歼灭以绝后患,随着这一个月的胶着战后,丁零族的兵力理应锐减,然而在伤到谢之凛后,该族人却纠集了大量兵马游荡在伽兵营地边际,似在筹备最后一战。
      “我明白了。”洛长宁攥住谢之凛按在沙盘中的右手。“谢之凛,给我一匹马。”
      “你要作甚?”谢之凛皱眉。
      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猜测敌兵布置的军师顷刻闭上嘴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谢之凛,又看了看谢之凛空无一物的身边。
      “给我一匹马,他们看不到我,我去为你探路。”他对男人露出个自信的笑容,没去理会军师与骠骑将军暗中交换了个颜色。“让我帮你,你会打赢这战争,毕竟你是伽国的皇上。谢之凛,你信不信我?”
      谢之凛的目光里满是他读不懂的复杂神色,二人僵持片刻,最后还是皇帝陛下硬下心肠,喊道:“来人!备马置于营口,若是马儿跑了,就任它跑去,不要理会。”
      “我保证我会活着回来。”洛长宁后退几步,身体径直穿过沙盘,“等我回来!阿凛!”
      他越跑越快,飞奔在营帐之中,皇上用自己的手臂救了将军一命的事情显然已在营内传开,兵士们对皇上命令的执行速度也快了不少,等他跑到营口的时候,已经有兵士牵着马儿等在营口。洛长宁笨手笨脚地爬上马,搜刮脑子里的记忆一夹马腹。
      “驾!”他喝了声。
      战马通灵,显然也能感受得到他的身体,抬起前蹄长嘶一声,如箭般向前飞奔而去,而洛长宁死死抱着马脖子心想果然耍帅这种行为非常不可取,老子差点被你掀下去……
      不管怎么说洛长宁毕竟是个实打实的现代人,汽车与地铁才是他更熟悉的交通工具,就算这些天他没少骑马,却依旧无法适应马匹带给屁股的触感。不消片刻他的两条大腿内侧就被硌得生疼,他又不太敢在马上换姿势,只能强行忍耐,任由战马在草原上奔驰。
      刚刚看骠骑将军推演沙盘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这点:情报不足。古代探查能力有限,就算提前派出探兵,也会因为种种原因而无法窥到战场全貌,更别提混入到敌方层层戒备的军队中去,而他现在想做的便是以一己之力踏遍大半个战场。
      战马肆无忌惮地在无边草原飞速奔腾,洛长宁闭上眼,竭力思考他找到谢之凛时的那种掌控万物的感觉,微冷寒风削过两颊,他的身体愈发轻快,他就要飞起来了,飞向天空,飞向远方,山川河流以身丈量,一呼一吸间与天地同调,他甚至还能分出一点脑细胞想,江郎学长说得没错,这个世界属于我。
      只有一刹,他依稀窥见了漫天宇宙星河,窥见时代兴衰岁月轮转,他窥到无数同样的世界彼此辗转,他窥到了天道。
      眩晕感与呕吐感瞬间涌入脑海,洛长宁径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肩胛骨传来的痛感几乎要了他的命。好在战马尚有灵性,很快又从几米外飞奔回来,湿漉漉的口鼻蹭了蹭他的衣领。
      “我……我没事。”洛长宁还沉浸在刚刚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感觉里,身上都是冷汗,风一吹才感觉到寒冷。“来,转过去,让我……上马。”
      这次马儿乖顺地四肢扑地,直到洛长宁坐在背上后才挣扎地站起来,立于草原的正中央,略有些茫然地打了个响鼻,不知道身后的小主人要带它去何方。
      “回家!我们回家!”他勉力克制住身上的震颤感,脑中山河反复排布。“我知道了!我们回去找谢之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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